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两道身影掠过山阳国外围的田野,后面有不甘心的修士在远远看到那璀璨的白羽微光时,也不得不退却。
短短半日, 李忘情二人已经扫荡一样地搜寻过了三处宝藏祭坛,花了点儿时间将天书上的内容背住后, 两人几乎是手到擒来, 别人质疑着问起时,李忘情则一律用如意镜搪塞过去。
一个人在镇子里打工,另一个人负责确定祭坛位置,再以如意镜传讯,如此两两配合可以少一半功夫。
这很有说服力,听到的人都一副恍然之态, 算是给个台阶下。
谁都知晓要配合,但实际上就算拿到谜底, 万一已经有人在祭坛守着了,也免不了一场大战。
仗着师姐在身后,李忘情难得嚣张了一回,顾不上先来后到, 去一个抢一个,除了两处已被人开启过后的祭坛,等到二人稍事休息时, 手上已积攒了三枚官印。
“地爵监窑小吏, 九品。”
“地爵食药巡小吏, 九品。”
“天爵司妖吏,八品。”
翻开如意镜看了看今日修士们的收获, 李忘情总结了一下:“看来大家都和我们一样, 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所谓五品以上的官印。”
按镇民的说法, 只有七品以上的官印才能携带副手,这说明七品是个分界线。
羽挽情张望了一下国都的方向:“今日巡逻过的这一带,离国都还是太远,按常理而言,应该是靠近国都的宝藏地,所得的官印品阶越高。”
她凝望了一阵儿,没听到李忘情说话,回头道:“怎么了?”
李忘情望着雾墙的方向,迟疑着问道:“师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很眼熟?”
“这里?”
她们所在的是一处小山上,向身后望去,极目所在之处,刚好是今日到过的小镇。
羽挽情看了一阵儿,神情也凝重起来:“我们一开始从地底钻出来的那个小村落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李忘情道,“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牧童在的村落就位于镇子四十多里外,离雾墙很近。”
“你的意思是?”
“雾墙在扩张。”
山阳国的正中央天穹下,神决峰后面露出了半个巨大的月亮,它如同在窥视众生一般,连落在雾墙上的月光也显得格外冰冷诡异,将内中时不时出现的六首蛟那庞然的阴影勾勒得极为清晰。
“去。”羽挽情向雾墙那边吹出了一根白羽,白羽脱手后瞬息化作一只飞鸟,朝着雾墙的方向飞去。
大约调息了一个时辰后,羽挽情睁开眼。
“没错,雾墙是在一点点收缩。”
李忘情心里微微一沉,想了想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三都剑会一开始就不是给名门子弟胡闹着玩儿的,长辈们再三说过,这地方一定会出人命,现在看来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里是不会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搜山检海地挖地皮寻宝的。
“还有,我总觉得这雾墙是在围绕国都转动的,进入雾墙后就仿佛在大海中行舟,自己以为在动,实则已经被潮水带走。若不然,咱们怎么会是从南边进来,却出现在国都北方。”李忘情道。
“难怪和成师弟他们一直联系不上,以山阳国之大,他们可能出现在别的地方。”羽挽情稍稍放心,道,“那就没必要在数量上花功夫了,我认为越是靠近国都的地带,所得到的官印品阶越高,等调息够了,就往国都方向进发吧。”
李忘情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姐你是十王后裔,对山阳国这些官制十分清楚,这本就是一大优势,却不知山阳国阳帝之下最高的品阶是什么?”
羽挽情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道:“阳帝麾下六司,
其中三个分掌农、工、法,由凡人担当,具体名称已失传,我只知其中三个修士任职的衙门。”
“哪三个?”
“观星司、伏妖司、香火司。”
观星司李忘情知道,伏妖司也很好理解,至于香火司……香火?
大约察觉出李忘情的疑惑,羽挽情解释道:“香火司就是统辖百朝辽疆境内阳帝庙的衙门,说来就像御龙京的太上侯生祠一样,供人们参拜祈福这些事。”
“……”
“我可没办法回答你‘这有什么用’,师尊清净自持,不好这些虚名,其他灭虚尊主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羽挽情道,“这三法司山阳王朝中地位崇高,其中统辖一司的就是‘一品’,全都由化神期或藏拙境修士担任。”
“原来如此。”
李忘情不由得想起天书的书衣,也就是封装天书残页的壳,之前是由缇家庄神龛里供奉的,而缇家显然就是这“观星司”后裔……或许这就是一条线索。
“忘情,我们调息多久了?”羽挽情忽然道。
“快两个时辰了。”李忘情倒出一把灵石被吸干后留下的碎渣,道,“师姐也感觉到灵石消耗变快了是吗?”
