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岛第四天,13:40分,客厅中。
整个空间的氛围极其诡异,五位客人坐在不同的位置上一言不发,神情皆是微妙的难以形容。
就在刚刚,那颗突然出现的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紧接着管家便出现安抚众人并将头颅带走,同时被带走的当然还有狄安娜的主厨。
不过整件事并没有因此结束,反而是更加的诡异起来。
“克里斯顿的死不一定是印证了《红黑馆》,也有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猫女尖锐的声音投向时偏星,“你说对吗,陆先生?”
她在直指时偏星为了打造一本预言书而杀人,其他人将信将疑,但目光同样聚焦在他的身上。
被几个人这样怀疑的注视着,当事人却半点不慌,他微微一笑对答如流:
“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你也要考虑一点,克里斯顿当时可是被岛上的人带走的。我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从他们手里把人截走,杀人分尸,且让岛上这么多天都不作为呢?”
猫女哑口无言。
沈长许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的脑海中一遍遍重现《红黑馆》的故事,每一个世界都开始和现实重合。
红黑馆对应艺术之岛,六位客人对应他们六人,馆内死掉的第一个人对应的是岛上第一个淘汰的人,那么接下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喃喃自语:“第二章、红黑馆的第二章又死了一个人,对应的就是岛上的第二周,现在距离第二周的例会只剩下三天了!”
三天后,他们之中还会再死一个人。
猫女脸色难看,冷声呵斥:“你不要危言耸听,什么小说与现实接轨,什么预言书,都是无稽之谈!”
就在这时管家走了过来,他优雅的微微鞠躬,先是为岛上的疏忽致歉,而后说道:“简先生正在回岛的路上,他让我转达各位,如果有哪位客人想要提前退出的话,我们可以立刻安排轮船将您安全送离。”
沈长许毫不犹豫:“请立刻安排我出岛。”
歌丽丝懒洋洋的道:“想走就走,反正我不会走的。”说完起身离开。
收藏家低低的笑着,带着难言的兴奋,像亡命之徒般的疯狂:“离岛?这可是亲眼见证预言的诞生,我当然不会离开。”
白落锦起身离开,语气淡淡:“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红黑馆》能不能继续和现实重合吧。”
时偏星什么话都没说,他耸了耸肩,起身离开。
他上楼的时候却被一道声音喊住。
“耐意!”
时偏星回头,是沈长许。
钢琴家眼神晦暗,他看着小说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句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预言吗?”
“沈哥。”时偏星轻笑一声,他注视着男人的眼中带着悲悯,像高高在上的神俯视着如无头苍蝇般的信徒,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想想,如果你单独离岛会面临什么,第二个克里斯顿吗?”
“在这座岛上,你想活下去就只能信我,只有能引领你走向正确的方向。”
“我建议你不要离开,脱离了《红黑馆》的故事,偏离剧情走向,说不定会发生比预言出的结局更可怕的事情。”
沈长许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说家没有再劝,而是潇洒的摆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伴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他也长舒了一口气。
【你很冒险。】
“因为不冒险就要死,你觉得我偷了那颗头,厨房查不到我,简柏数能不知道是我做的吗?”
时偏星冷静的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不管他们信不信我会预言,这颗对岛上猜忌的种子已经埋下了,他们想活下去,在例会上就要保我。”作为一个穿书者,这还不会利用剧情给自己制造便利,那岂不是蠢死了?
叮铃铃……电话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时偏星的声音一顿,他站在电话前看了足足三十秒,才伸手接起来,“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低笑声,“陆先生,你真是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狄安娜现在整个人都要发狂,恨不能要你立刻赔给她一个头。”
怎么赔?
时偏星眼皮一跳,紧接着无辜的道:“我也是无奈之举,相信她冷静下来会谅解的。就算狄安娜主厨不愿意谅解也没办法,我想……按照简先生设定的游戏规则,我起码还可以活到例会那天吧?”
“我相信,简先生是会遵守游戏规则的,对吗。”
“当然,”简柏数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赞叹,像是对艺术品的欣赏,“陆先生,你能想到这样釜底抽薪的办法,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时偏星欣然接受着他的赞美,“什么问题?”
