霍云延早已习惯,好奇心重的小羽毛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偶尔还会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只是过去的这么多问题加起来,都不如今天这个问题让人难以回答。

    它之所以难回答,并非是因为没有答案,霍云延都不用问自己,他愿意为小羽毛做任何事。

    低头望着对方灵动的双眼,霍云延含糊着回答:“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小羽毛的心思很好猜,肯定不是因为他想结婚……

    果然,对方坦率地说:“看见你这么烦恼,我就在想,如果我是女孩子你不就不用打光棍了吗?”

    霍云延:“……”

    那真是谢谢你,忧国忧民的小鸟。

    还忧到我打光棍头上来了。

    大可不必。

    “快别胡说,你以为结婚是随随便便结的?”霍云延嗤笑,不客气地用力揉揉沈惊鹊的头发:“结婚需要感情基础,别急着抢答,我是说爱情那种感情基础。”他及时制止想反驳的少年。

    然后就不理对方了:“好了,既然你希望我回去,那我就回去一趟。不过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霍云延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沈惊鹊收拾行李。

    不知道是不是沈惊鹊的错觉,他感觉霍云延并不想跟自己讨论结婚的问题,就好像自己什么也不懂,没有资格讨论这个严肃的问题。

    被对方当成小孩子,沈惊鹊倒也不恼,他甚至还有点觉得霍云延不知好歹一男的,现在烦恼的人又不是他。

    “走着瞧喽。”沈惊鹊帮不上忙,就拿了只雪糕在旁边吃。

    霍云延看到了又啰嗦他:“大冬天吃这么凉,小心晚上闹肚子。”

    少年自然是当耳旁风,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故意咬大大的一口:“啊,真好吃。”

    霍云延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走了之后对方会多么自在:“小鸟崽子。”为了不让沈惊鹊多吃,他凑过去两口就帮对方咬了大半,惹得沈惊鹊哇哇叫,不停地跟他翻旧账:“你又这样,你又这样!”

    不止自己一个人闹心,这下霍云延终于心满意足了,嘴唇边带着让人很想梆梆打他两拳的笑容。

    往年小鸟都会回去,今年没有带小鸟,霍云延的家人还怪想他,生怕工作人员在那边照顾得不好。

    霍云延心道:都快20岁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实际上也是安慰自己,他也怪想的。

    快20岁也没用,小羽毛一直在他身边当小祖宗,自己什么也没干过。那脑瓜子说灵光也灵光,还挺好学,每天都看书,但看了个寂寞,偶尔蹦出来的问题还是让人头疼,怀疑跟他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

    猛然之间,霍云延发现,自己闲暇的空隙,脑海里全是小羽毛的身影与点滴,不是那黄灿灿飞来飞去的小羽毛,而是会说话,会抱着他手臂撒娇的小羽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愿意为之付出所有,将之视为生活的重心。

    此时,他挂念着对方,并也偷偷问自己一个问题:“其实我把小羽毛当成什么?”

    肯定不是宠物,也不是单纯的家人,更不是朋友,也没有当成自己的孩子,子侄,好像放在哪个位置都不适合,分量不够重。

    霍云延干脆就扔给少年回答:“小羽毛,你是我的谁?”

    对方今天是不是玩疯了,都没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一天天净让人担心。

    没有啊,这就冤枉小鸟了吧,他只是知道霍云延这两天会很忙,所以不想打扰对方。

    他是霍云延的谁?

    小鸟三次元口嗨:“我是你爸爸啊。”

    打字的手指很乖巧:“我是你的乖小鸟,啾~”

    霍云延立刻一个电话打过去,笑骂:“你哪里乖?”

    沈惊鹊:“我哪里不乖?”

    霍云延:“不要这么理直气壮,有没有可能,你哪里都不乖。”

    沈惊鹊:“我今天出去玩了,但我很早就回来了。”

    霍云延:“司机叔叔跟我说了,是他劝你早点回来的。”

    沈惊鹊:“我的优点就是听人劝。”

    霍云延:“……”

    没有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半个小时才挂断,沈惊鹊疑惑,他不忙吗?

