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周子桑也没有再留苏楠溪,许是心中已经明白了物是人非这个道理。
苏楠溪对此最多的是一种坦然与从容,要说之前三年对周子桑的放不下,只是源于一种失落感,是一种与知己好友突然别离的失落感。
苏楠溪平平十几年中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周子桑算得了一个,所以周子桑离开后的几个月,苏楠溪也算萎靡了好一阵子。
急的苏老爷子以为自家孙女看上人家了,愁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不,到现在还误会着。
次日一早,还没等王安煦来喊人,苏楠溪自个儿就醒了。
答应了林聿白老老实实上他的课,总不会迟到的。
只是今日委实遇到了点意外,车像往常一样停在了巷角,刚从王安煦的车上下来,转头就看见了那一袭熟悉的黑色长衫,再定睛一看,不是林聿白是谁?
不过令苏楠溪意外的是,林聿白倒是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惊讶,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她和王安煦打招呼,仿佛她与王安煦出现在一起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要不是苏楠溪知道林聿白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几乎就要当场和盘托出了。
苏楠溪和王安煦这边倒不像林聿白那样坦诚了,瞒了人事情,委实有些心虚,连跟着回话的声音都小了些,显得十分没有气势。
有心人打眼一瞅,就知道这二人肯定有什么猫腻,苏楠溪倒不信林聿白心中没有疑惑,毕竟他可比普通人聪明多了。
不过人家没明着问,自己总不能迫不及待的去揭开谜底吧?
只是侧在身侧的手指,隔着透蓝的洋裙摸索着里头的帕子,苏楠溪在想,这帕子到底给不给他。
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个时间不是特别妥当,再另找一个时间给他吧。
三人既然遇着了,必然是要一路进书院的,一路上的氛围都透着安静的诡异,林聿白不说话,苏楠溪和王安煦也相互看着眼色沉默不语。
走到一半的时候,身旁的人突然开口,“小栖和王安煦是本就相识吗?”
不问还好,一问两人都一激灵,苏楠溪只感觉到身旁的人目光扫了过来,后脖颈处一凉。
旁边的王安煦见人家话锋未对准自己,也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了。
苏楠溪的悄悄剜了王安煦一眼,接着又笑眯眯的看向自家先生。
“不认识的,先生。就是路上偶然遇着了,所以王同学好心带我过来了。”
苏楠溪心想:也的确是王安煦带着自己过来的,这算不得蒙人,算不得蒙人。
身旁的人一时没有出声,苏楠溪等得背后都隐隐有些汗湿了,那人才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哦,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总之,这堂国文课,苏楠溪上的是异常的艰辛。
几次都悄摸的偷瞄着林聿白的神色,可人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专心的讲古代的四书五经,中庸孟子。
不管苏楠溪听进去了多少,一堂课还是没有硝烟的结束了。
等到课下的时候,苏楠溪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讲台上整节课没有施舍一个眼光给自己的那个人突然来了句:“小栖留下,其余人可以下课了。”
就这一句话,听得苏楠溪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然后,就见着王安煦一副生死有命的样子,从自己身旁走过,苏楠溪还试图在他经过的时候抓抓他的衣角,可是没抓到,人一溜烟就跑了。
不出一小会儿,整个课堂都没了人,就剩下他二人在原地僵着。
“走吧。”林聿白独自向前走着,一脚迈出了课堂的门槛。
苏楠溪闭了闭眼,认命似的跟在他身后。
就在她琢磨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指尖蹭到了裙边微微鼓起的口袋,突然想到口袋里还留着帕子呢!
苏楠溪停住了脚步,对着前面的林聿白喊着:“先生!”
前面的人被她喊得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她。
只见她微微促着手,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方黑色巾帕递给林聿白。
林聿白顿了下,缓缓伸出手来接过那方巾帕,手指触及的料子十分柔软舒适,黑色的巾帕上配着翠竹,能买到这方帕子的主人,一定是个品味极好的。
“这是?”
听着头顶传来疑惑的询问声,苏楠溪赶忙回着:“这是赔给先生的帕子。”
林聿白好像记得有这回事儿,摩挲了一番手中的帕子,对面的人儿眼神也在他的手和面庞之间一番询望,琢磨着他的神色。
林聿白笑了笑,看向帕子,“是苏绣?”
倒是没想到林聿白会懂这些绣法,苏楠溪惊讶了一番,笑着回:“是苏绣,先生懂这些?”
