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溪回到苏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到了苏家就见着里头灯火通明,隐隐还有母亲和父亲的谈笑声。
偶然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苏楠溪顿感不妙,一进门,果真就瞧见了坐在侧边椅子上的周子桑,料想他也是在宋叔哪儿吃了闭门羹,改走迂回路线了。
苏母是很喜欢周子桑的,毕竟当年与周母走的最近,且不说最近几年也保持着联系,富太太的圈子里头也是玩的最好的。
“小溪回来了,你周家哥哥也来了,过来打个招呼?”自家母亲应该不知道周子桑已经来了半个月了,仍旧是热情的招呼着。
苏楠溪半笑不笑,只得浅浅地跟周子桑打了声招呼,慢慢挪步到了母亲旁边站着。
她是没想待久的,想着站一会儿就回房间去了。
苏母以为是女儿家害羞,笑着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看着三人聊得热闹,苏楠溪也没想着插话。可周子桑眼睛时不时就往这儿处瞟,苏母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没一会儿就出声:“小溪,你陪着子桑到院子里头走走吧?”
苏母给苏楠溪使了个眼色,苏楠溪不好推拒,只好带着周子桑去了庭院。
俩人并排走着,谁也没出声儿。
走着走着,眼前就被一片阴霾笼罩,抬起头来一看,是周子桑挡住了去路。
“今日在宋叔的铺子里的,是林家二少吗?”少年扭捏了半天才出口。
苏楠溪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开口,周子桑又将话拦了过去,急急出口:“你能原谅我吗?”
眼前的女孩一身黑色束身裙,勾出了腰线,已经隐约有些玲珑曲线,出落的亭亭玉立。
苏楠溪认真的看向周子桑,“我没有怪你的理由,但半年的相处也足以让我把你当成朋友来看待,我只是有些失落,失落于你一声不响离开,但从不怨你。”
话音落下,少年久久不能言语。其实,周子桑知道苏楠溪心不在自己身上,自始至终只是朋友相待,如今倒是宁愿她怪他、怨他。
良久后,少年灿然一笑,“我来北平其是为了见苏父,家父把一些上海连接北平的娱乐产业交给了我对接……今晚就要走了。”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金莹剔透,里头镶着红玛瑙。
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问了出口,“你,愿意跟我去上海吗?”
少年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真诚,他还是她初见的那副富家公子的模样,三年的留学,褪去了他的青涩,反倒多出几分自信昂扬。
苏楠溪眉眼波动,笑了笑:“周子桑,你很好。但我,想留在北平。”
少年释然一笑,还是将项链塞到了她手中,“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八点的票,我要走了。帮我跟苏父苏母说声再见,就不进去了。”
松开了苏楠溪的手,向着大门外跑去,跑了两步,慢慢停了下来,也没有转身,声音有些低落:“小溪,若你哪天改了主意,记得来上海找我。”
苏楠溪没有回话,一直望着少年走出苏家大门,身影渐渐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看了看手中的项链,在黑夜中站了会儿,直到感觉有了凉意,才转身回屋。
进了屋内就听着苏母问着:“子桑呢?”
“他定了八点的船票,走了。让我跟你们说声道别。”苏楠溪低头回着。
苏母本还想说什么,见着女儿神色低落,也问不出口了。
苏楠溪到了房门口,看了眼手中的东西,把那项链给了银儿,让她妥善收好,就独自一人进了房门没再出来。
就连着苏父苏母派人叫她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人出来。
餐桌上坐着苏老爷子,瞧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也搁下了筷子,问着:“这都怎么了?苏家要倒了?”
苏父瞅了自家父亲一眼,“爸!”
苏老爷子这怪爱开玩笑的性子,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苏母出口回着:“周子桑来过了,小溪自小与他交好,如今一人在房里头闷着,我怕她出什么事。”
苏老爷子眉头一挑,“周家那小子来过了?”
“是呀!”
苏父这时候插嘴进来,“爸,你看小溪这一往情深的模样,要不我们去找周家提亲试试?”
