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清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因为气极,喉中发出“嗬嗬”的呼吸声,好似要崩溃,却又只是抱着秦笑,控诉的声音隐隐带着泣音:“……我不在,你就完全忘了我,半点也想不起我……你找别的男人,还找那么多个……”
任由他抱着的秦笑暗自叹息一声,终于伸手回抱住他,一下又一下在他背上轻拍,她声音放得极柔,却并不想说些甜言蜜语来哄他,“阿清,不要不讲理……是你要玩的,不要玩不起。”
她心中想着自己占理,用不着哄人,手上轻拍的动作却不停。
池子清终于平静了些许,只是像个久被抛弃的大狗子,终于寻到了主人,弯腰躬身,将自己脑袋的重量都搁在秦笑肩膀上。他全身都贴着她、赖着她,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融进她的骨血里。
主人的声音轻柔,他却像在被细数罪状,不能再理直气壮地生气,只是默默又闷闷,听她道:
“你想考验我?见我不爱风流多情贵公子,就来一个未经人事美少年,又见我不爱心狠手辣权势逼人的,就来一个傻不愣登的江湖剑客。阿清啊,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或者说,是看得起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安逸比不上你专情,堂朽比不得你精明,而萧玉竹,他不行……”
不远处地上躺着的萧玉竹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秦笑瞥他一眼,嫌他打乱了自己的节奏,又接着对池子清道,“阿清,比起他们,我自然会更喜欢你,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会老,会死。
人活百年,对他而言,也许只是一瞬。
“我不会爱你……”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她喜欢他,却不能爱上他。
她如若爱一个人,便要完全拥有他,也被他拥有,无论生死。如果她早早死了,也绝不会祝福他另寻良缘,她宁愿他与她同死。
她如此自私。
然而现如今,她甚至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她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池子清给的,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东西,那太贪心了。
阿清可以对她偏执,可神明不该如此。
她只是死得有些早……不够幸运。
池子清紧紧抱着她,沉默地待她说完,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如幼童牙牙学语,意味不明地反驳道,“不,不要,不会的,笑笑,笑笑……”
他有私心。
他是不合格的神明。
神明所钟爱的人,不会只是一个普通人。
两人互诉衷肠,沉浸其中,被迫旁听全程的地上三人却不得不打破此时的沉着气氛,因为内府重伤,先前吊着的一口气已经快成了仙气,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苟延残喘,纷纷开始咯血不止。
池子清斜睨三人一眼,江流停滞,飞花停空,三人咯血的动作也定格在原处。
秦笑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花,身处的环境已然变化。
无比熟悉,是她和池子清的婚房。
秦笑被拦腰一抱,放置在婚床之上。她抬眼一看,不禁抬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她铁定是眼睛出了问题,不然怎么看人有重影?
只见一个池子清坐在床边为她取下头上珠钗,另一个池子清抬手放下床边帷幔,还有一个池子清已经坐在了大床的里侧,在解自己的衣衫。
三个池子清脸带莫名的微笑,轮流与秦笑道:
“笑笑,你喜欢几个人?三个够吗?”
“多少个我都能满足你。”
“但只能是我。”
分明上一刻还是可怜的大狗,此刻却又如狼,而且还是三头。
很明显,是要对秦笑算总账了。
一个池子清开始为秦笑宽衣,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中压抑的东西深沉似海,秦笑与他晦暗的眼神相对,旁边还有两双眼对她虎视眈眈,她简直头皮发麻,真被他这番骚操作给震得不知如何反应。
她还一脸懵逼,池子清已经覆在她身上,又重复道,“只能是我。”
“笑笑,你要什么都可以,别离开我。”
“笑笑,我爱你。”
芥子空间内的一切都可凭借主人心意变化,除了卷入其中的生灵,其他的山川湖海、花草鱼虫尽皆承载主人意志,可说是天地万物,皆为池子清所化。
这段时间,池子清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身所感秦笑与三人亲密,几乎是每时每刻刺激着他,他原本隐秘的癫狂已经再无法克制。
如今他所化的三尊法身嫉妒与醋意滔天,使尽浑身解数令秦笑招架不得,秦笑于深沉的海底终于得以有了一丝喘息之时,便听他清凌的声音柔声蜜语,缠在她全身各处,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笑笑,喜欢吗?”
喜欢……个锤子,她感觉她又要死了……
沉沦,无尽沉沦。
两世的疯魔,一朝爆发,池子清一发癫就是好几日,作恶之后见满室狼藉,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此时的秦笑已经像一条死鱼,紧闭双眼睡得昏沉。池子清与她肌肤相贴,他法身合一,捧着秦笑的脸轻吻,他终于有了丝怯怯……笑笑后来说不要,可他不听,不止不听,还变本加厉。
他生怕笑笑厌了他。
于是他做了个无耻的决定。
一夕餍足,他决定暂且珍藏这份记忆。
他额头与秦笑相抵,封了这份记忆……缠绵的这部分,与幻境里那部分。
想到这里,他眼里阴晦,那几个男人,不配她记得。
池子清施了净身术,抬手一挥便将房间恢复成数日之前的模样,秦笑身上也规规矩矩穿着那套与他同款的月白宽袖长裙。
虽是几日痴缠,但当她醒来却不会觉得不适,与神明共欢,她只会得到滋养。
而在秦笑苏醒之前,池子清还需去做一件事。
……
定格的画面终于有了流动的生机。
地上的三人依旧在咯血不止。
池子清步步生光辉,一步是定身,一步是定魂,将三人的身躯魂魄都定在原处不得寸进。
他走向了安逸,好似只是单纯的疑惑,“多情浪子,是多长了一颗心吗?”
