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姐儿。”
妇人隔了老远,就朝对面的一个女孩子招手。
被唤“乔姐儿”的女子提着一桶水,摇摇晃晃走过来,额头上沁了薄汗。她长着一双杏眸,小脸白生生的,叫起人来也甜,“大妈,有什么事吗?”
邻居大妈忙把江乔拉到一边,小声对江乔说:“乔姐儿,我刚听见院子里有声音,以为你回来了。没想到是你捡回来的那个乞丐,他醒了,在院子里摔了。”
说到这里,邻居大妈压低了声音,“我一开始想扶来着,见着他目露凶光,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就没敢过去,你可千万留着点心。”
江乔应了声,擦了擦脸上的汗。
其实不用说,她也知道。
现代走个夜路都要留心,何况古代。
刚进门,江乔就看到在院子里趴着的小乞丐。
这乞丐是她在城门口捡的,当时大官过路,路边乞讨的乞丐都跑了,就他不动,险些被官兵打死。
最后腿断了一条,手骨骨折,血肉模糊的,半死不活地拖到路边。
看着人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江乔实在不忍心,把人拖了回来,又请了大夫给他接骨、看病。来来去去的,花了好几天。
“咚——”
江乔手里的水桶滚落在地,她没顾得上扶起来,忙跑过去,扶起他,“你没事吧?”
他一条腿还断着,也不知道怎么跑到院子里的。
江乔焦急的说:“你腿还没好,别乱动。”
刚被江乔扶着时,乞丐明显一僵,等被扶起来了,乞丐一把推开她。
江乔没有防备,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跌倒。
从乞丐长长的乱发中,江乔看到一双冰冷漆黑的眸子。
“滚开。”
乞丐声音嘶哑,但是掩不住的凶残。
江乔一愣,有些受伤。
刚刚水桶洒了,她衣摆上沾了水,湿漉漉的,很难受。
她得去换身衣服。
江乔眼睫垂了下,然后和他说:“你受伤了,是我救了你,要滚也是你滚。”
她伸出手,指着门,“那边可以出去。”
说着,江乔没再管那个乞丐,转身进了门。
这是个很陌生的世界,对她来说,充满了恶意。
在来到这里前,江乔只是个小公司的职员,每个月三四千工资,在十八线小城市也够了,她的钱再加上公司福利,已经可以买一间很小的屋子了。
这就够了。
可是老天爷偏偏要跟她开这种玩笑。
她依旧孤身一人,穿越没给她带来亲人、带来朋友,什么也没有给她。
就连捡个小乞丐,都对自己发脾气。
“咚——”
外面传来倒地声。
江乔一愣,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那人该不会又摔倒了吧。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江乔就要往里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一声闷哼声,像是疼得厉害。
江乔:“……”
她咬咬牙,开了门。
她打开门,看到乞丐居然在往外爬。
他断了一腿一手,就扒着地往外爬,在地上留下血痕。
江乔看得心惊,也顾不上生气,跑过去就要把人扶起来。
江乔扶他起来的时候,乞丐挣扎得厉害,看人的眼神都带着狠劲。
这种时候了,还在挣扎。
江乔气得口不择言,“你不要命了!”
谁知,就那么一句话,那乞丐居然真的慢慢安静下来。
江乔趁机把人扶到屋里,进了屋,江乔身上沾了一身的血。她这才注意到,乞丐的胳膊、腿都崩裂了,血迹渗透出来。
江乔头皮发麻,几乎夺门而出。
乞丐阴沉沉地盯着江乔离去的背影,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他还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能死。
“张大夫,您快点。”
屋外忽然传来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乞丐睁开眼。
“小丫头,着什么急啊。”
江乔几乎是推着人进了屋子,指着乞丐说:“您帮我看看他的腿吧。”
张大夫粗略看了乞丐一样,龇了个牙花子,“怎么搞成这样,这腿今天早上我来看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说着,他拿着药箱,坐到床头。
对上乞丐的目光,哟了声,“看着还挺凶。”
“您快些吧。”
江乔忍不住催促。
这伤,她看着都疼。
大夫看病的时候,她就去自个屋子里去了,一是不忍看,二是拿钱。
她家里就三个屋,厨房、卧室、大厅。她自然不可能把人放到自己屋里,就随便拿几个长凳和板子拼了个临时的床铺,反正乞丐那种骨折的情况,似乎更适合硬板。
江乔数了数自己的银子,一脸肉痛。
她真的穷啊。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女主已经是孤身一人,就这个小房子,平时给人家织布、绣花为生。
她来了之后,别说绣花了,织布都是松松垮垮的,丑到不行,自然也没人来找她。现在也就只能靠给人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杂活儿。
唉。
江乔拨了些铜板出来,打算等一会儿给张大夫。
江乔出门的时候,张大夫刚好收起医药箱。