苏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周家不合适。”
苏父看了看自家女儿紧闭的房门,长叹一声:“可是小溪她”
“你们先别急,等我问问再说。”苏老爷子说完就抬了筷子,示意大家先吃饭。
苏楠溪这边在床上空想了好一会儿,说完了心里头有些放松,但又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失去了位至交好友。
周子桑的话,她听懂了,可却实打实的拿他当哥哥看,是不可能答应的,但看着少年失落的背影,只觉得有些闷闷的。
想了一会,才觉得不能再想了,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如此也算的上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时,门外想起了银儿的敲门声,“小姐,老爷喊你去书房。”
苏楠溪应了声,起身去了书房。
虽然不知道老爷子找自己做什么,但还是敲门进去了。
一进去就见着苏老爷子已经备好茶,等着自己了,闻着满屋子的碧潭飘雪,看向对着自己笑逐颜开的老爷子。
“小溪来了啊。”
苏楠溪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爷爷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乖巧的坐到了一侧。
苏老爷子斟了茶,递给了自家孙女,刚才见她进来的时候,眼眶没红,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先喝盏茶。”
苏楠溪低头小啄了口,还没咽下,就听着旁边的人又开了口:“喜欢周家那小子?”
苏楠溪瞪大了眼睛,差点没一口茶呛出来,放下了茶,摆了摆手,“没有,爷爷,谁说的?”
听到这处,苏老爷子嘴角差点没撇上天去,只是还有点半信半疑地问道:“真不喜欢?那人家走,你把自己关在房间干什么?”
苏楠溪瞧着自家老爷子高兴那样,十分觉得自己这趟不该来。
于是郑重道:“不喜欢。”
苏老爷哦了一声,紧接着道:“那没事了,你回去吧。”
这变脸的速度是一天比一天快,苏楠溪有种过河拆桥的感觉,茶还没捂热呢,就被人请了出来。
看着自家孙女关上了门,苏老爷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林家那小子有望喽。”
起身就拨了拨书房里的电话,嘟嘟两声过后,另一头接了起来,“苏老头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那人说话浑厚,还有些粗鲁,当即就被苏老爷子呛了回去:“林老头子,你孙子的终身大事!”
说完,苏老爷子也不给他留情面,直接挂了电话。果不其然,不出仨数,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接起来后,对面的林老爷子语气明显好很多,还带了些特有的憨厚:“哎呦,苏大哥,小溪答应了?”
这老头惯不会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就问出了口。
其实俩老头在暗地里就互相串通好怎么卖自家孙子孙女了,都在做疏通工作,这不,林老头一听苏老头说“终身大事”,心想准是那头有戏了。
谁承想,苏老头子不慌不忙的来了句:“没答应。”
这下可把林老头子气坏了,“没答应你打过来干什么!”
苏老头子也没管他,直接了当的问:“你家儿子是不是开了个书院?”
苏老爷子拉开了底下的抽屉,底层有个书卷,宝贝似的将它拿了出来,这可是暗地里自个儿偷偷让银耳拿过来的。
谁想到那头的苏老爷子转头问了句:“聿白,你是不是开了个书院?”
林聿白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了眼自家老爷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方才他就听见了一句“小溪”,如今心思早不在书这儿了。
“谁打来的电话?”林聿白抬眼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子。
林老爷子哪受得了他这么瞅,“苏家。”
哦,苏家,记得不错的话,苏家有个叫苏楠溪的,前阵子挨不过自家母亲的面子,还让自己给人家送了生辰礼。
小溪,应该是叫她的,不是她。
“爷爷,若是找我的,回了吧。”林聿白淡淡的瞥了一眼座机。
被自家孙子看了一眼,看得他直发慌,但还是镇定的回着对面的人,“是开了个书院,可是这小子,我还弄成啊。”林老爷子小声回着。
苏老爷子大笑了声:“我明日一早派人送去一副字,你给他看了,就知道成不成了。”
这厢挂了电话,苏老爷子就派下人将东西收好,吩咐明日一早送去林家。
那边的进展却并不怎么友好,挂了电话,林家书房里头空气都有些凝固了。
林老爷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看着自家孙子。
这么多后辈里头,就林聿白从文,偏生一副冷清的性子,也不知怎么的了就让人生怕。好在做的也不错,在这北平城中的名气甚至盖过了自己,多少让林老爷子心里平衡了些。
林老爷子拿着书,坐在书桌后面,眼神时不时瞥向那头的孙子一眼,空气中只能听得见那边翻书的声音。
等了许久,终于还是林老爷子忍不住先开了口:“你先别忙着不答应,明早人送来副字,你看了再说,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也得行。
翻书的林聿白也没止住动作,眼皮都不抬一下,“实在不行怎样?”
林老爷子自知说不过他,“反正你明天看看嘛。”
林聿白收了书,“别想着强取豪夺那一套,苏家那边,我不会答应。”
自家祖上明清时期是匪徒出身,林聿白总觉得自家老爷子也沾染了些土匪气息,遇到事情从来都是用武力解决,自是晓得他肚子里这些花花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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