安逸被禁言,无法回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说自话,然后伸手……生生剖开他胸腔,攥住他跳动的心脏……
“噗——”心脏碎裂成渣。
安逸死不瞑目。
池子清又看向另一人,“你想强要她?还勾引她?”
“这双眼睛倒是吸引人。”他徒手剜了萧玉竹的眼。
“这双手碰过她。”双手碎裂。
“这里也是。”躯体成灰。
萧玉竹灰飞烟灭。
他最后看向一脸正气的青年剑客,“她要亲你,抱过你,她好像喜欢你呐。”
他嫉妒的面孔如同恶鬼,“但是她说她不会爱我。”
“你有哪里好,”他在仔细思索。
“没开智的脑子吗,”他最后笃定点头,“原来笑笑喜欢傻子。”
堂朽怒瞪着他,他气愤不已,竟冲开了禁身术,抬手便招来自己的剑。剑凌空而飞,直直往池子清背后刺去,要将他捅个对穿。
池子清像是未曾察觉身后的危机,只是那携带强大威势飞来的利剑,生生停在了池子清咫尺之距,无法再靠近他分毫。
他不过只是一抬手,堂朽便被无形的力量攥住脖颈,瞬息窒息而亡。
但这也是堂朽所求,痛快而死,不必受虐。
池子清转瞬明悟,却也只是轻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伸出右手朝上,五指猛地握拳,将欲飞走的三道金光抓回手里,握紧,金光碎裂,点点纷飞。
与此同时,三位正在入定的大能胸口一窒,境界跌落,尽皆莫名碎了一魄!
罪行非昭昭,神明却妄自以私刑处之。
天道之灵为神不公,天罚提前降世。
此方幻境介于非虚非实之间,天雷滚滚而下,虚者被劈得消散,只剩下白衣的神明,孑然独立于凌天阁千年不灭的傲雪灵树之上。
他通身无遮无挡,月白法衣被猎猎的天雷威势吹得翻飞。
他不护身,只竭尽所能护着手里一个拇指大的小院子。
他眼底猩红猖狂弥漫,如血一般招摇四散笼罩周身,恍然间竟如魔神降世。他仰天一笑,豪气万丈,对泼天的雷云道了一声,“来!”
……
秦笑告别无梦的好眠,睁眼便又见雕花精美的床顶,就和她新婚第一天瞧见的一模一样,等等?新婚?
她的新郎官怎么不见了?!
此前她的便宜夫君都跟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边,而现在,则发生了一起牛皮糖失踪案。
她是叫天天不应,叫池子清阿清亲爱的宝贝老公媳妇儿傻叉混蛋心机狗不灵,只能自己下床到院子里去找人,等等,下床?!
她有力气了!她能一蹦三尺高还能托马斯回旋翻跟斗了!
在完成靠墙倒立的动作之后,秦笑一脸担忧地蹦跶到院门边,清了清嗓子,悲痛道,“我要去青楼!”
伸手一拉大门——分明是青天白日,院外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哦不,她形容错了,她根本伸不出去手,将手伸出院门,只能摸到一层看不见的壁垒。
秦笑丝毫不气馁,正欲重新再开——
“夫人,莫要再白费力气了。”
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童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秦笑转身,认出了来人,是新婚第二日门口的那个小弟弟。
小弟弟身量比她还矮一个头,穿着一身合身的道袍,背负双剑,长得唇红齿白,倒是玉雪可爱。
没有池子清在一旁乱吃飞醋,秦笑放肆搭话,“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小子名元淇,夫人莫要再称弟弟了,元淇不敢当。”
秦笑看他一张小脸上严肃的表情,便顺着他道,“好的元淇,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池子清有留话给我吗?”
天下之人皆不知神明名讳,元淇也不知晓,但他向来聪慧,夫人只识得尊上一人,她口中的“池子清”应该就是指的尊上。
“尊上让夫人在家等他,还给夫人留下了此物。”
元淇双手捧出一物,是一张空白的红纸。
秦笑心道,莫非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上面的字?
她将信将疑接过,红纸在她手中瞬息开始变化,凝出了流云一般的金色字符,像是生怕她不知道如何使用,其下方边角处还用小字写好了使用方法:
凭空造物。
将此符贴于院中房门,房内将出现心中所想之物。
一日可用一次,至吾归来。
秦笑之夫子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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