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大一院。
林启晗睡醒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幻想一睁眼就可以见到的身影正背对他站在窗前,心里一激动,身体挣扎着就要起来。
江落羲听到声音走了过来,帮他调好角度,让他靠坐在床上。
林启晗爱慕江落羲并不是一时的盲目冲动,他一直觉得自己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而以他的条件,足以配得上眼前的美人。
然而大难不死的他终于明白,成年人之间不能两情相悦的理由,从来都不是谁有没有说出口,而是就算你站在她面前一万年,她也不可能爱你。就比如,林舒之于萧辰羽。
林启晗对着江落羲笑了笑,“江老师,能看见你真好。”
江落羲也笑了,“今天你该叫我江顾问。”她朝门口摆了下手,一名警员走了进来。
“之前的口供,需要你补个手印。”
林启晗从警员手里接过印泥,按了手印,看到江落羲也要站起来,赶紧说:“江老师,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江落羲又坐回了椅子上,望着他的脸,没吭声。
林启晗低下头,“我,我是说,刘其语的事查清楚了吗?”
江落羲神色不动地看着他,“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林启晗一下抬起头。
江落羲淡淡说道:“启晗,你是有家,有父母,有人爱的孩子。当你拥有的足够多,也许很难体会挣扎在生活底层的人,有时击垮他们的,可能只是你毫不在意的一口米饭。”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江落羲。
“而刘其语,他曾付出过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努力,才有机会跟你在同一所学府里并肩学习。在他的世界里,他的学术导师和他对顾念产生的爱念和幻想几乎构成了他对未来的全部憧憬。然而,他们却双双抛弃了他,或者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他的人生信念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我想,那时,他心中仅存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身为校董的你,能够帮他伸张最后的公正。”
林启晗低头握着被子,“我,我知道。但是”
“但是他和你当时都不知道,我们伟大的校董林先生居然与那些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沆瀣一气。对吧?”
林启晗一下回忆起被林允鸿甩了一巴掌的事,他没再出声,只是注视着江落羲。
良久,江落羲起身走向门口。
林启晗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道:“江老师,我本来是想帮他的,你信吗?”
江落羲没回头,“也许吧,如果你没有听信苏鹂给刘其声看那封恐吓信的话。有时,说服自己比说服别人更难,但愿你不会。”
说完推开了病房的门。
———
医院停车场。
萧辰羽靠着牧马人,眼见江落羲一步步走向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恍惚,感觉此刻患得患失的心态完全不像自己。他紧盯着身穿肥大卫衣只顾低头走路的小脑袋,快速离开车子迎了上去,管他呢,人总会变的!现在他只想快一点把人拥进怀里。
还有两步的距离,突然一道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辰羽哥!”
萧辰羽一转身,看到林舒正穿着burberry石色及膝风衣款款走来。
林舒走到近前,江落羲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只见林舒瞟了眼江落羲,“落羲今天不上课,也不用去唐晓那儿?”
江落羲一笑,“请了假。”
萧辰羽:“”早上明明说的是没课……
林舒似笑非笑,“为什么?因为启晗?”
江落羲没答反问:“你呢?”
林舒的表情一下温婉起来,看着萧辰羽柔声说:“我来找辰羽哥吃午餐。”
萧辰羽没想到欠人顿饭能被追到医院,一句“今天没空”刚要脱口而出,江落羲忽然看向他,“哦?萧队长,不介意我也一起去吧?”
萧辰羽无奈地瞅了眼满脸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妖精,心想,行,只要你高兴,随你折腾。于是面无表情地走向牧马人,丢给林舒一句,“叫老成一起吧。”
林舒一定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约的饭就这么变成了大杂烩聚餐。
萧辰羽刚上车,后面的车门也跟着一响,他朝后视镜一看,只见某人正对着他挤鼓大眼睛,然后嘴角一弯,露出一排小白牙。
萧辰羽:“”
然后副驾驶的门就开了。
他把外套往旁边一放,看了眼林舒,“你也坐后面吧。”
林舒原本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外套,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神情又松了手。
要说不管多理智的人,谈了恋爱就是麻烦。就比如现在的萧队长,虽然一再控制自己,但还是不可救药地得了幻听,他总觉得有个烦人的声音在问:“是不是你的小江根本不想公开你们的关系呀?你看不透她对吧?”
