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诧异地看向屋顶,手掌死死捂住嘴,眼皮抽筋了般乱眨。
无声但疯狂地询问,是哪家天仙瞎了眼下凡来普度众生了?
赵鹤拍拍她的肩膀:“远在天边。”
云姑娘到底比老赵读书多,瞪圆了本就大的眼睛,来回在客栈后院看了好几圈,也没看见“近在眼前”的晏将军的心上人。
“夫人在哪儿呢?”云烟挤出一丝丝嗓音问。她直愣愣看着屋顶上的晏忱,难不成夫人斜坐着?
赵鹤不解地看着她:“远在天边,远在京城啊。”
云烟:“……”滚去熟读古诗三百首。
云烟很有女侠风范地翻了个白眼,嘎吱两声扭了扭脚踝,上楼睡觉去了。
刚和周公打了个照面,震天的敲门声强行把她拉出被子。
云烟甩开门:“老陈,你能不能——”
转瞬她就换上了讨喜的笑:“将军还没睡呢?”这么晚了,不应当赏月观花,再来一壶清酒借酒消愁,醉梦里和心上人花前月下,争取达到古人所谓的“心有灵犀”。
晏忱被她柔情脉脉的眼神看得泛恶心,伸手敲在云烟额头上:“白刃山情况如何了?”
云烟“嗷”地捂住额头,撇撇嘴跟着去了房里:“整日乌烟瘴气地祭拜教主搜刮民脂,但奇怪的是,自愿乐意当教徒的更多是本该清醒的青年男子。”
桌上铺开了张白刃山的图,山体既不高也不险,平平无奇的随处一看都有的山,还不抵旁边朴实无华的碧山陡峭,着实配不上“白刃”的凶名。
“这里就是沧浪教的老窝。山寨里守卫多得出奇,却没什么大用。”云烟指着半山腰处,掏出个金杯,颇为嫌弃地丢在桌子上,“我昨日夜探随手拿的,据说是沧浪教的镇教之宝。”
想了想,云烟继续道:“没人看见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但我觉得不像。”
晏忱拿起金杯,杯子周身刻满了“沧浪明长庚”,许是沧浪教的办教理念。
赵鹤好奇地凑近看:“这金杯是假金子吧。”
云烟喝了杯茶,点头:“就是假的,教主和几个护法房里,还有仓库,倒是堆了不少金银珠宝。”
陈逾风啧啧两声:“镇教之宝都舍不得花银子,这沧浪教声称自己是魔教岂不像个笑话。”
晏忱丢开金杯,双臂随意撑在桌子上,不屑地点了点沧浪教的老窝:“区区跳梁小丑。颜教主三日后来正平城,阿烟你继续去沧浪教守着,老陈老赵你们依旧去办正事。”
云烟打了个哈欠,领了命踩着步子回屋睡觉。刚走到门口,听见晏忱在身后喊她。
“阿烟带着安王一起去,王爷此行可是想争着抢着立功劳,咱们要懂得成人之美。”
晏忱勾着懒散无害的笑,云烟背后发凉,摸摸额角转身溜了。
她额角有些泛红,看着也知道晏忱没收着手劲。想来晏将军平日敲白二小姐的额角,都是没有用丝毫劲的玩闹。
此时已过了子时,更夫敲着梆子路过客栈,铛铛的平白惹人好梦。
晏忱细细研究了番白刃山左侧的碧山,敲定了某处后,卷好图纸放在木柜里,踩着沉重的步子扑到床上。
客栈的上房正对着长街,徐徐夜风吹得人清凉,棉被上只能闻见皂角的清香。
晏忱深深叹了口气,扯过被子强行入睡。半个时辰后,他无奈地踩着风踏上屋顶,看看月亮,赏赏桃花,再枯想着远在京城的白二小姐。
白二小姐躺在淡雅雏菊香的锦被里,做了个雏菊花海的美梦,摘捧小花,捉条小鱼,再在花海里快乐地滚来滚去。
而过于愉悦的白二小姐,醒来时没留神,一头狠狠地撞在了床柱上。
“砰”的一声,青枝惊吓得丢开水盆,奔了过去:“快去找大夫!”
白溪捂着额头小声痛呼,脑仁嗡嗡响,不觉流下眼泪。
青枝急得原地转圈:“二小姐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白溪趴在床上好一会儿,晕乎乎地坐起来:“我没什么事。”
她额头被撞的那处已经红肿了起来,长睫毛湿成几绺,可怜得很。
大夫开药方的时候,不由多看了她好几眼,不放心地问道:“二小姐的眼睛真没什么问题?老朽认识江湖上治眼疾的神医。”
白溪:“……”
白二小姐的眼睛不仅没问题,还明亮精准得惊人,隔着百来米都能辨出人影是谁。
她双脚一顿,转身就进了路边的胭脂铺。
青枝不明所以道:“二小姐不是要去买布料吗?”
白溪敷衍地“嗯嗯”两声,买布料也要等孟水吟离开这条街再说,比赛即将结束,她才不要顶着龙角般的肿包直面对手,容易丢了气势。
她随手拿起柜台上的鎏金胭脂盒,饶有兴趣地左瞧右看。
今日胭脂铺上了新品,店里热闹得紧。而白溪生得娇艳,又是近来京城趣事的主角,站在人群里仿佛在闪闪发光。
老板娘亲自走上前,笑容满面地大夸特夸鎏金盒里的新品口脂。
白溪听得脑仁子疼,低头一看,险些一口气呛在嗓子里,这鲜嫩的粉色不就是现世的死亡芭比粉?