“以往调息,一个时辰早就恢复过来了,在这里似乎灵力补充得极为艰难。”羽挽情喜忧参半地说道,“不过,修为确实在缓步提升。”
就在她们调息时,远处一道遁光从山间仓皇飞了过来。
等到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已经不是活人了,而是修士躯壳被灭后,逃出来的元婴。
“前面的道友,请救救在下!我有重宝相酬!”那元婴慌不择路,看见李忘情这边有灵光闪动,径直飞了过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羽挽情调息到七成,便按住李忘情,起身道:
“此人施展元婴血遁,急需傻子夺舍,可能想看看有没有低阶修士可以下手,你隐蔽气息藏到一侧。”
啊……到山阳国以来还没动过手呢,都是师姐在干活。
李忘情几乎躺平着看羽挽情飞到空中,当她的剑气提起来之后,那遁逃的元婴靠近了一看是个硬茬子,便猛地减慢了速度。
“羽……羽少宗主!”那元婴声音尖细了起来,“我是金镝门修士,正被那葳蕤门的强人追杀,还请看在我宗隶属罚圣山川的份上施以援手!”
……法宝都祭出来了,这不就是想抓人夺舍吗。
羽挽情冷冷扫了他一眼,但很快,他那半透明的元婴内包裹着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身上的……可是天书?”
都到这份上了,那元婴惊恐地回望了一下身后追来的影子,忙道:“在下有幸得到一页天书,只要少宗主护我性命,我便双手奉上!”
羽挽情道:“那你先拿来,退到一侧去。”
“只要少宗主护我性命……”
“既然是罚圣山川的人,就该知道我素来言出必行。”
元婴只能仓皇地点了点头,将官印吐出来,随后便躲到了羽挽情斜后方的山中。
“天书残页……枪铳制法。”羽挽情看那天书残页上散发着莹莹绿光,谨慎地没有去碰,仅仅是扫了一眼后,便凝神看向前方。
来者是元婴后期,而且不是一般的元婴后期,至于对方状态……几乎是全盛。
人还未至,周围的山林影子先就幽深了许多,一股极为冰冷的气息伴着不祥的血腥味蔓延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对方的怪笑声——
“我道是谁,原来是行云宗的羽少宗主。”
“你是谁?”
眼前的山林景色越来越深,那些林下阴影仿佛活了一般,当一个漆黑的人影现身时,他身下的山林几乎化作了一
片幽深的浓墨。
“在下孽影,一介无名之辈罢了……羽少宗主应该是初入碎玉境吧,啧,若是再过几天,在下可不敢现身在刑天师尊主的高徒面前。”
羽挽情横剑在前,道:“意思就是今日要战了,既然要战,就少废话吧。”
“好啊,那就让我先看看,你手上的人命债够不够抵挡我的血屠禁术。”
……
孽影?
原本要听羽挽情的话暂时藏身的李忘情倏然停住了脚步。
这不是天机道说过的那个,要追杀她的人吗?!修炼的血屠禁术连铁芳菲都震惊的存在。
坏了,得让师姐注意一下。
李忘情正要传声示警,刚一开口,却忽然发现周围一阵安静,再一抬头,只见林荫上方,刚才的元婴头部膨胀起来,五官变作了一个骷髅头,不断转动着发出刺耳的怪笑声。
“咯咯咯……刑天师真是会挑人,你们这对同门师姐妹生得都不错,我快舍不得杀你们了。”
一股奇寒顺着四肢侵入神识中,李忘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就是铁师叔口中那天机道的叛徒?收了皇甫父子的好处,来追杀我的那个?”
一句话带出铁芳菲,还点出对方身份,是个人都得迟疑一下。
果不其然,那骷髅元婴沉默了一下,随后讽刺地说道:“你们这些名门子弟,斗法时除了搬出背后靠山,可有凭自身实力取胜过?”
李忘情:“言之有理,那阁下不妨也放下传自天机道的血屠禁术,咱们只用刀兵过过招如何?”
如果世上的修士都没有灵力的话,所有的术修都是打不过剑修的。
骷髅元婴阴沉地说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不过我没那个闲心听你拖时间,还要忙着去拿我的燬铁和天书。”
燬铁?天书?
李忘情心里一动,故意道:“天书?你莫不是在开玩笑,那有什么用。”
“哼,你们这些愚辈哪里知道天书的妙用。”
骷髅元婴一张口,体内足足飞出来十页天书,这些天书拼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一道门,而周围的阴影也像流水一样朝门中逃去。
“我可没想和折翎剑争个胜负,就劳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一大片阴影如同潮水一样吞没了李忘情,卷着她一道钻入了天书开启的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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