    霍云延日理万机,回到家那边很多事等着他,大白天半个小时的唠嗑,简直太奢侈了。

    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是不可能的,小鸟有家庭影院可以享受,还有丰富的食物,他今天在看,里约大冒险。

    看着看着,脑袋里情不自禁冒出霍云延的问题,这次不口嗨,也不说土味情话,沈惊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认真思考。

    “我是霍云延的……谁?”

    对方不在的这几天,沈惊鹊过得很邋遢,接到电话要去接机,他赶紧去洗澡洗脸,把自己收拾得焕然一新。

    对于穿哪套衣服去接机,还犹豫了一下。

    想要选择最好看的。

    沈惊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疑惑地杵着下巴,不对,为什么要在意霍云延觉得自己好不好看。

    感觉有点别扭,沈惊鹊最后裹了一件大棉袄就出门了,反正他什么样子霍云延都见过。

    几天没见对方还是怪想的,他颇有心思,到机场买了一束鲜花。

    候客大厅,沈惊鹊正念叨着霍云延什么时候出来,就看到了对方那高挑俊朗的身影,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吸引的不仅仅是沈惊鹊的目光,还有旁人惊艳的目光。

    “霍……”沈惊鹊正准备喊对方,表情一怔,因为看到霍云延旁边还有一个漂亮姐姐,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一个穿黑色,一个穿白色,怪有cp感的。

    她是谁?

    看起来两个人很熟络的样子。

    沈惊鹊就不想喊霍云延了,甚至想用花束遮住自己,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沈惊鹊,现在觉得心里堵得慌。

    “乘客人出来了,快看看先生在哪里?”司机陪在沈惊鹊身边,但没注意到沈惊鹊的异样。

    霍云延并不知道沈惊鹊今天来接机,时间还挺早,他不想劳动对方。殊不知沈惊鹊想给他一个惊喜,让司机别说。

    “云延,我好像看到你家司机了。”霍云延旁边的女士说。

    霍云延顺着她的话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司机,而是站在司机旁边那道身影,哪怕被花束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还是一眼认出来。

    心里一喜,霍云延大步走过去,毫不犹豫给沈惊鹊一个拥抱:“你怎么来了?”

    沈惊鹊这才把花束拿开,眼睛瞟了瞟霍云延身后,说:“早知道就不来了。”

    霍云延扬眉,疑惑:“说的什么话?”来都来了,就不能好好说话。

    沈惊鹊不理他。

    “云延,这位是?”那个漂亮的姐姐走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沈惊鹊,眼中充满好奇。

    “这是沈惊鹊,朋友家的孩子。”霍云延简单介绍,又对沈惊鹊说:“这是我的表姐,她来南方出差,顺道跟我一起回来。我们先把她送到酒店。”

    沈惊鹊有点拘谨地点头:“好哦。”原来是霍云延的表姐,可是看着他们感情不错,沈惊鹊依旧觉得很闷。

    霍云延看见他手中的花:“这是送给我的吗?”

    伸手想要接过来,沈惊鹊却不想送给他了,而且也不适合,就说:“现场有漂亮姐姐,当然是送给漂亮姐姐,你一个大男人收什么花?”

    说着把花送到了女士手里:“祝你出差顺利,开开心心。”

    霍云延以为沈惊鹊是为了照顾女士的感受,这才把花送给对方,但他觉得大可不必,大家都是熟人。

    好不容易小羽毛有点浪漫心思,霍云延心痒痒。

    不过既然沈惊鹊手快,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花,就这么落到了表姐手里。

    “谢谢你了,小帅哥,没想到来出差还有花收,太开心了。”表姐倒是笑得很开心,年纪轻轻的小帅哥谁不喜欢呢。

    表姐住的酒店离机场不远,他们很快就将其送过去,然后打道回府。

    一路上,车上的气氛有点怪,主要是平时叽叽喳喳的沈惊鹊,今天显得格外安静,很不正常。

    “怎么了,是不是起的太早,现在犯困?”霍云延主动询问,但他直觉不是这个原因。

    沈惊鹊目光闪烁,身体靠向窗口那边:“嗯,困。”

