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换件衣服要不了多久,但浴衣这种传统服饰我虽然也知道,但却是第一次套在自己的身上,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折腾半天,我才把自己打理好。
我生疏地用配套的发饰将头发盘好,但仍有丝丝缕缕的发丝垂落在肩颈上。想着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在一种强烈期待的牵引下,我冒冒失失地推开门,见到了守在外面的五条悟。
他一见到我眼睛就亮了起来,微微退后一步,语气赞叹中带着一丝自得:“果然,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此时五条悟也已经换好了男式浴衣,与我这件相当明显是同一个款式,相配到能让人一眼就能知道这对并肩的男女是什么关系。我有些羞赧,侧过头,轻声转移话题:“我们走吧。”
他伸出手,仔细地将落下的黑发重新别在发卡上,兴致高昂地大声回答:“走了!”
前来高专门口接送的是五条家的司机,与五条悟如出一辙的白发彰显着他十分靠近主家的血脉,能在这样的场合担任接送的任务,大概是五条悟的亲信。
日后大概还有见面的时候,我向他点点头打招呼。路上的时间不长,我们在车站附近停了下来,倒也没急着出发,反而一头钻进了糖果铺。
五条悟熟稔地拉着我掀开帘子,直奔后面的私厨,笑容满面地和里面的人打招呼。
这一幕太有既视感了。
想到去年交流会中发生的事情,我哑然失笑。
那一次悟送我的糖果早在横滨的任务中就已经没有了,耗尽之后我也没再想着自己买一些,那个时候觉得没什么必要,后面接连发生的事也容不得我在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
但此刻骤然记起,那些甜丝丝的味道却好像仍旧流窜在舌尖,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变得甜蜜起来。
我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份被人记挂着的心情。
这次的种类不像上次那样单一了,我捧着一袋子造型各异的、像是专门买来哄小孩一样的糖果,认真的辨认其中的口味。
五条悟也低着脑袋和我凑在一起,拿出他认为好吃的指给我看。
我想了想,剥开一个塞进他嘴里,及时制止住了他遇到同好而滔滔不绝的安利。
“好吃吗?”我抬头问。
五条悟眯了眯眼,舌尖舔过唇缝:“你要试试吗?”
我重新低头,企图翻找出一个一样的来。
他拢住我的手,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找了。”
因为我已经尝到了。
蜜桔味的甘甜通过柔软的舌尖传递过来,被咬碎了的糖渣顺着力道划过口腔,激起一阵酥麻。糖果融化在交缠的体温里,尽职尽责的让我体会到了它过分甜蜜的味道——确实是好吃的。
我心跳如擂鼓。
也许是因为过分靠近的身体,也许是咒术师过于聪敏的耳朵,我听到了从悟胸膛里传出来的心跳,一下一下,与我的心跳声渐渐重合。
我们都怀着一样激荡的感情。
这个甜蜜的吻持续的时间或许很短,但在我的感官里却被无限拉长,长到我能感受到一切的细节。
悟靠过来时的气息,眼眸阖上前的颤抖,鼻尖的触碰,还有嘴唇的柔软与舌尖的灵活。
这些像是被拓印在了我的脑海。
这是在外面,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智在分离的一瞬间回归脑海,但也仅仅只来得及唤醒我的羞耻心,就又在接下来的问询中分崩离析。
五条悟再次不舍地轻轻碰了碰我的唇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这可是我的初吻,也是御迭的吗?”
通红的耳根和僵硬的身体已经代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青涩的反应明明白白地告诉眼前这个混蛋我是第一次和异性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是、是的。”我磕磕绊绊地说道。
“欸,那么看来我们必须要互相负责才可以了哦。”
“好……”
“唔,那婚礼你喜欢西式的还是传统的?孩子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
“不,这些还是有些太快了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不是吗?”
“是、是这样吗?”
五条悟肯定以及一定、相当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
我脑子发蒙地被牵着走。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把“配合同学的恶作剧”的任务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都被前面那个人搅得混乱不堪,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随着悟的话浮现出各种场景。
我们初见时的样子,他拥抱我的样子,被人依赖着的样子,还有,刚刚他亲吻我时的样子。
“那,那好吧。”
我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
他又笑着把我往他怀里按。
等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和悠仁约定好了的地点,我才从那种飘飘然的情绪里清醒过来。绯红立即爬满了我整个脸颊,只能尽力绷着张脸才能勉强不会立即逃走这样子。
五条悟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几个好学生们是打的什么坏主意的,但这不妨碍他察觉到附近悄咪咪躲着的那个身影。
等到我们走近,狗卷棘立马瞅准时机跳了出来。他戴着一副小圆墨镜,举着一块颇有神棍气质的旗子拦在我们面前。伴随着几声意味不明的“鲑鱼鲑鱼”,我掏出手机,打开熊猫的聊天记录。
熊猫果然很贴心地准备了翻译,总结起来就是建议我丢下悟跑路,再不济也要离远一点。
我歪着头,看向蜂拥而来的一群小花童,明白了什么。
“先生,买一朵吧先生!给您身边这位姐姐买一朵吧!”小女孩露出了闪亮的牙齿。
被狗卷棘纠缠从而导致错失逃脱良机的五条悟阴森森地盯着他的好学生,咬牙切齿地掏出钱包:“买!全买了!”