他在心里哀叹一声,成洵说得没错,萧辰羽,你真幼稚!于是,脚一用劲儿,牧马人和后面两位美女都遭了殃。
在一个红灯处,黑色的庞然大物猛然一个急停,车身往前一闪,没系安全带的江落羲差点儿抱在萧辰羽的后座上,而林美女则直接撞上了前座。
萧辰羽瞥到某人抓过来的细白小手,冷声道:“系好安全带!”
江落羲:“”喜怒无常!
再看林舒,则边低头揉脑袋,边乖乖去拉安全带。此时,就听她突然“哎?”了一声,从副驾座椅的缝隙里捡出个东西。
端详片刻,瞟了眼江落羲,“这不是我的吗?”
萧辰羽通过后视镜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支唇膏样的东西,于是快速看向江落羲。
谁知江小姐却正一脸“事不关己”地看林舒,意思,你的就你的被,看我干嘛?
林舒用手捋了下额前的刘海,半抬着眼看萧辰羽,“不好意思辰羽哥,上次你送我,我不小心掉的。”
信息量这么大一句话却好像完全没听进江小姐耳朵,只见这位不知何时已经埋头玩儿起了手机,好像在给谁发信息,小手在键盘上“嗒嗒嗒”按得无比起劲儿。
萧辰羽:“”有心没心?
这下车开得更快了,没几分钟牧马人就停在了“奈良本·一席”门口。
林舒拉住江落羲,好像有什么珍馐美味身为大家闺秀的她没吃过一样,无比兴奋地说:“走,落羲,你不是也喜欢这家吗?辰羽哥带我来过!”
一抬头,早上又吃了粥的江落羲:“”很好,非常好,特别好!
再看萧某人的脸,毫无愧色地从面前飘了过去
江落羲一咬牙,再生气也得吃饭呀,谁能跟好吃的过不去?何况以后还能不能来都两说呢!于是,对林舒一笑,“沾你光了。”
三人刚坐定,胖子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看到江落羲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白了一眼萧辰羽。
好不容易进了这家门儿的江小姐,哪儿有空管成副队什么表情不表情的,看着厨师的眼睛差点开出两朵小红花儿。
林舒先看了眼对面两位男士,然后笑了,“落羲,你是不是只来过一次,跟我一起那次?”
面对林小姐来势汹汹的跨阶级碾压,美人再次身体力行了“我不尴尬,就是你尴尬”的人生信条。
她看着厨师的眼神儿都没晃一下,“没错。上次唐老板请客,今天也不用我埋单,这种地方,我前脚自己吃一顿,后脚就得被房东赶出门,谁那么大头,不划算!”
“大头”以及头大的萧辰羽:“”
主厨开始一道一道上菜,江落羲只顾闷头吃,就听林舒突然问道:“辰羽哥,阿姨最近好吗?”
萧辰羽这会儿好像也被江落羲传染了一样,头也没抬,随口“嗯”了一声。
林舒也不在意,她凑近江落羲轻声说:“阿姨经常约我出去,上次她还给我讲了很多辰羽哥小时候的事。”
江落羲拿东西的手一顿,但她仍然没抬头,好像眼前那片肉质鲜美的秋刀鱼更重要。
林舒笑了一声,“阿姨跟我说,辰羽哥上学的时候也为女生跟人打过架,说是那女孩儿被男生骚扰,放学后辰羽哥把那男生狠打了一顿,后来老师还表扬了辰羽哥。”说完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成洵鼓着腮帮子,胳膊肘一拐萧辰羽,“哟,还有这事?”