    霍云延:“给你拿一条毯子,靠着我眯一会儿,靠窗不舒服。”他拿来了毯子,沈惊鹊接受了,但不想靠着他。

    “就这样就行了。”

    霍云延不解地看着沈惊鹊,脸上表情挺严肃的,似乎欲言又止,顾忌着前面的司机,最终没说什么。

    他能感觉到,沈惊鹊在跟自己闹别扭,至于为什么闹别扭,他想了想,刚才在机场见到就是这样了,所以:“……”

    霍云延皱眉,探究地看着小羽毛闭目养神的侧脸。

    “你还是靠着我吧,一会撞到窗……”

    话还没说完,沈惊鹊果然遭殃,好大一响声从他的额头和窗户之间传来,要是平时,沈惊鹊早就向霍云延撒娇,但今天他表现得很成熟,硬是没有吭一声。

    这撞的哪里是他的头,分明是撞了霍云延的心,霍云延也顾不得司机在,连忙把人扶到自己这边:“撞疼了没?我看看。”

    沈惊鹊明明龇牙咧嘴,却握着拳头满不在乎地说:“能有多疼。”

    “……”霍云延心疼他额头上的红印子,又气他别扭的鸟脾气:“你怎么了?”

    “长大了。”

    “噗……”霍云延一下子破功,哪还有心思去讨伐对方的鸟脾气,连忙抱在怀里亲了亲撞红的那处额角,服软:“好了,我错哪了你直接说出来,给你赔礼道歉,我肯定不是故意惹你的,我怎么舍得……”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小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

    温声软语不过如此。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几乎脸贴着脸,沈惊鹊的耳朵很快就红了,连忙推开对方,离对方远一点。

    这样很奇怪。

    “没什么怎么了,我就是起太早…有起床气!”沈惊鹊打死也不会告诉霍云延,自己看见他和漂亮姐姐站在一起,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后来解释清楚了是表姐,可是那种负面的感觉已经深深印在沈惊鹊的脑海里,他直觉自己不应该这样。

    “只是起床气?”

    “嗯。”

    静静注视了对方片刻,霍云延就没有继续追问,毕竟他怀疑的方向不是好事,他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也有意忽略这个问题。

    沈惊鹊松了一口气,似乎很担心霍云延寻根问底。

    年后,沈惊鹊对跆拳道失去了兴趣,朋友们邀请他去新的学习班,他欣然答应,并且一报就是两个。

    生活一下子就忙碌起来。

    霍云延:“既然报了两个班,那就不请家教了,你又不用考清华。”

    这大半年来,沈惊鹊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社会,胆大包天地提议:“不如我去读个技校?有一技之长,以后好找工作,你说呢?”

    “找什么工作,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霍云延一票给否决,说:“就你读个技校出来,工资3500,能在家里交电费还是交水费?”

    “不是吧,家里开支这么大,3500覆盖不了水电费?”

    也对,房子这么大。

    “是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沈惊鹊陷入沉思,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既然3500覆盖不了水电费,那我去当明星,当明星赚钱。”

    霍云延定眼一看,那好像是一张星探的名片,他立刻夺过来,反对:“家里不差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沈惊鹊拍桌而起,宣告:“我要实现个人价值。”

    霍云延:“那你给我当秘书。”

    沈惊鹊嫌弃:“每天去你办公桌旁边嗑瓜子吗?”