我叹气,价格都不问就全买,活该被坑。
果然,另一个小男孩竖起了大拇指,幸灾乐祸地大声喊道:“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一共四十万日元,承蒙惠顾!祝这位先生和小姐长长久久!”
“喂小鬼,我可没看到有这么多花啊!”
“那当然了,”他煞有介事地揣手:“先生你也不想想,这么多花是我们几个小孩子能拿下的吗?当然是在花店里啦!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满面笑容地朝他挥手:“快去吧悟,这么多小朋友都等着你呢。”
五条悟当然不肯,狗卷他是知道的,鬼主意一个赛一个的多,这一去肯定要浪费许多时间。
但是他显然没料到这是一起连环恶作剧。
悠仁和野蔷薇从墙角飞奔而来,目标明确地扑向五条悟:“你个渣男,难道你忘了我们的那一晚了吗?还说是为了寻找真爱,连几朵花都不愿意买,我看是为了甩开我们的借口吧!”
“报应不爽”四个大字回荡在五条悟的脑海。
“好,很好。”被打扰了约会现在心情很不妙的五条悟拎着两只败坏他名声的小动物,皮笑肉不笑地棒读:“好啊,那就让我们先去解决一下‘那一晚’的事吧。”
看出来悟故意配合的意思,我笑眯眯地指了指手机,意思是随时联系。
本来没想着丢下他先走的,但是我看到了惠满头黑线的站在车站门口,也就顺势和惠坐上了车。
“我有个姐姐,叫津美纪。”惠开口,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提起这种煽情的话题。
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恢复了以往那种平淡的语调:“她是个好人,也是我最初选择成为咒术师的理由……大概。”
他顿了顿:“之前她中了诅咒,就连悟都查不出来源,我对此完全束手无策。”
“可是后来,也就是涩谷事变之后,她醒过来了,我想,无论如何,都该表达对你的感谢。”
涩谷那次死了不少人和咒灵,现在估计已经分不出到底是谁下的诅咒,嫌疑最大的我想应该是羂索。
我没有提起更多的事,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气,能够醒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这么大的好事,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惠松了口气,随即顺利地提出邀请:“有时间的话,津美纪希望能够一起见一面,还有悠仁野蔷薇和学长学姐们。”
我喟叹:“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大家仍旧能够和在意的人在一起,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见见面,聚聚餐,各自诉说着各自的生活,不必再惶惶不可终日,真是,再好不过了。
抵达神奈川,花火大会的气氛愈渐浓厚,街道上已经支起了各种小摊子,吃的玩的让人目不暇接。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较大型的集会活动,因此很是有几分新奇。
摸了个火红的狐狸面具戴上,我笑弯了眼睛,敦促着惠也拿了个面具。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样子,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故意逗惠破功。
后来他点点头和我分开,我也就一个人四处逛逛,顺便等悟过来。
年少时我一直在咒灵中挣扎求生,就算后来有了可以相依为命的花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认同回归人类的身份。我不是咒灵,也不是人类。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为自己的身份疑惑着,挣扎着。
现在我光明正大走在夕阳下,混迹在人群里,没有人认得出来我是谁,也不会有人怀疑擦肩而过的人是不是人类。
那时的我孤身一人,不知来处,不明出路,兀自挣扎着清醒,将希望拴在遥不可及的家人身上。
但现在不是了,我的身上再也没有了这些层层锁链。我感到由内而外的自由。
就连突如其来的支援任务都没能打破我的好心情。
解决掉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咒灵,获得了小咒术师真诚的感谢,我好心地送她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观赏点:“难得任务途中碰到花火大会,不如就在这里好好的玩一个晚上吧?歌姬老师不会说什么的。”
小咒术师惊讶:“您认识歌姬老师?”
我摸了摸这位京都咒高一年级的后辈:“嗯,所以放心玩吧。”
日渐西斜,我还没有等到悟的通话,也就把他抛到了脑后,自顾自去参加了一些小活动。
捞金鱼也好,扔圈圈也好,扎气球也好,这些对我来说都只有一瞬间的新奇,在我开始感到无聊之际,我瞥到了路口一只颇受女孩子欢迎的大熊猫。
我挑起眉头,悠悠闲闲地喊他。
假装成熊猫玩偶的真熊猫笑容灿烂地递给我一把糖葫芦:“呦,是御迭啊!约会怎么样?”
