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忱抱起妹妹,不消他多问,晏愫把小手举到他眼前,哭得额角冒出细汗。

    “呜,哥哥呀,手手破了。”

    小姑娘掌心擦破了皮,拇指盖大小,印在白嫩的小手上,看着惨兮兮得可怜。

    晏忱拿着锦帕裹住妹妹的手掌,小姑娘哭得直打嗝,晏忱拍拍她后背,低声问道:“愫愫,手还疼吗?”

    晏愫本能地蜷了蜷手心,顿时止住了哭腔,眼泪还挂在脸上有些滑稽,却是小小地笑了:“呀,不疼了。”

    晏忱把她放到地上,揉揉妹妹的发顶,微抬下巴看向白溪:“不疼了去哄哄姐姐,姐姐在担心你。”

    晏愫慢慢地踩着小碎步,扑到白溪的腿上,甜笑道:“姐姐不要担心了哟,手手不疼啦。”

    “真的不疼了吗?”白溪拖着小姑娘的手,皱着眉头担心。

    晏愫点点头,眨巴着大眼睛:“真的哦。”

    白溪心里软成一片,教青枝拿了些零嘴过来,抱着晏愫站到了旁边,把主场留给晏忱。

    晏忱拖了个椅子,放到白二小姐身后,看着少女稳稳当当坐好,这才冷冷地看向络腮汉子。

    “说吧。”

    汉子扑通跪到地上,眼底莫名燃起汹涌炽热的火,颇为洪亮地喊了声:“晏将军!”

    许是汉子的胳膊在明显发颤,孟水吟福身行了个礼,善解人意道:“将军莫怪这汉子,他也是个……”

    晏忱冷言打断她:“让你说了吗?”

    孟水吟尴尬地半张着嘴,而后轻轻咬住下唇,垂下眼睫低声道:“是。”

    论谁看了这委屈美人,都要叹一句晏忱不知好歹铁血心肠,更莫说得了美人帮话的那位。

    却不料,汉子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她多管闲事。

    孟水吟微微愣怔住,白溪好奇地看过来,对上汉子的双眸,心底一下子通透起来。

    对于大礼朝所有有志男儿,晏忱可谓是神将一般的存在,三月平东北反贼,半年定西南悍匪,未及冠时便坐稳了将军首位,护住了大礼朝千千万万的百姓。

    虽有“铁血无情”的传闻,也有“体恤将士”的美谈,生得又俊美,不像朝中叽叽歪歪的老爷子们,很是值得崇拜。

    而络腮胡子这手脚乱颤的激动,绝对是因为和偶像近距离接触了。

    果然,汉子一五一十把事情交代了清楚。昨夜,有个黑衣人找上门,说要他今天傍晚来清溪学堂找茬,事成之后重金酬谢。

    汉子恭敬地奉上刚刚的钱袋子:“这是黑衣人给的定金。”

    晏忱打开一看,沉甸甸的全是碎金子,周身骤然更冷了,似乎形成了道冰封的屏障,独独罩着络腮汉子。

    汉子也自知错了,哐哐磕了两个响:“这等遭人戳脊梁的事,我是定然不会做的。但黑衣人说狗官受过镇北侯的指使,我便想着给白小姐添堵,也算告慰我爹娘的在天之灵。请将军责罚。”

    白溪狐疑道:“受了我爹的指使?”

    晏忱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抱着双臂对汉子道:“如实说。”

    汉子握紧拳头,眸底发红:“三年前端午节前一天,我家邻居一夜被灭门,狗官高剂只查了半天,就匆匆定了案。断定是我爹娘和邻居前日有过口角,心生不忿将人杀害,将我爹娘带走屈打成招,可我爹娘那晚回了我外祖家。”

    三年前刚过元宵节,镇北侯白征领兵去了西北大漠,此后再也没回来过。再回京城时,只有一方锦盒,一截指骨。

    而高剂,晏忱不自觉敲着指尖,他记忆中只是镇北侯的远房亲戚,两人明面上从未有过往来。

    “这是黑衣人给我镇北侯和高剂来往的证据,请将军过目。”汉子掏出一张枯黄的纸,落款是镇北侯的私印。

    白溪肯定道:“这不是我爹的字迹。”

    虽然极像,但镇北侯习惯在最后一笔起勾,落笔点墨,纸笺的字都没有那一点墨。

    晏忱把纸笺递给白溪,“你再看看私印。”

    印章和镇北侯的私印相差无几,白溪拿出买下清溪楼的文书,落款的镇北侯私印右上侧,有个小米粒大小的花瓣,是侯夫人喜爱的兰花。

    白溪把文书和纸笺一齐递给汉子,担忧道:“有人陷害我爹?可是我爹已经——”

    她咬住下唇,心里一团乱麻,镇北侯已经作古,她们孤儿寡母不会威胁到旁人什么,伪造证据的幕后人想干什么?

    晏忱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此事交给我解决。”

    而后,他伸手拉起汉子:“你爹娘的事我自会禀明,替你查清真相。”

    汉子声音发颤:“将军此话当真?”

