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这月余被宠得娇了,以前吃顿饭便不在意的小事,如今被姐姐一问,心里的委屈咕嘟嘟冒出来。
于是,她撒气般坐起来,纤细手指扯着衣角,无意识撒娇:“这两日孟水君好烦人呀,我都要忙死啦,她还要追缠着我问晏忱的事。”
“问我晏忱去了哪儿,何时回来。”白溪拧着手指抱怨,“和她说过后,她又问晏忱喜欢吃什么,平日常去京城哪些地方,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我整日都在学堂,上哪儿知道去呀。”
白溪鼓起腮帮子,闷闷不乐地想,就算知道也不想和她分享。
白清戳戳她的侧脸:“她这么烦人呀?”
白溪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指着鼻尖的小痘痘给姐姐看,又忙又烦还上火。
白清眼睛弯弯地哄她:“明日姐姐陪你去学堂,故意烦她。”
“嗯!”
翌日依旧是阴雨连绵,白清却没烦到孟水君。
孟水君染了风寒在客栈歇息,白清陪妹妹清点了半上午食材。下午好不容易等来了孟水君,又是一身素衣长发,素锦帕子仿佛生在了脸上,纤弱得风再大些就要将她吹走。
白清心里不落忍,总觉得多和她说一句重话,就是天大的欺负。
惹不起咱躲得起,于是白清仔细叮嘱了蓝枝青枝,要好生守着孟二小姐养病,自己陪妹妹上楼了。
教室的窗半开着,风夹着雨丝吹湿窗棂,屋里燃着小火炉依旧清凉得紧。
白清站在一旁,好奇道:“今日教做什么?”
“烤冷面,有小牛排的鸡柳的香肠的,口味可以自由搭配。”白溪把食材分别装在小碗里,放在小油锅旁边,“很简单的,姐姐要不要试试?”
看着貌似不太难,白清闲着没事做,略微犹豫了瞬,把鸡柳碗拿到自己面前。
炸鸡柳香肠这类的,学员们早就学会了,有条不紊地开火烧油。
但白大小姐对厨艺一窍不通,唯一懂的就是品鉴味道如何。见妹妹做过许多次饭,白清头一次上手,按捺不住心里的雀跃激动。
白清看向滋啦冒油泡的小炸锅,跃跃欲试:“直接把鸡柳放进去?”
没等白溪回答,她已经手快地夹起鸡柳放进了锅里——顿时油花四溅,吓得白清拽着妹妹跳开五步远。
白清拉着妹妹上下看了好几遍,见她浑身没崩到油星,这才松了口气:“这也太危险了。”
锅里鬼嚎的噼里啪啦已经歇了,白溪给鸡柳沥了沥水,缓慢地顺着炸锅边溜滑进滚烫的油里,刺啦几声,油却没再一溅三尺高,剩下愉悦的滋滋炸泡声。
“先给要炸的食材控控水,水遇见油容易炸起来,姐姐还要再试试吗?”
白清接过筷子却没动,颇会举一反三:“煎炒烹炸都要先沥水吗?”
白溪点点头:“对呀,不过炒菜时食材多一些要好很多。”
白清拿了个锅盖挡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把香肠放进锅里,连忙后退两步,露出一双大眼盯着炸锅。
太危险了,先前是她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可不能让妹妹成天暴露在危险里。
白溪一眼看出她所想,拍拍胸口保证:“我技艺过人,姐姐不必担心。”
白清一脸担忧,依旧想让李伯他们全权负责,毕竟厨艺高超,不认得菜谱还有账房,实在不行多找个识字先生也行,白府不差钱。
白溪夹起炸好的香肠放在碗里:“姐姐你尝尝。”
不似往日混乱的酸甜苦辣咸,香肠浅刷了层辣酱,香人得紧。而白溪的期待欣喜比往常更甚,眼底落着灼灼的光,闪闪得可爱。
行吧,白清妥协地想,先前一个月都安稳过了,往后让青枝看紧些,谁让她家小姑娘喜欢。
而这种话不能说,甚至想也不敢想,容易一语成谶。
白溪单手敲了个鸡蛋,右手轻巧一翻,面皮稳稳地压在蛋液上,卷起鸡柳香肠,再刷上一层酱料。而后,白溪的指节不小心蹭到了锅沿。
“嘶。”
白清轻柔地替她抹药,心疼得要命,被白溪撒娇耍赖了半晌,拎着她的手腕下楼。
烤冷面挺简单,不出一个时辰,学员都买了面皮和配料回家了。
学堂却没冷清下来,约好了一起吃火锅,白府上下都聚到了清溪楼。好在府里总共也就三十来人,学堂堪堪能挤攘摆上三桌。
所有人前后忙着,端锅洗菜不亦乐乎。白溪仰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从袖子里伸出一点指尖,拽着白清的衣袖晃:“姐姐。”
白清不为所动:“不差你一个,安分坐着等吃。”
白溪嘟起嘴:“好吧。”也就一点点众人皆忙我独闲的小无趣。
待到桌子中间架好锅,窗外的雨势越发大了,砸在地上墙上噼里啪啦,配上咕嘟冒泡的火锅,正正好。
众人举了杯落座,自然是白夫人携白家两姐妹坐主桌,另府里的几个老人作陪。念着孟水君往日的身份,教她坐在了夫人的左手边。
这顿饭热闹,规矩也就少了。
白清眨了眨眼睛,主动出击道:“孟姑娘喜欢吃什么,平日可吃得习惯?”
