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对方已经笃定她在说谎,旁边的侍卫手中长剑也已隐隐出鞘,以防对方软的不成来硬的,秦笑只能暂且应下,穿过珠帘绕过屏风,这才终于得见贵人真容。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端坐在软塌上,白衣上几株翠竹,是低调的打扮,人也如竹一般脊背笔直。他眉目浅淡,男生女相,是极为特别的翠绿瞳色。
不知是不是药物缘故,他脸带苍白的病弱气,嘴唇却艳艳,眼尾也带着一抹绯色。
而那绿绿幽幽一双眼,衬得他好似误入人间的精灵,恍似有几分幼童的纯稚天真。
秦笑霎时便联想到了幼年时的某人,眼眶红红,小狗一样委屈巴巴,叫人极想逗弄他。
然而一想到甲板上残留的血迹,秦笑立时便压下了这作恶的心思。
他在看她,却并不说话。
或者说从一开始选人到现在认定了她,他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秦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量什么,见他身侧有件雪绒的薄衾,便自然走上前去拿起来披在自己肩头,这秋日水面的晚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见少年挥退见她靠近便欲上前擒她的侍卫,秦笑呵呵傻笑两声,开始得寸进尺。她自然而然脱鞋上榻,窝在铺满软垫厚绒的榻上,像是坐在云间,柔软又暖意融融。
她身披长毛的雪绒薄衾,团坐着便将自己团成一个毛球,只露出一个头来,眨巴着一双剪水清瞳看着身侧凝视她的病弱少年,瓮声瓮气开口,“快点开始吧,我还想出去看花魁呢。”
弱小,柔软,无害,又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这是萧玉竹对秦笑的评价。
或许一夜之后,可以将这样的小东西纳入府中,而非成为刀下艳鬼。
萧玉竹挥退屋内众人,于他而言,这一场风流韵事原本无需交流,但当他再看一眼身侧的绒团,他终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秦笑继续眨巴眼,“我是秦爹地,你可以唤我爹地。”
“爹地,”萧玉竹含糊唤了一声,“倒是个奇特的名字。”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衣,那秦爹地凑上前来,嘴里说着,“殿下我帮你,”但那从雪绒下伸出的手,却将他猛地推倒在榻。
秦笑使出平生最大的力道,她狠狠压在他身上,一手金簪在他颈侧,一手玉钗在他腹下,“我的好大儿,强人所难不可取。”
靠近这齐王时她便闻到他药味满身,芦苇一般单薄瘦弱易折,像是常年服药,身子骨堪忧,待她降低他戒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能将其制服。
她赌赢了。
萧玉竹衣衫半敞,没料到临了有此一举,他叹息一声,似是无奈,“爹地何必如此,若你不愿,萧某自是不会强求。”
秦笑想到方才瞬息被秒的歌女舞姬,才不信他的鬼话,手示威性地用锋利的尖头划拉了两下,“快忍不住了吧。”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她划拉这两下,原本就已经快忍到极限的萧玉竹秒了。
这一出,把两人都给搞懵逼了。
只见萧玉竹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几许绯红。
而秦笑这个理论知识极其丰富、实践经验却为零的纯情少女手上则沾染污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忍不住就开始嘴贱,“我还以为多大能耐呢,原来不行啊,弱鸡。”
萧玉竹对她怒目而视,病弱气都散了三分,“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我偏就欺人太甚。”
秦笑皱着眉,抬起沾染污秽那只手,在萧玉竹羞愤的目光下擦在他俊秀的脸上,还小声嚷嚷,“真该替你去了这秽根。”
听到这样的威胁,饶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萧玉竹也不免心头一颤。
他目光复杂紧盯着秦笑,原本是想趁其不备倒转局势,却不料女儿香无形撩人,又有了某种的趋势。
秦笑也注意到了:“……”
不知道是药猛还是这人黄得流心。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船顶上突然破了一个大洞,一道黑影如风卷来,秦笑上一秒还压在少年身上,下一秒已经被带着穿洞而出,得见四周已只剩零星几艘小舟。
虽然拐她那人迅疾如风,但因为她与那人保持相对静止运动,她看到了他的面容……这年头的刺客可太敬业了,夜行衣黑面罩也就罢了,整张脸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涂得黝黑,只有眼白是生生的白。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想,这刺客应该也没看清她,不然为什么要拐她啊摔ヽ(`Д)︵┻━┻
她只是一个过客,只是单纯想看看青楼和花魁啊!
这一个两个的,为什么要来招她!
这哥们儿铁定是拐错人了,未免他功亏一篑之后杀她泄愤,像小鸡仔一样被拎着的秦笑弱弱举手发声,好声好气打着商量,“这位刺客大哥,请你好好仔细地看看我,你瞧瞧目标是不是弄错了啊?”
刺客大哥对于自己的身手格外自负,完全不惧她动作,只待她出手便要卸掉她胳膊,但听她出声却眉头一皱,“怎么说话这么娘们儿唧唧的。”
“我就是个女的啊!”
刺客大哥终于在迅疾如风的奔命之中分给她一眼,是斥责的眼神,“齐王就是男生女相,刚才你还想对人姑娘下手!”
“我才是那个受害的姑娘!”