    “当真!”

    汉子猝不及防哭了,大手胡乱抹了抹眼泪,咚地跪下去:“多谢将军大恩大德。”

    晏忱还没来得及拉他起身,汉子又朝白溪叩了个响:“今日是我心生歹念,伤了二位小姐,给二位小姐赔罪。”

    想着父亲的事,白溪心不在焉地道了句“无碍”,感到晏愫挣扎了下,把小姑娘放到地上。

    晏愫跑到汉子身前,故作老成地拍拍汉子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就不和你计较啦。”

    小小一个人,摇头晃脑一通讲,听着倒有道理。

    汉子朗声应了,起身站在晏忱身边,偌大一身块头,颇有些羞涩。

    晏忱抬手招进来两个人:“带他回府,在西苑住着。”

    暗卫领了命,转头看向汉子。

    汉子先是大喜,又遭过回忆大悲,再来一次住偶像家的喜,竟有些遭不住,飘飘乎跟着两个暗卫出门,险些绊着门槛摔倒。

    晏愫叹了口气:“这个叔叔好笨哦。”

    楼上围观的学员倒吸一口气,小小姐怎得恁可爱!

    【想偷!】

    【组团偷娃1/100】

    【自信点,是1000/1000】

    【妹妹怎么能这么乖这么懂事?我抱起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然后被将军半路截杀。】

    晏小可爱还在疯狂精神攻击,窝在哥哥怀里冲学员们挥手告别。

    嘴巴也甜:“叔叔姐姐明天见哦~”

    晏忱见惯了她的撒娇招式,胳膊一松一收,把妹妹转个了面:“该回府了,和姐姐道别。”

    “哥哥,我想送姐姐回家。”晏愫嘟着嘴撒娇,“好不好呀,姐姐?”

    【好好好,来住姨姨家。】

    【好好好,我立马去收拾卧室。】

    【好好好,买新房子给崽崽住。】

    镇北侯府和将军府一个在北一个在西,白溪想着太劳烦晏忱,正想着要拒绝。

    晏愫眨巴着星星眼:“姐姐呀~姐姐呀~姐姐呀~”

    晏愫猛地探出身子,在白溪脸上吧唧一口,没走远的学员羡慕得想哭。

    “有劳晏将军。”白溪当即点头,谁要拒绝小可爱啊!

    晏沉没什么所谓,抱着晏愫往外走,路过孟水吟时,慵懒地看了她一眼:“孟姑娘也要在清溪学堂报名?”

    重生攀上晋王以来,孟水吟还没受过这种委屈,眼睫轻颤就要垂泪。

    晏愫重重地扭过头,拍着哥哥的肩膀:“哥哥快走,愫愫手手好疼,头也好晕哦。”

    “哪儿疼?要去医馆吗?”白溪紧跟着过来,着实担忧了下。

    晏愫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待坐到马车上,迅速爬到白溪怀里,亲了亲白二小姐的侧脸。

    “姐姐别担心,愫愫不疼的。”

    白溪解开锦帕,从马车备的小药箱里拿出酒精和金疮药,柔声道:“愫愫忍一忍哦,有点疼。”

    酒精刺激着伤口,小姑娘咬着牙没吭声。

    晏忱捂着妹妹的眼睛,看着少女小心地涂抹药膏,没出声阻拦,也没解释。

    晏愫自幼被他带去过军营,虽说军营的将士宠她,但都是群大老爷们,带孩子也糙得很。一来二去,小姑娘摔了伤了,拍拍灰继续疯玩。

    倒是在白溪面前,装得像个乖巧小猫。

    到了镇北侯府,小姑娘缠着白溪闹了会儿,被自家哥哥强行抱出马车。

    白溪把酒精和金疮药都递给晏忱,让马车送他们回将军府。

    晏忱拒绝道:“不必了,愫愫想吃糕点,我带她走回去。”

    晏愫跟着道:“嗯嗯嗯,姐姐不必送了。”

    白溪只好点头,刚觉得麻烦了晏忱,就听他又道:“愫愫喜欢夜市那晚的蛋挞,不知能否有劳二小姐做一些?”

    白溪笑道:“自然,我做好了送去将军府。”

    晏忱道:“不必劳烦二小姐多跑一趟,明早我带着愫愫来清溪楼。”

    白溪:啊?明早又来?

    晏忱挑了挑眉:“多谢二小姐的面饼。”

    白溪:“……”我还没答应卖!

    晏忱玩笑够了,正色道:“那汉子爹娘的旧案我会差人查清,镇北侯一生忠善,你不用太忧心。”

    “嗯,多谢。”

    待两兄妹转身走了,白溪这才领着众人回府,和娘亲姐姐说了今日的旧案,免不得又惹得娘亲哭了一场。

    姐妹俩一介女流,虽说能联系上父亲的旧部,却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思来想去只能依靠晏忱。

    白清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措辞半晌也不见她开口,最后只是安慰妹妹:“好好开办学堂,咱家定是清白安全的。”

    而到了次日清晨,清溪楼的柜台上压着一张血色字条。

    “下一个,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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