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隐藏鱼王因为体型太大, 宇迦虽然能吃完但也不会愿意对着一只不是冰见寒鰤的鰤鱼吃上半天,他和帮忙收鱼的店员说了一声,将鱼王做成刺身, 自己这边留两盘,其他的都分给了今天每一个在场的顾客,包括观赏鱼区的顾客每人一小份。
听到他要求的店员还免费帮忙宣传喊了几声,将事情公布扩散炒热氛围,宇迦年纪小小做事大气的模样让不少顾客连声称赞。
宇迦:如果他们开头不是喊小朋友就更好了。
在店员的帮助下,聚在这边的顾客基本都散了, 各自去钓今天的晚餐或者等待送来的鰤鱼刺身。
宇迦依旧站在柜子上,看着没有离开的渔夫帽陌生人笑道。“大叔你不去钓鱼吗?”
渔夫帽依然是那副笑成眯眯眼的模样,他点了点头, 掀起了一点帽檐, 缝合线展露出一角,“我想见的鱼已经出水了,不用钓了。”
红白神装的神明,正如一条漂亮的红白泰国斗鱼,每一次动作衣摆和白色的薄纱都会如斗鱼薄透的鱼鳍一般飘动,令人的视线不由跟着他浮移。
一旦投入注视,就难以移开视线, 像趋光的飞虫一样跟随着他。不止是羂索,刚才聚集在此处的人都在各种遮掩下持续注视着宇迦,这种情况就要等宇迦再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才能消除这份注意力。
“名字。”
“石川伸之。”
宇迦不悦地蹙眉,“神明能验证你的真名, 如果再说谎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羂索。”
宇迦此时的高度是可以俯视羂索的, 他垂着眸, 脸上的神情平静,仿佛是在宣读一般,声线不带一丝情感起伏,“羂索,你在做错误的事。”
“……”羂索并不知道神明的力量能做到哪一步,他所知最接近神明的便是天元,天元号称全知,实际上也只是知道在他的结界范围内所发生的事。
天元不是神,却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那么真正的神明会知道他是谁,甚至他做了什么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但是那又如何?
他筹谋了千年的计划又怎会因为神明的一句话而动摇,更何况,他知道自己是在为恶,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
羂索笑道:“有些事情,只有出了结果才知道对错。我的一位朋友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人类的错误应该由人类自己评判’。”
宇迦毫不客气地回道:“人类间也有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你的朋友都是垃圾呢。”
两人的视线对上,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和雷电闪烁在其间。
木之本桃矢皱着眉头静立在太鼓旁,他本以为是不怀好意的中年大叔在搭讪小孩,但是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时又停下了已经踏上台阶的腿。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但却是第一次见面。
羂索不欲再在对错问题上多费口舌,他直接切入了今天出门的主题,“我今天来是想询问您一些事。”
“你孤身前来?”
羂索镇定道:“这次的身体术式是瞬移,我已经埋好了坐标可以立即回去,而且也吩咐了手下,如果我超过规定时间没有回去,他们就会在全国各地展开猎杀行动。”
狡兔尚有三窟,羂索自然比狡兔更加狡猾,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手下们任务,并且埋好了术式的锚点,确保神明如果发怒,自己能及时脱身。
“你觉得我会因为顾及人类的安危而束手束脚吗?”
羂索有恃无恐地笑道,“您可是福神,怎么会放任人类因您的决策而惨死呢?”
嘴上是这么说,事实上羂索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靠近宇迦。稻荷神腰间那把红色的刀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是过于真实的玩具刀,但他可是见过那把刀是如何斩杀邪神的。
藤崎浩人告诉过他的神明与神器的事,想必那把刀就是一名神器了,如果不是为了方便谈话,这段安全距离会被他拉得更远。
宇迦自然不会在情报信息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动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羂索,“你的视线一直在看我家的孩子呢,真失礼,他是个害羞的孩子,如果被惹恼了可是会发脾气的。”
羂索精神一紧,“您的孩子在哪里?我只是在想您带着刀出门却没有人提出异议,是因为神明的存在感很低吗?”
“我有说你是在看刀吗?”宇迦脸上微薄的笑意收起,“知道神器、知道神明的存在感低,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羂索进店后能够准确找到宇迦所在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宇迦强求木之本桃矢去擂鼓,有指向地向人们强调了他的存在才会引起那么多普通人的注意。就连那位帮忙收鱼的店员,也是在木之本桃矢做出帮宇迦提钩的动静太大才发现的宇迦。
羂索能在五条悟这一明显目标不在宇迦身边时注意到他,全靠木之本桃矢非常有精神的擂鼓喊话,而不是集中注意力仔细寻找后才发现神明的所在。
如果是在‘百鬼夜行’的京都见过,那也是宇迦特地强调了自己的存在,咒术师们是先看到神使们的动静,有他们的行礼作为指向才看到从空中落下的宇迦。
如果是大祓禊的时候,那也是因为宇迦在与邪神战斗时,有邪神这一明显目标在吸引注意,看到宇迦相对很小的身影顺理成章地就会以为是因为自己注意力全在邪神身上,没注意到那么小的目标而已。
仅有两次出现在咒术师们的眼中,任谁也不至于立即想到前两次没有立即注意到稻荷神是因为神明本身存在感就低,都只会认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是因为他们自己之前在注意别的地方。
自知失言,羂索没有慌张,“就是我刚和您提到的友人,他懂得很多东西。”
错就错了,没必要撒谎去补,否则到最后需要补充的漏洞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就别想从我这获得什么答案了。”
“……”
羂索沉默了起来,一方是正统的神明,一方是新交的合作人,哪一方能给他最准确的答案呢?虽然他不是会相信神明的人,但声称成功制造了神明的藤崎浩人也没有给他明确的制造方法,甚至有可能是在坑骗他。
年龄相差不大的两人,在虚与委蛇的技术上也是势均力敌。他会想到来找神明求证也是因为实在没有渠道可以询问了。
在他沉默思考时,宇迦注意到他肩上的俱生神两只都在奋笔疾书。
“过来。”
羂索茫然地抬头看他,“什么?”