我笑着说:“还不错啊,能看到悟吃瘪呢。”
他朝我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我们是一伙的。那么,麻烦御迭再配合最后一下吧,悟已经到了,不要让他轻易找到你哦!”
我扣起面具,比了个ok的手势。
悟有六眼,既然打定主意不让他轻易找到的话,只是混在人群里是没有用的,在他的视角里咒术师可能比一个发亮的灯泡还要明显。
于是我决定多放几只咒灵在人多的地方混淆视听,自己则躲到附近的山头上,唔,趁着夜色飞到天上去似乎也不错?可是这样的话残秽就太明显了。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我熟悉的树林里,人少,而且视线开阔,用来欣赏烟花正合适。
出人意料地是我在途中碰到了今年东京咒高的一年级生,似乎是叫——吉野顺平?
他明显也看见了我,明明打扮得一表人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苦着一张脸。
“啊,是夜蛾前辈吗?”
我朝他挥挥手:“是的,有什么事吗?”
他神情腼腆,双手背在后面,似乎是拿着什么东西:“我……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去年我们在神奈川见过。”
我仔细思索了一番,脑海里蹦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你是那个,在学校里的?”
吉野顺平松了一口气,还有点印象就好:“是的,那时我被真人欺骗,差点就……差点就犯下大错,还好有前辈,不仅阻止了我还成功阻止了真人,总之就是非常感谢!”
他一个鞠躬,身体几乎要弯折一百八十度。
我眼含笑意:“举手之劳罢了,主要还是要祓除掉真人。”
“不过,”我顿了顿,试图提醒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吉野顺平的脸色立即变得灰白。
他磕磕巴巴地背着台词:“啊,那个,就是,熊猫说…不是,是我,我一直都很仰仰仰仰慕前辈,那个,呃,那个……”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背后拿走那束花,语调漫不经心里透着点威胁:“哎呀,可爱的学生一不小心就在说胡话了呢,你应该没什么事了,对吧顺平?”
吉野顺平立即召唤出淀月,用遇见了特级咒灵的逃命速度飞奔,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没-有-了!老-师-再-见!”
我笑出声来。
五条悟不满地用身体圈住我,悄咪咪把花丢出去好远,用委屈的眼神盯着我瞧:“御迭也太狠心了吧,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跟别人逃走了吗?”
我很高兴,高涨的情绪让我止不住笑,只好低着头靠在他胸膛上,声音闷闷地。
坏心眼的五条悟硬是把我的头抬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地抱怨着。
我笑着拉了拉他,亲在了他脸上:“别生气啦,现在这个时间刚刚好,烟花就快要开始了。”
他望了眼附近,人流渐渐地在往圈定的那一片区域靠近,让这里几乎变得空无一人。
“光亲脸颊可不够。”他低声说。
比起上次那个浅尝辄止的亲吻,这次显然要来得更加放肆一些。
他近乎啃咬的力道落在我唇上,一瞬间就让我尝到了血腥味。但这还不够,舌头和牙齿的配合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我的嘴,卖力地汲取地口腔里最后一丝空气。
此前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被舌尖粗鲁地扫过,交缠的空隙里挤压出暧昧的水声。
我微微喘息,在恢复呼吸的下一秒又被堵上,丝毫不给人休息的时间。
“记得呼吸。”他抬起眼睛,咬在了我的鼻尖上。
我松开环抱住他腰身的双手,转而捧起他的脸,专注地盯着他。
激烈又满足的情绪填充了我的心脏,几乎要逼得我落下泪来。我吐出一口气,眼睛里是再也无法遮掩的爱恋。
“我爱你。”我颤抖着说:“悟,我一直,爱着你。”
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如我此刻倾泻的感情。
“我知道。”五条悟喉结滑动,亲昵地一点点将我脸上划过的泪水吻走:“我知道。”
“我和你是一样的。”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能感受到吗?我这里,怀抱着和你一样的感情。我也一直爱着你,御迭。”
他舔舔嘴唇,和我一样颤抖的呼吸打在我脸上:“还记得吗?当初你和我说,不是我的错,你和我说,要捧我成功,还和我说,要永远留在我身边,我都记得。”
“所以你不能走,你只能和我在一起,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事情,御迭。我的未来里一直有你,你的未来里也必须有我,我们早就分割不开了。”
我望着他,仿佛看见我无望的过去在一点点消散,无数个他构成了我充满希望的未来。
“悟,你是我的归处。”
我再也无法克制,主动纠缠上了我的未来。
此刻烟花炸响,无数绚丽的烟火升腾而起,照出的绚烂花纹映在我们眼底,两颗无比贴近的心在这样的盛景中紧紧相依。
不远处的人们欢呼着迎接花火,而我们,欢呼着迎接我们的未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