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者”这个词汇让时偏星感觉到些许的怪异,狄安娜虽然看起来哪哪都很正常,但似乎又哪里都不正常。
“而且……例会才刚刚结束,克里斯顿就已经被送走了吗,这么快?”他还是觉得有问题。
时偏星猜到了什么,他一把推开了旁边克里斯顿房间的门,对方的衣物、行李还在地上堆着,并没有整理过的痕迹。
他关上门,猛地开始向外跑去,但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没有再看到克里斯顿的身影。
教堂没有,庭院里没有,哪里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后院里的花团锦簇香气四溢,玫瑰盛开的异常娇艳,红的夺目,艳的惊人。
花丛的尽头连接着后厨,几个侍从忙碌着将新鲜的食材运进去,他们走进电梯,外面的屏幕上显示着:2楼。
时偏星的大脑开始眩晕,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涌进脑海。
【猫女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着:如果你想留在岛上……】
【主厨狄安娜公事公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距离登岛还有四个小时,祝陆先生展现出最优秀的作品。】
【邀请函上的最后一条:请尽可能的留在岛上,创造出最绚烂的艺术品。】
原著中关于克里斯顿的结局,轻描淡写的一句:
【他最后一次行为艺术,证明了他与爱人永远在一起,这一次再也不分开了。】
最后是陆耐意在原著中最后的画面:
【……血,无边无际的血淹没他的眼珠,他倒在冰冷的地窖里,然后是身体被一点点切割开,最后是一个嘶哑古怪的女声兴奋的说:“你现在属于我了。”】
——这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时偏星终于知道了克里斯顿现在的去处已经很清晰了。他现在正在经历着,本应该属于时偏星的结局。
他带着他的作品永远的留在了岛上,死在这里,尸体就被运送进了厨房。
夜幕之下,时偏星几乎要被黑暗吞噬,万劫不复。他喘着粗气,那种被暗中窥探的感觉如影随形,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你害怕吗?我亲爱的小说家。”
-
时偏星静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
【你今天的行为很冒险。】淡淡的指责声。
“但有的时候想探查真相,不冒险是做不到的。”时偏星冷静的说:“好处就是这一趟收获匪浅。”
原著中只是侧面提到了每个上岛的人最后都死了,但具体怎么死的,谁做的并没有正面描写,但现在他知道了。
被淘汰出局的人,根本不会被送出岛,而是永远的留在了这里,而且按照狄安娜暗示他的那句话,克里斯顿的归宿大概率就在厨房里。
如果他从吃掉爱人到来到岛上还没上厕所的话,那现在的确可以算得上是永远的合二为一了。
时偏星有些讽刺的想。
现在每周一次的周例会,都会淘汰一个人,淘汰即死亡。
作为小说家的时偏星在原著中第一周被淘汰,现在却因为《红黑馆》的故事暂时留了下来,而克里斯顿则第一个出局,但这并不代表时偏星就安全了。
没有写过小说的他,整个故事都是在取巧,与真正的那些大师级别的钢琴家、画家们没有可比的空间。
扣扣。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时偏星擦了擦嘴角,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他冷静的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地上的一封信,他关上门,拆开看了一眼。
【陆先生,下周便轮到你了,真是遗憾。】
没有落款。
时偏星用力的攥紧信纸,深吸一口气,“是简柏数,绝对是他,我今天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掌控。”
这算什么?提醒吗,还是嘲讽,自信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最后他只能在绝望中等待第二周的淘汰,迎来最终结局?
怎么可能,那可不是他时偏星的所作所为!