“没叫你。”宇迦伸出手,让两只暂时停下来喘口气的俱生神落在了他的手掌上,他看向手上的男神,“你为什么也一直在记录?”
伴随人类降世的俱生神,分为男女二神,女神记录恶行,男神记录善行,两个俱生神从一个人的出生到死亡会一直记录,直到地狱带走亡者。他们所记录的事件即是地狱用来审判的卷宗。
严格来说俱生神不算神明,否则按人口一亿来算,日本的神明起步就是两亿了。
男性俱生神甩了甩写到酸痛的手,“因为这家伙根本没有善行可写,恶太多都要忙死了我只好帮姐姐一起写。”
如果不是俱生神的书写字太小了,而且在送到记录课之前不能给别人查看,宇迦都想看看这个人到底犯了多少恶。
稻荷神在和不知名的东西聊天,并且这些东西刚才就在自己身边。
羂索为这个发现而警觉,是加茂家的人因为他稍显异常的反应而在他身上留下了监视的术式吗?还是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中了某个咒灵的诅咒?
宇迦抬了抬手腕,让两个俱生神回去,他们俩回去时还泄愤地拔了几根羂索的头发。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现在的情况,羂索只好老实供出合作人的名字,“藤崎浩人,我那位朋友的名字。”
宇迦得到答案后尝试着默念,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羂索不至于在深思熟虑后还说谎,那就是他得到的信息也是错误的。
“你那个朋友,还真是诡计多端啊。说吧,你的问题是什么?”
眼下没有余暇去思考稻荷神这句话的意思,羂索立即将心中的提问说出,“您是否知道神明诞生的条件?我的理想是否能够实现!”
“你还真是敢问啊,现在的世界已经很难诞生正常的神明了,如果你能集齐千万人发自内心的祈愿再来吧。至于你的理想,如果是制造出真正的邪神,现在就可以睡了,我会继续盯着你。”
甚至把他的事告知给现在的“天”,让武神领命来讨伐。
“……”正常的神明无法诞生,制作邪神会被盯着狙杀,这条路已经算是被堵死了。
羂索没有去解释宇迦误认的他的理想,制作邪神都会被稻荷神紧盯,如果告诉他自己那份狂妄的理想,恐怕他的神器就要出鞘把自己永远留在这了。
事实上他想多了,宇迦是个平和的文系神明,干不出在人类这么多的地方斩杀恶徒这种事,也不想让缘器沾上人类的血,即使那是恶徒。
也是羂索这会足够幸运,宇迦此时获得的信息只有他妄图制作邪神,还不知道他身上满缚的怨气是什么原因,不知咒胎也不知死灭洄游。
仅仅是在有不清楚数量的人质前提下,宇迦并不想让其他无辜的人给羂索陪葬。
“羂索,停下。”宇迦伸手虚指着羂索,在念出名字的那一刻,由神明单方面降下的“束缚”将他定在原地,羂索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想用瞬移的术式脱离,却发现被锁定的他完全无法动弹,金色的神光此时在他眼中宛如恐怖的恶鬼。
宇迦在定住羂索时就感到了一丝不对,他无法正常地像之前对待太宰治那样通过“术”下达具体的内容,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天之理”。
如果是过去,宇迦可能就是放弃用“术”了,但是很可惜,他年初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兽骨集就是“黄泉之书”,对抗“天之理”自然要用“黄泉之理”。
但还不到暴露自己能运用“黄泉之理”的时候,所以宇迦只是绕开“天之理”,从天道留下的那一线之处灌入“黄泉之理”,因为使用的是死之国度的“理”,能使用的规则也就被缩小了范围,“羂索,从今直至魂死,你不可再行任何恶事,若有违背则身坠阿鼻地狱。”
羂索被他的话语震住,几乎是惊恐地看着那道金色的光芒化为圈环扣住了他的头部。
宇迦笑着说道:“如果不信的话,你大可尝试违背我定下的规则。”
语毕,他也不再看羂索,而是转头看向面露茫然的木之本桃矢,朝他张开手臂,“我饿了,要去吃饭。”
感觉自己接待了一个麻烦的木之本桃矢扶额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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