“刚才你在上面,”刺客大哥十分有理有据。
“或许大哥有听过一种行欢的姿势……是女上位?”秦笑为求保命,节操已经碎了一地,“而且你看!我有胸!软的!不是胸肌!”
刺客大哥终于愿意给她几分不多的信任,一边嘀咕着“老子还是个雏哪懂什么姿势你们这些人玩得真花”,一边打算直接上手摸她胸口确认,把秦笑吓得连忙作出抱胸姿势。
幸好这大哥也没再彪悍地继续动作了,因为他终于发现……秦笑身着女子钗裙,堂堂齐王殿下总不至于折了傲骨穿女装吧。
两人此刻已行至一片密林之中,月光被阴云遮掩,间或露出几丝月华,隐隐还能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狼嚎,一副鬼气森森之相。
见刺客大哥放下她便转身欲走,秦笑不想一人独留在此处,立马一个飞扑抱住他胳膊,刺客大哥为及时挽回错误,不欲与她纠缠,便顺手又将她小鸡仔一样拎在手里往回疾行。
行了半晌……依旧在密林。
小鸡仔秦笑又弱弱举手发言,“大哥,咱们是不是迷路了啊。”
刺客大哥愤愤回她,“闭嘴!”
他又换了个方向施展自己的绝世轻功。
又过半晌,秦笑打着哈欠幽幽道,“大哥,这个地方我们刚才来过。”那棵歪脖子树格外眼熟。
“闭嘴!”
见刺客大哥又换了个方向,秦笑默默摇头,刺客这行不好干啊,尤其这大哥貌似还是个路痴,武功盖世又怎样,眼神儿不好加路痴,注定了他在这一行干不出大名堂。
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而她呢,嫁了人,还是完璧之身,几番生死之间,她嫁那狗男人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这么一想,秦笑顿时对刺客大哥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恨不得执手对望,两眼泪汪汪,然而大哥就是大哥,飞了半夜都不带歇的。
直待云破日出,大哥终于认命,将吹了半夜风的小鸡仔随手扔在一旁,自己靠在树下抱剑歇息。
从姓萧的那里顺来的绒衾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又经了一夜的寒风未曾好好休息,秦笑又冷、又饿、又困,她弱弱问身旁小憩的刺客大哥,“刺客大哥,你会……钻木取火吗?”
刺客大哥闭眼抱剑长腿盘坐,眼皮子都没瞭一下给她,只是开口道,“堂朽,我的名字,”说着他还“嗤”了一下,似笑似嘲,“刺客大哥刺客大哥,你这样到处嚷嚷是生怕我不被人给抓住是吧。”
不是坏,就是蠢。
难怪出山之前师父让他少接触女人。
坏女人要坑死他,蠢女人一样能坑死他。
秦笑从他那一张黑脸上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这身行头还需要她来暴露?三岁小孩见了他都得叫一声刺客好吧。
但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立马笑嘻嘻改口,“好的堂朽,你身上有吃的吗?”
她这话一落下,黑衣刺客的肚子应声叫唤了两下。
好吧,看来他没有。
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堂朽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你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吧。”
“堂朽,你知道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吗?”
堂朽终于掀了眼皮看她,语气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你怎么净说一些废话。”
秦笑一抬右掌对上初升的红日,演说家一般慷慨激昂,“看,太阳,东方,我们只要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就能出去。”
“怎么不早说?”
“晚上哪有太阳?”
“……”
“虽然朝着月亮也可以,但你一直让我闭嘴。”
“闭嘴!”
有朝阳相助,两人终于出了这密林。
或许是傻人有傻福,刚出密林行至官道,堂朽又遇到了他的任务目标——齐王萧玉竹。
然而,昨夜齐王连经三次突袭,下药者首当其冲,已交出解药伏诛,虽说另两位搞突袭的非专业人士最后莫名结队跑路,但齐王穴处知雨,身边已召集高手如林。
要在如此青天白日下大张旗鼓劫走齐王,即便是绝世高手也无法全身而退。
秦笑是这么苦口婆心劝堂朽的,奈何这个二愣子他不听啊。
夜行衣夜行衣,夜里行走才可模糊视线,天光大亮下他乌漆嘛黑,像是生怕对方误伤队友,将敌我界限划分得如此分明,宛如一个行走的活靶子,仗着自己厉害上去就是刚。
不仅如此,两人友谊的小船也是说翻就翻,堂朽还不忘将秦笑带进那刀光剑影,只待有刀砍来提人就挡,肉盾为活命只能大喊,“我是齐王的宠妃!谁砍我齐王杀他全家灭他全族!”
好险不险刀锋一歪贴面而过!
高手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禁畏首畏尾了起来。
“那真是殿下宠妃?没听说过呢?”
“不是的话那刺客擒那女子作甚!”
“殿下不是也没反驳么!”
可悲的是,他们口中不曾反驳的齐王殿下,昨夜服用解药后简单吩咐几句便昏睡了过去,此时才终于在厮杀声中幽幽醒来。而为了安定人心也是为了迷惑暗敌,此事只有极少人知晓。
待他辨清情况正欲总揽全局之时,两人,哦不,一人携一肉盾已拼杀至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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