他像是被激怒似的走进书房,根据电话簿上的内容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寂静无声,但他笃定那人就在倾听。
“简先生就算对我没有信心,难道对我们心有灵犀的故事也这么没信心吗?”他时偏星笑着,声音稳稳地:“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我赌下一周我还是可以安稳留下。”
“你想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我想亲眼去看看,连收藏家阿尔曼都向往已久,却始终无缘欣赏的简先生的珍宝私库。如果我输了,当然任凭您的处置。”
这笔买卖,时偏星当然稳赚不赔,不过对于简先生而言显然没有什么可赚的余地。
时偏星正欲再给简柏数画点大饼挣扎一下,却感听到电话那头愉悦的低笑声响起:
“我期待你更多精彩的表现,小说家。”
“当然,我会是您最好的艺术家。”时偏星回以笃定的承诺,他会用他的方式,彻底粉碎、终结简先生。
电话挂断,狠话放完,时偏星脱力般的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吓死爹了。以我现在的写作水平想在一干专业人员面前班门弄斧,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来我想在岛上再苟一周不被淘汰,只能使用我现实中的专业技能来操控人心了。”
系统难得好奇的问:【你的原世界专业是什么,心理医生吗?】
时偏星一脸深沉:“不,是水军头子。确切的说,我是偏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公司营业范围主要就是营销,你想要的热搜,我都能满足!”
【……】系统无语。
这一瞬间,连时偏星平日里那么喜欢八卦的原因都合情合理了。
-
萨安塔岛的清晨,一向都是安静的。
厨房将早餐送到各位客人的房间里,侍从们安静的打扫着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有的时候一整天都不会有一点声音,这里是艺术之岛,是绝对安静优雅的创作环境。
但从这一天开始,惯例便被粉碎的一干二净了。
小说家显然不按套路出牌,从清晨就跑出来闲逛,走到哪里,哪里都是聊天声不断地噪音。
骚扰完管家,时偏星准备去花园逛一逛,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厨房打探一下情况的时候,就听到了不远处琴房里传来的音乐声。
依旧是那曲□□舞曲,依旧是热情激烈的节奏,但演奏结束后,琴房里的钢琴家却皱着眉头烦躁不安。
小说家推门走进来,熟络的和他打招呼:“沈先生这么早就在练琴,看起来……弹的并不满意?”
沈长许看着眼前一身运动服的青年,愣了一秒才回过神来,他苦笑一声,说:“弹的不好,让陆先生看笑话了。”
时偏星侧首看着他烦恼的神情,没有执着于用好听的话鼓励他,反而是认真的想了想,问:“我虽然不懂钢琴,但也能听出来一些,烦恼是因为最后尾奏的时候情感没有沉浸进去吗?”
沈长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脸上露出些许的惊讶,紧接着坦诚的点点头,“陆先生听得很准,我始终无法将自己全身心的投注到隐约中去。”
他苦笑一声,自言自语:“本来以为来到萨安塔岛可以更近一步,可惜第一天就没弹好,这趟真是纯丢人来了。”
“沈先生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全身心投入?”
钢琴家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只摇了摇头,心不在焉的模样。
时偏星若有所思的和系统聊天:【昨天八个人投出了七票,有没有可能,无论是原著还是昨晚,钢琴家都选择了弃票呢?】
不愧是原著中的主角,一个标准的好人,可惜……时偏星想到他在原著中的故事,不由为之惋惜。
沈长许是撒州的没落贵族,他担负着要振兴家族的使命,却只想做专心弹自己的钢琴,最后在家族使命和自己的爱好中拉扯,无法解脱,直到来到萨安塔岛。
每周淘汰一个人,沈长许在最后一周终于弹出了感情充沛的《伊斯拉美》,他走出艺术之岛,在简先生的帮助下获得了在白宫演奏的机会,惊艳了所有人,一位艺术家新星冉冉升起。
但是……
他发现了艺术之岛的秘密。
【黑暗被驱散,紧接着是一片纯白的房间,沈长许和简柏数的正在旁边看一场献祭。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坐在椅子上按下开关,伴随着电击的启动,惨叫、哀嚎声在房间里不停地回响。
电击结束,他挣脱束缚倒在地上,试图握笔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嘴里还在低语着:“我要记录下来,我要记录下来每一段濒死的时刻,他们的记录都不对,只有我的……我的才是正确的……”
不多时,他再次走上了电椅。
在这样血腥残酷的献祭下,却有人发出一声轻笑,而后是简柏数的声音,他悠然的对沈长许说:“你看,这不就是世人想要的艺术吗?”