白溪惊讶地看向姐姐,被白清自然地喂了口小酥肉。
因着正在吃饭,孟水君没多想:“都还好,吃得习惯,多谢大小姐关心。”
听了这话,白夫人瞪了眼挑食都要成精的女儿们,欢欣愉悦地给孟水君夹了筷子鲜牛肉,嘱咐她别拘束多吃些。
白清摸摸鼻尖,坚持不懈继续问:“孟姑娘闲暇时喜欢做点什么?喜欢去哪些地方?”
孟水君不明所以地回道:“平日做些女红,闲暇时会去霞绮社小坐,或是去善堂陪陪老人。”
霞绮社是女儿家集会的园子,插了竹栽了柳,四时都盛开着花。平日姑娘们相约去了,赏花观柳吟诗作画,也是风雅静趣。
而白家二位小姐,一个成日乱跑找不见人,一个待在学堂鲜少出门,决计不会去这风雅集会的。
于是,白夫人又瞪了女儿一眼,笑道:“孟姑娘往后再去霞绮社,也带带清儿和溪儿。”
孟水君乖巧应了,哄得白夫人喜笑颜开。
桌下,白溪拍了姐姐一掌,姐姐偷鸡不成蚀把米别带上我呀。
白清冷静回视,我这不是正烦她了嘛。
白溪浅笑着捞了勺牛肉,放在姐姐碗里,那你烦她晏忱的事。
白清眉梢一挑,那我还不如烦她太子的事呢。
白溪:关太子什么事?
两姐妹眉来眼去得欢,被白夫人一人赏了块蒜蓉茄子才消停。
白溪把茄子悄悄埋在饭下,抬头撞见姐姐“交给我”的眼神,心里大惊。
没惊出个一二来,白清直言出击:“孟姑娘可有心仪的人了?”
白溪:我信了你的邪。
她正要出声打圆场,又听孟水君羞赧地嗫嚅:“大小姐看出来了呀。”
孟水君捏紧了筷子,病容像被摇曳的烛火驱散了,微蹙起眉担忧道:“是我表露得太明显了吗?”
“嗯。”白清镇定地咬了口茄子,忍了又忍,在娘亲和善的目光里咽了下去,谁知道她真有心上人了。
白清回忆了番昨日清晨的事,孟水君不知怎么找到的她,也是”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儿,有没有心上人“三连问,只不过问的是齐祝繁。
白清愁得火锅都吃不下了,不知孟姑娘的心上人是那谁,还是那谁谁。
白溪却是目瞪口呆:“孟姑娘心悦——”
“嘎吱”一声,学堂的门被推开,一双黑色靴子踏过门槛,又生生停住。
“晏忱?”白溪眨巴两下眼睛。
晏忱把伞放在门边:“嗯,是我。我们路过学堂,见灯烛亮着,进来看看。”
他向白夫人和白清问了好,身后的陈逾风和赵鹤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
只有云烟好奇左瞧右看,甚至不要命地险些抢了晏忱的座位,被老陈拽着后领塞到了旁边。
云烟告饶地看向晏忱,晏小将军扭头看心上人,问她:“三日后是学堂的休息日,你有安排吗?”
白溪摇了摇头,晏忱直接邀约道:“那你陪我一起去赏桃花。”
这时节京城的桃花都落了,忙时她也忘了看,白溪眼睛骤然亮起来,正要点头瞥见云烟目光呆滞。
云姑娘只是惊呆了,将军这毫无惊喜且莫名强硬的单身气息能不能收一收?您在追心上人,不是追敌军首领!
“嘶。”云烟收回长腿,免得再被踹,而后笑得像朵花,“白二小姐,我叫云烟,是晏将军的——”
晏忱不满地捏了捏白溪的胳膊:“要不要去?”
白溪惊得一缩,再看向云烟时,云姑娘灼灼地看向她。
“要带云姑娘去吗?”
晏忱本想一口回绝,好不容易能和心上人同游,谁愿意带无关紧要的人。但恰好和白清对上目光,心虚地改口:“老陈老赵他们一起去。”
又问白清:“大小姐可要一同去?”
白清无所谓地点点头,白溪心里却莫名不是个滋味。
刚才她看见云烟,便想起了传遍大街小巷的“晏将军抱着个姑娘”。晏忱没多做解释,这些时日她也忘了,如今猛地一看见这郎才女貌,连“孟水君的心上人或许是晏忱“都忘了。
晏忱继续哄骗:“桃林连绵了整座了然山,比京郊的染桃山景致好,一起去看看?”
白溪兴致不高地应了,垂眸慢悠悠吃饭。
晏忱却是开心,应了约就有旁的一二三四五,至于一群顺带的,了然山大得出奇,总能打发去别处。
他囫囵吞完两碗饭,撑着下巴看心上人。此番行程赶得紧,也有二十多天没见着,好像又可爱了些。
再一看光秃秃的柜台,花也要继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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