简柏数问:“你猜,第二周的例会被淘汰的人,会是谁呢?”
时偏星的神情在一瞬间凝固。
这句话就是在问,你费尽周折做这么大的局留下来,那你猜猜被你们合力投出去走向死亡的人,会是谁呢。
被你们五个人亲手杀死的那个人,是谁呢?
时偏星的手用力的握住话筒,在一瞬间头皮发麻,简柏数这个疯子,他不觉得这个疯子是最懂艺术的人,但他确信这个人最懂人性。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期待你更多的表现,小说家。”
-
深夜,时偏星来到阿尔曼的收藏库,偌大的空间里摆着无数的珍品,都是今天才运来的。
他站在墙边,注视着上面的一副油画,画中的少女正在沐浴,那种春情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尔曼站在他的身后,“这幅画是一位著名大师的作品,我找了许久,才知道原来它在简先生的手中,这次登船时他终于答应割爱……”
“多少钱?”时偏星问。
“1300万。”
果然是昂贵到配得上艺术品三个字的价格。
不过……时偏星仔细看了看那副画,怎么看都觉得,不如白落锦的画技好。是白先生的天赋太高,还是这位大师沽名钓誉?又或者,阿尔曼这冤大头又被骗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阿尔曼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亲昵的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眼中染上了痴迷,喃喃自语道:“它当然不如你,你会是我所有藏品里最完美的一件……”
而且,即将完工。
想到这里,他因亢奋而用力的抓住了青年的肩膀,恨不能现在就……现在就将人藏起来……永远的藏在自己的收藏品里。
他直勾勾的盯着小说家,眼中充满了爱意,也充满了杀意。
时偏星的肩膀被捏的一阵剧痛,他冷眼看着发疯的阿尔曼,而后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清脆的响声在收藏库中回响。
小说家冷冷的道:“你不会以为,今天我安排你将那颗头藏在沈长许的房间里,整个预言布局就都是你的作品吧。还是说,你觉得接下来的事你都可以独立完成?”
收藏家的想法被戳破,顿时脸色阴沉下来,“你……”
“我什么?”时偏星轻嗤一声,他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冷漠的道:“只要我想,这个预言我可以创造,也可以拆穿,甚至可以换一个更听话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在一切尚未完成之前随时发疯、毫不稳定的你。”
他指着这里满满的一层收藏品,语气轻蔑:“一个没用的男人,是没有资格拥有最完美的藏品的。我可以成就任何人,而你不懂事的话,就会被取消资格。”
收藏家似乎想发火,他的表情难看极了,眼中的杀意更是浓重,但是在时偏星说完之后,他却瞬间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小说家说的是对的。
他是最完美的藏品,却不一定为他独有,是他太自大了,差点就损失了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
“我错了。”
阿尔曼走上前去,这一次他没有再侵略性的抓着对方的肩膀,而是温顺的半跪在小说家的身边,仰着头,眼神痴迷,“从现在开始我会配合你的一切行动,成为比任何人都适合你的合作伙伴,成为你最有用的收藏家。”
时偏星微微一笑,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声音温柔:“真乖。”
阿尔曼乖巧的将一头红发贴在他的掌心轻蹭,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气与疯劲,像一只温柔的大狗。
时偏星俯下身,微微低语:“我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
隔天中午艳阳高照,时偏星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这个点出门也挺好的,我去看看今天谁在外面。”时偏星还在给自己挽尊,一边往外走,一边在餐厅顺了两块面包,来到庭院的时候正瞧见练舞的猫女。
歌丽丝一身长裙,曼妙的舞姿如猫一般灵巧,她的神情专注的近乎陶醉,连过分似猫的脸在这种氛围下,都带着一股灵动的美感。
时偏星没有打扰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欣赏,不得不说,这位猫女小姐在不发疯的时候,的确称得上非常优秀专业的音乐剧演员。
“小说家?”她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分明看不到什么,却精准的将脸转向了时偏星所在的方向。
时偏星感慨道:“歌丽丝小姐,你的听觉和嗅觉真是比猫还要敏锐。”
“……这是自然。”她骄傲的翘着唇角,踩着猫步摇曳生姿的走过来,精准的在小说家的额头点了点,“即便我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你的每一个动作,什么都别想瞒过我。”
时偏星冷不丁的问道:“是因为有狄安娜主厨的帮助吗,泰国的神秘术法?”