沈长许完全崩溃,他发现了艺术的真相,陷入了疯癫选择以自杀的方式解脱自己,最后只留下了艺术已死四个字。
他死后,他的琴在地下黑市被拍卖,成为新一轮的艺术狂欢。
故事的最后,是简柏数站在拍卖行的最高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狂热的富豪们,他像是操控世人的邪神,漫不经心的对身后的人说:“你瞧,一场世人满意的艺术,只需要13亿的价格。”】
故事写到这里就坑了。
回忆结束,时偏星再看向如今还活蹦乱跳的钢琴家,眼中不由得带上几分悲悯,好在这一次他可以改变故事的结局。
“陆先生?”沈长许遗憾的看向发呆的他。
时偏星笑了笑,没若无其事的将话题转到新的方向:“我的写作方向和钢琴有些关系,但我对钢琴一无所知,沈先生能帮我介绍几本入门的书籍吗?”
“当然没问题。”沈长许笑了笑,似乎很习惯这种社交状态,他从善如流的站起来,提议道:“你有空的话,我陪你去图书馆现挑几本吧。”
“这当然求之不得!”时偏星笑眯眯答应下来。
-
两人在图书馆待了一个上午,直到午餐时间才走出去,不过没想到的是刚一到前厅就看到了一片骚乱。
收藏家站在一群人之中,他的神情阴沉,手臂上是一道长长的划痕,鲜血不停地溢出来,溅在地上有足足一滩。
管家正安排医生给他包扎,却被他一把抓住衣领,咬牙切齿的命令:“给简先生打电话,这种疯女人哪里配留在岛上,把她给我轰出去!”
猫女柔韧的身体缩在楼梯口,她神经质的舔着指甲上的血,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像一只应激发狂的猫。
几个侍从勉强围在不远处,触及到那双绿油油的猫眼,竟无一人敢上前。
时偏星惊讶的挑了挑眉,什么情况,这俩打起来了?他四处看了一圈,正准备拉个侍从问问清楚,就看见沙发一角竟然还坐着一位画家。
白落锦仍然是白色西装优雅矜贵,像是中世纪走出来的皇室贵族,那张过分美貌的容颜却因高冷的气场而无人敢窥探。
他就坐在一角,事不关己的拿着素描本勾勾画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数米之远,那边是发疯的猫女和愤怒的收藏家,这边却是陷入了冰冻般的死寂,连侍从都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但显然画家先生的高冷气场防火防盗,就是防不住社交恐/怖分子。
时偏星一看见他,眼神都亮了。
沈长许根本没拦住。
就见小说家轻车熟路的往白落锦的方向走过去,后者将素描本放在腿上,浅灰色的眼眸冷冷的看着他
然而时偏星根本没理对方。
他往白落锦身后一坐,利用对方隐蔽身形,然后迫不及待的举起手机开始录像,一边录还一边嘀咕:“这个位置果然是观景佳地,全场战局一览无余。简柏数不来的话,可没有第二个人能镇住他们!”
俨然一副拿画家当挡板工具人的样子。
白落锦皱起眉头,正欲起身,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紧接着是一阵灼热的呼吸混合着刻意压低的声音:“别动别动,你在画他们的战局吗?这个位置画的不对……”
青年柔软的手指落在素描本的一角:“歌丽丝的表情不对,你看的不清楚,我给你形容一下……”
白落锦起身的动作顿住,他对比了一下素描本上的画像与角落里猫女,竟真的有微妙的不和谐。
男人转过头去,正欲问些什么,却对上了小说家含笑的眼眸,清亮灵动,像终于回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言的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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