江落羲终于抬起头,挑眉看向对面的男人。
看着美人含义丰富的眼神,萧辰羽赶紧回忆,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并且从那次开始他决定再也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要适当了解下身边的八卦,免得一不小心波及自己。
他扫了眼成洵的猪肘,“有。”
江落羲:“”嗯?没白来。
看到对面美人跃跃欲试的嘴角,他淡淡补充道:“什么女孩儿我不记得了,但那小子用他的脏手摸了我的数学书,”他推了下眼镜,“两次。”
江落羲:“”这……听起来合理多了。她忍着没笑出来,又往嘴里塞了半个寿司。
就听成洵说道:“老萧,你别老弄得冷冰冰的。你忘了,那年我们去鄂州玩儿,在池塘挖藕,林舒差点儿陷进去,还是你把她背出来的!”
江落羲微微扭头,发现林舒的脸腾一下红了。
耳边随即响起萧辰羽的声音,“不是我忘了,我看是成副队记性不好,谁说自己脚崴了,求”
话没说完,江落羲一下站了起来,瞟了眼成洵,“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萧辰羽立刻就要起身,成洵显然接收到了江落羲的眼神,一下按住他,低声道:“开个玩笑而已,没事儿,我去说。”
林舒脸上的红还没褪,眼睛紧盯着萧辰羽,“辰羽哥,我有话对你说。”
萧辰羽不放心地看着江落羲的背影,慢慢坐了下来。
他看着林舒微红的脸颊,沉默片刻,伸出手,“唇膏给我看看。”
林舒脸上的红霞一下散了,慢吞吞打开了自己的小包。
萧辰羽把唇膏拿在手里端详片刻,装进了自己外套口袋,淡淡说道:“以前你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林舒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慌乱,“对不起辰羽哥,因为我我害怕。这次可能,”她紧张的神情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渺茫的希冀,“我感觉可能会失去你。是不是?”
失去?从没拥有,何谈失去?十年来,萧辰羽大部分的痛苦都来自于,他清楚记得他的小跟班曾轻轻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也许就是那一刻的信任与怦然心动,支撑了他旷日持久的念念不忘。
面对林舒带着祈求般的眼神,他不能说完全没有触动,但一切都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关系,在他心里她充其量只是个妹妹。而现在有了江落羲,就算“妹妹”两个字都让他觉得十分不恰当。
他语调平缓地开了口,“林舒,失去和拥有是一种对等关系,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一直只是朋友。”此刻他顾不得林舒脸上的变化,想一口气把话说完,“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不愿意”
“辰羽哥!”萧辰羽的两句话在林舒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她眼中忽然泛起泪花,“是不是因为落羲?”
萧辰羽没吭声。
林舒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又尖锐,“为什么?她到底哪儿好?”
萧辰羽脸色一冷,“她哪儿不好?”
林舒强撑着眼眶,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可是我哪儿比她差?凭什么是她?”
萧辰羽看到江落羲并没去洗手间,而是去了餐厅尽头面朝申江的阳台,她背对这边,正在跟成洵聊天。
他缓缓起身,给了林舒最后的结论,“你并不差,但我心里那个人,只能是她。”
林舒没想到萧辰羽会如此直白,虽然今天看到他疾步走向江落羲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摆在眼前的现实仍然让她难以接受。
她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她感觉心中那座原本屹立不动的巨峰此刻正轰然倾覆,心脏撕裂般地疼痛。这座山峰多年以来压得她透不过气,但她始终固执地不想放弃。
她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意,又怕萧辰羽突然有了喜欢的人;她会不时幻想自己守在他身边,有朝一日或许可以成为那个幸运的人,时常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在幸福与痛苦的边缘徘徊。
而现在,终于不用再这样了。
她霍然起身,转过头才发现萧辰羽已经走去江落羲的方向。她紧紧握起拳头,修长的指甲陷到了肉里,却毫无知觉
萧辰羽还没走到阳台,风就带来了二人的声音。
成洵:“老萧跟林舒也算半个青梅竹马,也门当户对,你是林舒的朋友,以前没听她说过?”