“略懂一二,这帕子不错,我收下了。”
说罢,对面的人就将帕子别在长衫的衣襟上,转身向长廊那方走过去了。
苏楠溪瞧着林聿白那模样,也不像是个不高兴的,只是不解为何还不放她走,一时间有些郁闷。
走了一半,苏楠溪才觉得这不像是去先生房屋的路,倒像是出书院门的路。
直到快走出大门了,看见候在门外的车辆和林聿白的司机的时候,苏楠溪才确定,这就是出书院的路,随即出口问道:“先生,我们去哪儿啊?”
林聿白侧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也很温煦,“给你回礼。”
苏楠溪琢磨了一番,才反应过来这是那方帕子的回礼,忙摆手示意:“不需要的先生,本就是我该还的东西。”
可是言语间已经到了车边,林聿白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挡住了车顶的门框。
“走吧,不全是回礼。”语气间颇有点无奈。
都到这份上了,苏楠溪也不好再回绝,只得上了车。
汽车在小巷子里头七拐八拐的,没过多久就到了地方。
这地方苏楠溪熟悉,是白餐馆,那位白先生的餐馆。
“先生,我现在还不饿。”这是实话,苏楠溪清晨起的早,在苏家吃的,怕课上饿,吃了很多,眼下倒是一点儿饿意都没有。
“那就吃些甜品。”林聿白也不阻止,只静静地等着她答复。
苏楠溪听完,就想到了昨天来这儿吃的杏脯雪花酪,不自觉地就迈了进去。
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面露微笑的说:“先生先进。”
林聿白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微微扬起,抬脚走了进去。
进去以后,白先生就迎了上来,看见苏楠溪立即笑逐言开的凑了上去,“今日点点儿什么啊,小栖?”
苏楠溪也对他付之一笑,“要一份杏脯雪花酪。”声音中透着些微不可见的期许。
“好嘞!”这姑娘瞧着舒服,白先生自然也乐意这份差事。
等杏脯雪花酪的时候,苏楠溪就支着头,瞥向林聿白。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苏楠溪觉得林聿白是个实打实的好先生,不,应该说,是个好文人。
无论是教书育人,还是为人处事,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书院里的学生虽然怕林聿白,但也十分敬重他。像王安煦那种纨绔世家子弟能被其父塞进书院,并对林聿白毕恭毕敬,不敢冒犯,其中他的为人肯定是占很大比例的。
苏楠溪突然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将身份瞒了这么久,林聿白知道了又作何感想?多少感觉有些对不起林聿白。
犹豫间,就听到对面人的声音响起:“有事?”
苏楠溪磨蹭了半天,嘴角也没吐出来一个字。
只听着林聿白淡淡的来了句,“若是为难,便不用说了,等到想开口的时候再找我说。”
像上次来一样,为她斟了盏茶,放到了她的桌上。
不是苏楠溪不想说,主要是怕,说了过后连这顿甜品都吃不好。惹林聿白不高兴了不说,连着粮食也跟着糟蹋了。
正苦恼着,鼻尖传来淡淡甜香,苏楠溪低头一看,淡绿的茶水中,飘着一朵朵茉莉花,闻这味道,是正宗的碧潭飘雪。
苏楠溪拿起茶,盏浅尝了一口,嘴角微微扬起了笑容。
看着对面的人儿一副酣甜的模样,林聿白就知道这茶选对了。
上次见着她不喜欢喝,便让白老板换了个茶,特地挑了茉莉花这种富有沁香的花茶。
林聿白静默地摇了摇头,果真是个吃不得苦的。
一会儿的功夫,杏脯雪花酪就端了上来。
苏楠溪看了眼林聿白,那人应该是有所察觉,说了句:“你吃吧。”
“先生不吃吗?”苏楠溪眨了下眼,不动勺子。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苏楠溪秉着不能将人耗这儿看自己吃饭的原则,拿起桌侧的茶壶,给林聿白倒了一杯,“是碧潭飘雪呢,先生尝尝,很好喝的。”
林聿白眉头一挑,“你识得此茶?”
苏楠溪倒茶的手一顿,讪笑,“尝过一点。”
何止尝过,在苏老爷子的书房里头常年备着的就是这碧潭飘雪,就是因为自家孙女嘴挑,喝不惯他那些苦的陈茶。
这年头,川渝地区的经济并不景气,加上闹灾荒,茶的售价也是格外的高,尤其是这种名茶,有了年数,便有了价格,所以这碧潭飘雪也是不易得的。
倒没想过苏楠溪竟然尝过,也是让他意外了一番,不过也并没有做多过问,只是默然地接过苏楠溪端过来的茶尝了一口。
入口是满满的沁香。说实话,林聿白喜好陈茶,陈茶大多数入口味苦,回味甘甜。
但像这种花茶,林聿白是不怎么品得来的,不过见对面的人儿喝的欢快,竟也觉出了一丝茶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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