弹幕爆笑刷屏。
【主播买来试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死亡芭比粉真的要了命了,手动再见。】
【还是店里最贵了,这才是要了老命哈哈哈。】
白溪后退两步,连连摆手:“这粉色不适合,我再看看旁的。”
老板娘坚持不懈:“怎么不适合?二小姐模样生得俊,就要用些娇艳的口脂。”
白溪:“……”不了,谢谢。
她随便拿了盒便宜的口脂,付完银子迅速撤离胭脂铺。
走出门外,听见身后一道清亮的嗤笑。
“没银子还来凑热闹,看来这白二小姐办的学堂也就玩玩。老板娘,给我拿两盒新品口脂。”
白溪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少女倨傲地挑拣着胭脂,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狭长的眸,透着明晃晃的嘲弄不屑。
白溪莫名觉得她眼熟,青枝小声提醒她:“是王老板的女儿。”
白溪了然地点点头,欠了她一千两银子没还的王老板。
走到布店时,上一波贵客刚出门,老板娘眼睛一亮,笑容更深几分。
白溪认不全料子,直接问道:“婶子,上次我和姐姐来做衣裳的料子还有吗?”
“有,刚新进的一批,料子好着呢。”老板娘打发小厮去库房拿料子,“二小姐看看想要什么样式?”
白溪接过画册,没翻开:“婶子,今日我买布料,不做衣裳。”
老板娘愣了愣:“啊?”
白溪手指抚过柔软布匹:“以高于市价两成向您买料子,婶子觉得如何?”
布店自然是要卖布的,何况卖布匹卖衣裳都是赚银子。老板娘回过神,拍着手笑道:“二小姐要多少料子?”
白溪肯定道:“十匹。”
老板娘讪讪地搓搓手:“店里只有十二匹。二小姐买这么多布匹可是要做些什么?若是不急用,能否——”
“那便先要八匹布料,总不能耽误了婶子的生意。”白溪爽快地接话,“就是用来和远方的商人互换做些生意,不碍事,往后还要仰仗婶子家的布料。”
老板娘问道:“今日送去白府?”
“送去燕台巷。”白溪教青枝付了银子,抬了抬下巴看向门口。
燕台巷里头没住几户人家,偏僻冷清得平日都能忘了。老板娘心里嘀咕,面上笑着教小二好生搬上布匹,跟着白府的小厮一道出了店。
白溪好奇地看向仙气飘飘的长裙,老板娘很有眼力见地介绍:“这是新进的雨丝锦,二小姐可要看看?”
白溪眯了眯眼睛,回忆了下白江遥近来的行程,果断点头。
“麻烦婶子给我和姐姐各做一套,再多做一套上次给过您的尺寸。”
老板娘连忙眉开眼笑地记了册子,亲自去库房抱雨丝锦。
白溪在店里四处转悠,时不时摸一下店里其他的布料,心里暗暗记下。
刚看到满眼桃花,门口一声阴阳怪气的“哟”。
老板娘抱着布匹出来:“二小姐,您看看这料子。”
门口的少女施施然走进来:“白二小姐学堂开不下去了,要转行做布匹生意了?”
白溪惊叹诧异地看着她,肃然升起了敬意。
【真就是死亡芭比粉!】
【我的个老天爷啊,这个妹妹是有多想不开?】
【我不理解jpg】
白溪暗暗掐了下胳膊,强行敛起不合时宜的笑。
她冲王书妍颔首打了招呼,转身摸了摸布匹:“确实是好料子,几身衣裳有劳婶子操心了。”
老板娘笑着应了话,走上前去问王书妍。
王书妍坐到椅子上,低头欣赏着长指甲:“把你店里好料子都拿出来。”
老板娘使了个眼色,打发小厮去库房。还没掀开小门的帘子,又听王书妍道:“白二小姐用的料子就不用拿了,一股子穷酸味。”
王书妍抬眸瞥了眼白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毕竟往后白二小姐染指了布行生意,怕是没得好衣裳穿。”
老板娘尴尬地看向白溪,笑都变成了苦,王小姐纵然是贵客,但这贵客她不长久啊。
白溪稍稍摇了摇头,示意老板娘继续去忙。她靠在柜台上,垂着眼睫听王书妍阴阳怪气的嘲讽。
话音末了,白溪还替她鼓鼓掌:“多谢王小姐提供的赚钱新方法。”
王书妍没料到她的不在意,柳眉似要倒竖:“即使你开布店,也会像学堂一样倒闭。”
白溪敷衍地“哦”了声,百无聊赖地听她诅咒,甚至在心里暗暗学习,往后必须要骂街时还能拿出来用用。
倒是青枝气得忍不住想诅咒回去,但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王书妍开了什么铺子,又不好诅咒旁的,一股气憋得小脸通红。
白溪顺了顺她后背,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抚,听到王书妍一句“白清也不过是卖了清白”,手当即一紧,眸色也冷得瘆人。
白溪笑意吟吟地看向她:“哦?王小姐不妨再重复一遍。”
这清浅的笑不及眼底,甚至隐隐有些疯狂阴鸷。
王书妍强撑着没后退,梗着脖子看向她:“我说错了吗?你们姐妹俩一个攀高枝一个吃家底,说出去就是笑话。”
白溪骤然上前,手掌按在王书妍肩头,修罗般低语:“我向来不对女孩儿动手。”
王书妍不可思议地抬眸。
“除了践踏我的底线的。”
白溪手指冷不丁用了些力,冷言道:“替刚才的话道歉。”
王书妍肩膀疼得宛如骨头要碎了,忽然想起爹爹那日回家后被拧伤的手腕,脸色惨白。
她咬着下唇不愿开口,见白溪眸底越发冷冽,心里正后悔,却听门口的娇呼。
“溪儿妹妹这是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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