江落羲低声回:“听过。”
成洵哼了一声,“听过就好!林舒从小没妈,辰羽他妈对她一直很不错。你应该明白。”
江落羲语气很平淡,“我不明白。成副队,有话直说。”
成洵叼着烟,眯眼看江落羲,“你虽然比不上林舒,但条件也不差,案子都结了,就别总抓着老萧不放了,找谁不行?”
闻言,萧辰羽加快脚步,眼看到了阳台门口,又骤然停住。
他看到江落羲忽然站直身体,侧过脸,对成洵笑了,“成副队,爱一个人要自己去爱,别人,替不了你。我也一样,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除非他说不要我。”
“爱”萧辰羽只觉一股热血在大脑中翻涌跌宕,他憋在心里多年,未曾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江落羲说了出来,自然又坚定,仿佛她跟自己一样,已经爱了很多年
江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纯净的侧脸。萧辰羽竟似恍然看到了那个早上她在晨光中对自己回眸微笑,他的女孩儿,真的回来了。
他一步迈进阳台,拉起人,“落羲”
成洵刚被说中心事,脸上正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地组织不出语言,突然看到萧辰羽,吓了一跳,“老萧?什么时候来的?”
萧辰羽冷着脸看他,“明天跟你算账!”
三人再回到位置上,林舒已经不知去向。
胖子瞬间明白了什么情况,脸一黑,指着萧辰羽,“你小子,心够狠!”转身追了出去。
江落羲皱眉看向门口。
萧辰羽对旁边的主厨做了个手势,随即拿出湿巾,拉过对面的小手帮她擦干净,“吃吧,大头都当了,今天一定让你吃饱。”
谁知某人刚擦好的小手一下伸出来捏住萧辰羽的下巴,“萧队长,你以后要懂得勤俭持家。”
萧辰羽一把抓住那只乱摆乱放的猫爪,“有道理,明天我就去陪江老师退租。”
江落羲:“”
———
一顿午餐竟生生吃了快半天,牧马人迎着西下的斜阳在高速上狂奔。
他看着吃饱喝足就呼呼大睡的某人,又想起她对成洵说的话,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此时,手机忽然震了起来,他用耳机接通电话,“喂?”
耳机那端的声音温柔又甜美,“儿子,昨天是不是”
看到“董艾青”三个大字,他就知道“董氏高端护理”又亲自上门了。
“是。”他打断她。
“是小江吗?”
“是。”
“这次不会住一天又走了吧?”
萧辰羽瞥了眼旁边的人,“不走了。”
“哎呦,我的好儿子!”
董女士激动的一嗓子,萧辰羽感觉自己的耳机差点儿被震掉,“没事儿我挂了。”
“哎,别!你们晚上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萧辰羽没吭声。
董女士多聪明的人呀,立刻改口道:“这样吧,我给你们煲个汤,剩下的你们回来自己做。”
“好,鸡汤吧。”
“没问题!”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萧辰羽压低声音,“董女士是不是有东西忘我车里了?”
对面一阵沉默之后,就听那声音更甜了,“妈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她如果在意你,肯定吃醋的呀。”
萧辰羽想到自己刚看到唇膏时紧张的心情,冷哼一声,“真不知道萧部长在你手下怎么活过来的!”说完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结果余光一扫,一双大眼睛正弯着看他,“董女士?”