    “顺便监督我工作。”霍云延眉开眼笑,真要那样他很高兴,省得小鸟一天天在外面溜达。

    虽然有司机跟着,他也还是不放心。

    沈惊鹊懒得理他,正好兴趣班的同学打电话约出去玩,沈惊鹊跟对方报备一下,就让司机送自己去出去玩。

    他玩得挺晚才回来,霍云延忍住没说他,因为舍不得,等他去洗澡,自己还要在衣帽间帮忙整理那一堆换下的衣服。

    自己这么娇惯着,哎,霍云延心想,可能是上辈子欠他这只鸟的。

    抖了抖外套,一封粉色的信掉出来,霍云延弯腰捡起来,信封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沈惊鹊的名字,看得出来是一位很有心的女同学。

    霍云延就这么拿着信封,偶然瞥见镜子中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许久。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把信放回沈惊鹊的口袋里。

    花一样的年华收到粉红信封,很正常,霍云延自己学生时代也收到过不少爱慕,他早就知道沈惊鹊肯定也要经历这样的事。

    他比较担心的是,沈惊鹊会怎么处理。

    不一会儿,对方洗完澡出来了,霍云延酝酿了一下,就说:“小羽毛,刚才我给你整理外套,有封信掉了出来,我可以跟你谈谈这个事吗?”

    沈惊鹊啊了一声,似乎不清楚自己口袋里有封信:“什么?”

    “有位喜欢你的同学给你写信了,你是怎么想的?”霍云延见他懵懂,直接说:“借此机会,我说说我的看法吧,小羽毛,我不希望你和别人在一起,你的事情不能泄露,这是为了你好。”

    现在沈惊鹊出去和朋友玩,身边都有一名司机跟着,随时帮忙处理情况。

    假如小羽毛要谈恋爱,事情自然就没这么好处理。

    霍云延不能想象,有朝一日小羽毛要和别人在一起,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他都接受不了。

    沈惊鹊取过自己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从表面也看不出来是谁送的,里面是什么内容等等,但不管是什么内容,他看到了霍云延的紧张。

    就跟当初在机场的自己一样。

    他缓缓笑了。

    “收到信这么开心?”霍云延的心往下沉,他感觉少年脸上的笑容非常刺眼,让他口不择言:“我当年也收到很多,都没你笑得这么开心。”

    沈惊鹊翘起嘴角,霍云延急了,看把他急得,那就再急一会儿:“谈恋爱好像是人之常情吧?”

    口不择言的霍先生说:“那是正常人,就你这样的,别耽误别人。”

    “哼,我怎么样,我可是被星探挖掘的遗珠。”沈惊鹊擦擦自己的头发,满脸自信放光芒:“这个世界上总能找到一个不嫌弃我的,愿意为我放弃某部分世俗生活,选择和我一起拥抱跨越物种的爱。”

    “还跨越物种的爱……”霍云延压下心头不快,黑着脸说:“别这么天真,你不知道人间险恶,万一谈着谈着被人抓去实验室,你别指望我救你。”

    不听他的话还想他去营救,天真小鸟。

    “为了爱情,我愿意。”沈惊鹊张嘴就来,也不是他多懂爱情,哎,就是气人。

    “那也得看我同不同意。”霍云延摆出董事长的架势,严肃地说:“明天把信还给人家,好好跟人家说清楚,以后也不要再跟女同学走得太近,会让对方误会。”

    沈惊鹊狡辩:“你怎么肯定是女同学?我没跟女同学走得太近。”

    原来还有男的,霍云延更加来气了,呵,他努力保持平静说:“那更要跟人家好好说清楚,以后慎重来往,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举动。”

    没听见沈惊鹊回答,霍云延沉声:“听见了吗?”

    看他真的生气了,沈惊鹊笑眯眯:“看见我跟别人在一起,你也会不开心?”

    既然霍云延也是这样,沈惊鹊就不怪自己了,人之常情。

    “嗯……什么叫也?”霍云延不否认自己不高兴,但他总觉得小羽毛话里有话。

    沈惊鹊就好心告诉他:“就是上回在机场,看见你和漂亮姐姐走在一起,我心里很难受,不想理你。”

    霍云延闻言沉默,上回在机场的事他当然记得,那是小羽毛为数不多的闹别扭,一般对方有脾气当场就发了,不会隐忍。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见他和漂亮姐姐走在一起,心里很难受?

    倒也正常,人都有占有欲,不希望自己亲近的人被别人抢走关注。

    霍云延这样为对方解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庞,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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