猫女下意识的撇嘴,“即便没有她,我也……”她的声音顿住,一把掐住时偏星的脖子,突然翻脸,“你敢套我的话,算计我?”
“嘶……”
时偏星来不及躲闪,被指甲划破的脖颈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扬了扬脖子,又好笑又好气:“……冷静点,冷静点,至于吗,一个问题让你这么生气?”
猫女凑到他的面前,绿油油的眼珠盯着他,阴冷的道:“小说家,如果你想利用我来对付简先生,我会提前杀掉你。”
“哪怕《红黑馆》与现实在步步接轨,歌丽丝小姐,你都不介意吗?”时偏星注视着她阴沉扭曲的面容,平静的道:“我猜,你能完美的替换成猫脸与猫眼,应该少不了那位泰国降头师的帮助吧。”
“你知道她的恐怖,也知道这次岛上可能会有危险,但你还是来了。”
猫女皱眉,“谁告诉这些的,阿尔曼·斯泰勒?”
时偏星眨眨眼,没有回答。
猫女自己默认了这个答案。
“你们懂什么?”她推开他,猫脸上带着睥睨的高傲,她说:“这种独一无二的机会,即便冒再大的危险,也是值得的。”
猫女走后,时偏星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时偏星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就是画室,白落锦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时偏星一向自来熟,他朝画家挥挥手,热情的喊道:“白先生,这么巧!”
白落锦今天似乎打算在花园采风,画架支在花丛旁,他的手中还拿着颜料盘,见小说家走过来,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而后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穿着一件休闲白衬衫,袖口上挽,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握住画笔在几种颜料上轻描淡写的转动了几下,一种全新的红色便映入眼帘,格外的赏心悦目。
时偏星坐在一边好奇的东张西望,他指了指旁边带着淡淡香气的颜料桶,问:“这是什么颜料?”
“是玫瑰花汁。”白落锦将花汁与颜料搅拌在一起,色彩又有了轻微的变化。
时偏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法,再看对方画板上的那朵色彩艳丽的玫瑰花,了然道:“你用花汁调出来的颜色去画玫瑰花,那画苹果的时候岂不是还要调苹果汁?”
白落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不然呢?”
“唔……感觉倒是也可以。”时偏星想了想,还是忍俊不禁,“我只是没想到,白先生画画的时候这么有情趣,果然画家的本性都是浪漫的。”
和为了演猫而疯癫的猫女,为了弹琴切自己骨头的音乐家一比,白落锦这种日常会画画玫瑰花的画家,简直正常的不得了。
想到这里,时偏星觉得,连白落锦那点冷漠的脾气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诡异,画家皱了皱眉,将调色盘递给他,特意给他安排了工作,“你来搅拌。”
“好,我来试试。”时偏星非常配合,半点没有被使唤的不满,他认真的将玫瑰花汁与颜料搅匀,随口问道:“白先生,你平时很喜欢画玫瑰吗?”
“我画的不是玫瑰。”
白落锦的声音突然顿了顿,他无意间扫过正在调色的青年,见他低着头,白玉般的脖颈微微侧着,被猫女划过的伤口还在慢慢渗血,红的艳丽,比玫瑰花还要夺目。
画家抿了抿唇,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握住画笔的手却在慢慢收紧。
时偏星疑惑的问:“不是玫瑰是什么?”
画家心不在焉的回答:“是玫瑰从绽放到枯萎的过程。”
“那你要画我呢,从哪里开始画?”青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
画家转过头,却上了一张含笑的漂亮脸蛋,两个人挨得很近,他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被对方抓住了手。
“白先生,”
时偏星握住他的手腕,凑到他耳边,轻声的说:“你帮我一个忙怎么样,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白落锦的脸色冷的吓人。
时偏星却像是毫无所觉,他引导着对方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颈处,在伤口处轻轻一擦,男人白皙的指腹顿时染上了比颜料还要艳丽的颜色。
然后,他感觉画家的手变得格外滚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融化掉。
“……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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