“嗯,再睡会儿,就快到了。”
谁知大眼睛仍然动也不动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很爱你,你真幸福。”
萧辰羽心里骤然一酸,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轻轻抚摸着江落羲的脸颊,“傻瓜,她以后也会一样爱你。”
沉默半晌,江落羲握住萧辰羽的手背,把侧脸埋了进去,“谢谢你,辰羽。”
———
夕阳下的海边,橘色的日光像一片剔透的琉璃从天空的圆日一直铺洒到海面,在盈盈而动的碎光中,一艘小船正在悠然泛远。
沙滩上,萧辰羽搂着怀里的人,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却发现江落羲的小手紧紧环住了他,随后那张小脸微微仰了起来,“辰羽哥,很早以前,我也有妈妈。”
萧辰羽的心突突跳了两下,等着她说。
“但我没见过爸爸,小时候,妈妈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知道他死了,因为家里摆着他的相框。妈妈是个美人,她很喜欢穿旗袍,在我印象中,没有人穿旗袍比她更好看了。她很温柔,她教我弹琴,教我画画。我们住在外公家的老宅子里,那里挂满了外公的字画。”
萧辰羽看着凝神回忆往事的江落羲,在她望着海面视线的尽头,仿佛有那样一个小女孩儿,在慈祥的外公和温柔的母亲呵护下快乐无忧地成长。
“可是,后来外公去世了,我跟着妈妈搬了家。”她忽然低下头,“从此以后,我再没见过爸爸的照片。因为,新家是另一个男人的,妈妈说她爱那个人,他以后就是我们的依靠。”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萧辰羽心头,他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大巴车下的黑衣男人,不自觉用力搂了一下江落羲的肩膀。
江落羲或许是感受到了萧辰羽的紧张,低笑了一下,“你猜到了,就是他。”她轻轻握了下萧辰羽的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对我们很好,我一度以为他们很相爱,没多久妈妈还生了个小弟弟。他对我也很好,我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她忽然转头看向萧辰羽,在夕阳的光辉里,眼里却泛着晦暗的忧伤,“但没过多久,妈妈就变了。她开始变得烦躁不安,时常对我发脾气,她会把水彩泼到我的画板上,弹琴时会用力掰我的手指,会打我,还会骂我”江落羲忽然用手抵住太阳穴,“她她不爱我了。”
这对萧辰羽而言是个猝不及防的话题,一个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人,他无法想象一个小女孩被自己的母亲那样对待是什么感觉,他恨自己无法感同身受,更恨自己此刻的词穷,他只能心疼地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江落羲在他怀里闷声道:“所以,我开始害怕跟母亲一起画画和弹琴,不久以后那个男人就代替了她。我很惊讶,他好像什么都会,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打人骂人,他始终都是温和的”
讲到这里,江落羲整个身体开始微微发颤,她紧紧缩在萧辰羽怀里,甚至连牙齿都开始打战。
萧辰羽不知所措地抱着她,“落羲,好了,好了,别说了。”
良久,萧辰羽发现自己的衬衫被打湿了一片,就听怀里的人哑声说:“只是,妈妈变得更可怕了,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她问我‘为什么不去死’!”
她猛然抬起头,眼中沁满了绝望的悲伤,“辰羽哥,她是妈妈呀!”
萧辰羽的心随着她簌簌而落的眼泪剧烈地震颤起来,他胡乱地帮她擦着眼泪,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跟着怀里的人一起在发抖。
日光的余晖渐熄,海面慢慢变成一望无际的漆黑,与无月的苍穹连成一片,海风带着粘腻的咸味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把人牢牢按进了无边的黑暗中,岸边翻飞的浪一下一下猛扑过来,就像拍打在萧辰羽的心上。
他就那样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江落羲点点头。
他背过身,“我背你。”
萧辰羽的脚一步一步陷进沙子里,江落羲软软地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话没说完,他知道后面的内容一定比自己今天听到的更加沉重可怕。他紧了紧手,无论说与不说,无论那段过去是怎样的内容,他都想让身上的女孩儿知道,他会一直陪着她,陪她一起走出那片浑噩难明的黑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