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夜里了。她睁开眼后,只感觉口干的厉害,不自觉的喊道:“渴……”
“你醒啦!”
身侧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一个穿着黄色袄子的女孩跑到她面前。
“水……”
“来了来了,我马上就给你倒!”
女孩快步跑到桌子前,为韩筝倒了一杯热水。
几口热水下肚,身子瞬间温暖起来。韩筝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应当是一间女孩子的闺房,木制的板床周围悬挂着粉色的幔帐,梳妆台上摆放着一面铜镜和一盒胭脂。
“这里是哪里?”韩筝涩声问道。
“这是我的闺房,我娘说你身子骨弱,不适合来回移动,就让你先住几天。”
女孩笑着解释道。
“我娘是顾清漪。”
顾清漪就是酒楼老板娘的名字。
“谢谢。”韩筝低声道。
“不用谢!”女孩娇俏地摆摆手,“我娘说了,药费什么的是帮你垫付的,等你好起来,可是要做工还的!”
“好啊!”韩筝笑中带泪。
一转眼十日过去,韩筝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她已经可以在酒楼里帮着招呼生意了。
官兵在豫中县呆了三日,整顿环境,安排伤患,又帮着重建了一部分房屋,就返回了驻地。
匪患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但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官兵们也不敢贸然追击。
领头的将士说之后会奏报京城,看看上面会不会派兵剿匪,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事后帮着做些安置罢了。
孙来娣的丈夫去县衙领走了尸体,韩筝远远地瞧着,那个男人身边跟着两个小孩儿,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牵着一个步履蹒跚的小丫头,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跟在男人身后,懵懂的双眼好奇地盯着母亲的尸体,男人在那一瞬间,佝偻着身躯,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世间最苦,莫过于生离死别。
大灾过后,豫中县一下子冷清下来,酒楼的生意也冷淡了许多,照老板娘的说法,若是没有往来的客商在酒楼里歇脚,这酒楼怕也要倒闭了。
生意清淡,老板娘也没有再招人的打算,就先留着韩筝帮忙。
韩筝之前住的屋子被一把火烧了,还来不及重建,她只能在酒楼打烊之后,将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勉强摆放成床的模样,暂时凑合着过夜。
又这么过了十日。
这一天,韩筝正坐在酒楼前台发呆,一支商队突然浩浩荡荡地走进了酒楼。
“老板娘,上酒菜!再给我们准备几间客房,我们在这过一夜再走。”
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走到前台,甩下一锭银子,高声喝道。
“来啦!”顾清漪闻言高兴地走到中年人面前,“不知客官要什么酒,什么菜?我们这里最好的就是状元红,菜的话……”
“不必多说,捡最好的上。”中年人挥挥手,打断顾清漪的话。
“好嘞!”顾清漪拿起银子,快步往厨房走去。
“小姑娘,你们这客房在哪,领我们上去。”
中年人对着韩筝和善地说道。
“客官您跟我来。”
中年人抬手示意韩筝稍等,转身去了酒楼外。
酒楼门口停着一顶轿子,几个面色不善的大汉守卫在轿子周围。
“公子,都安排好了,下轿吧。”
“咳咳,好。”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轿帘,一个面如冠玉、神色清冷的青年男子缓步走下轿辇。此时,正当正午,天气还有些炎热,轿辇中却燃着炭盆。
中年人为青年披上貂皮大氅,又指挥几人带上炭盆,一同进了酒楼。
“小姑娘,带路吧。”青年的声音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清泉,冷冽而又清澈。
韩筝眨着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小姑娘?”青年又唤了一声。
“客官这边请!”韩筝回过神来,垂下头掩住自己泛红的脸颊。她领着一行人上了酒楼三层的客房。
到了客房前,中年男子又摸出一粒碎银子,吩咐道:“小姑娘,麻烦帮我们公子准备一桶热水,他需要沐浴。”
韩筝接过碎银子,偷偷瞄了一眼青年,然后点点头,快步跑了开去。
“这小姑娘还有点意思。”中年男子扶着青年进了客房,笑着说道。
“是有点意思。”青年点点头。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满脸惊讶,自己不过只是一句打趣的话,公子竟也赞同。
毕竟,这世上能得到公子一句评价的人实在不多。
“她干净。”青年言简意赅。
中年男子回忆了一下韩筝的模样,少女面黄肌瘦,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唯独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笑起来还带着两个小酒窝,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谢奕,试试她。”
青年又低咳两声,轻声吩咐。
“公子?”
谢奕更为讶异,公子这是看上了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少女?
“我的时间不多了,既然遇上,那就不要错过。”
青年语气和煦,眼神却锋锐无比。
“是。公子。”
另一边,韩筝在后堂烧了好大一桶热水,水开后,有两个大汉过来将木桶抬进了客房。
韩筝目送两人上楼后,就开始忙着上菜,这支队伍大约有十二三人,占了四张桌子,要了不少好酒好菜,厨房一下子忙碌起来。
韩筝也忙得脚不沾地。
“大哥,公子这次是要回京吗?”
路过其中一张桌子的时候,韩筝听到这样的问话,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酒楼中此时除了这支商队的人也没有其他客人,故而这位大哥说话也大胆起来。
“公子当然要回京。依我看啊,这次最好给那些人一个教训,让他们别老是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大哥阴恻恻地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韩筝虽然看见了这个手势,但她孤陋寡闻,并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脑海里就盘桓着两个字——京城。
上次的匪患吓怕了她。她还记得孙来娣曾经说过,京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从那天之后,韩筝一直想着,离开这里,去京城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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