除了上次开的药,张大夫这次还给了江乔一瓶药膏,让她把乞丐指甲缝里的泥沙弄出来,再抹药。
江乔拿着药,抿唇,她知道乞丐对她多抗拒,不知道会不会接受。
以防意外,江乔还是拿了小竹签和一块布。
她走到乞丐面前,板着脸,“大夫说你指甲里的泥得弄出来,我是无所谓,就看你手还想不想要了。”
乞丐冷冷地看着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江乔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绷不住,她冷冷哼了声,在心里说就当你嘴硬了。
说着,她坐下来,捞起乞丐的手,没遭到抵抗。
她看着破碎的指甲和鲜血,头皮发麻,但还是强行硬下心来拿着竹签和布给他处理干静。
都说十指连心,这该多疼啊。
江乔忍不住龇牙花子。
乞丐则是冷冷的看着江乔,看到她一脸牙酸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笑个屁啊。”
江乔本来就手抖,乞丐忽然一抖,那一签子险些扎进肉里。江乔登时恼火了,觉得这死孩子没法惯着了,一把攥着他的手,“再抖我真的扎你肉里了。”
乞丐看着江乔的脸,忽然就觉得没意思,顿时恹恹的靠在一边。
等一□□完,江乔简直不想看第二遍,但是看着破碎的指甲,她还是颤着心从屋子里拿出剪刀。
看到剪刀时,乞丐忽然一手撑着床,警惕地盯着她。
江乔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剪刀,忍不住说:“这是给你剪指甲的。”
乞丐动作才缓缓放松下来。
这剪刀有些年头了,很钝,还很大,江乔手小,把握不住,最后剪来剪去,还是坑坑洼洼的。
但好歹,比之前齐了点。
嗯……是齐了点吧?
江乔看着指甲,慢慢缩回手,“好了。”
说着,她把剪刀放在一边,拿出药膏,小心抹在手指上,然后拿干净的布缠上。
等一切做好后,江乔才长松了口气。
她起身,“好了。”
然后把药膏留下,“至于你脸上的,自己擦。”
乞丐脸上,也是东一块西一块青青紫紫,但江乔可不愿意替他擦了。
说着,江乔转身就走,她刚想洗手,就想到水被泼了。
“呀,”江乔跺了下脚,她还得赶紧去打水,以免晚上做饭都没有水。
这街坊邻居的,就两三口井,最近的一户,江乔总觉得人怪怪的,一进门就爱盯着她看。江乔不舒服,就去远处的李阿婆家打水。
等江乔打了两桶水回来,她看见乞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那其实是很孤独的一件事吧。
江乔望着一动不动的乞丐,心想。
于是,做饭前,她找到自己前几天弄得小玩意儿,一个小拼图。
就是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八块带有图案的拼图,可以推来推去,凑成一只猫猫头。
江乔是个游戏策划,来到这里别的不会,就只有游戏能带给她一点安心。
所以这个拼图,她也做了挺久,还专门打磨,抛光,上了层蜡。
她玩了挺久的。
“我要做饭,”江乔慢吞吞的把拼图给了乞丐,“这个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吧。”
说着,江乔把拼图放在床边,就进去做饭了。
出来的时候,她端着一大碗红薯和一碟野菜,摆在桌子上。
她扭头,看到乞丐正扒拉着那个拼图,因为只有一只手,他拼的很艰难。
江乔走过去是想喊他吃饭的,但是看到他越推越乱,忍不住说:“不是,那块往下推啊。”
“别往上。”
乞丐手顿了下,慢慢往下推了下。
“对对,往左推……”
一起推完一只猫后,江乔兴高采烈的。她从小就喜欢游戏,但是家里人从来不许她玩。
她大学时,选了相关专业,父母更是大发雷霆,逼着她第一学期末转到金融专业,江乔本来就没学过金融,一知半解的,转过去第一年几乎全线挂科。毕业后,也只找了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工作。最后,没能挨住家父母三天两头的催婚,她跑了,到一个偏远小县城里,当一个游戏设计师。
想来,那是她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虽然后面的生活也不尽如人意。
但是,乞丐看着拼好的猫,冷哼了声,“幼稚。”
江乔:“……”
忍了忍,江乔选择不和伤员计较。
她拿了个红薯,递给乞丐,“吃着吧。”
乞丐眉心跳了跳,“你就给我吃这个?”
江乔:“……”
好嘛,又是位爷。
江乔在游戏里,就很容易遇到爷,通常都是,“快点啊,帮我开地图”“帮我打那个怪,我要那朵花”。
一开始,江乔还是很高兴,后来,直接把人领到大boss面前,让他们感受boss的可怕。
于是,江乔说:“或者我去附近酒楼的泔水桶给你找点吃的。。”
“……”乞丐闷不吭声地接过红薯。
哼哼,区区一个爷新,我还治不了你了。
江乔在心里叉腰。
等吃完饭,江乔就把厨房里熬的药端出来。
对方对她态度不好,江乔也不想对他态度好,“喝药。”
乞丐拧着眉接过,这次倒是顺从得很,也没见他反对什么。
可见是还爱惜自己身体的。
江乔擦了擦烫红的手,等他喝完就把碗拿走。
笑话,她还要睡觉的好叭,累死累活了好半天,谁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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