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选林家?”心里想着,嘴上也就问出来了。
苏老头子眨巴眨巴眼,颇为不在意的说道:“因为我苏家女儿中意。”说完,眼神看向苏楠溪,像是一瞬间就能洞穿人心。
苏楠溪没料到苏老爷子会这样回答,有一瞬间的躲闪。
直到手背覆上一阵温热,“小溪,爷爷说过,最后还得看你心意。”
苏楠溪倒没有想过苏老爷子真的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说亲,一时间鼻头一酸,有些说不出来话,半晌才支支吾吾说了一句:“倒也没有那么喜欢。”
苏楠溪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对林聿白有些不一样,但并没有到那种热烈的欢喜,对林聿白的,更多的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平淡,温润、祥和。
可苏楠溪却清楚地知道,与林家结亲,并不是明智之选。
“反正呢,林家那边是同意了的,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抬头看向苏老爷子,见他以一脸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看着自己,苏楠溪就知道铁定是他从中做了些什么手脚。
“是林聿白同意的和苏家结亲?”要说林老爷子念及旧情同意了这门亲事还好说,可看着自家书院先生那寡情寡性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模样。
再说,现下苏家势大,林家与苏家结亲,不免会遭受北平城中世家非议。
一想到那一身清冷又温润的人因为与苏家婚事被城中人非议,苏楠溪多少会有些愧疚。
“这可是他自己同意的。”说完,苏老爷子气鼓鼓地放下了茶盏,起身走了。
这倒让苏楠溪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为什么答应这桩婚事?
入夜,苏楠溪辗转反侧睡不着,思来想去,总觉得林聿白不像是会主动答应与苏家联姻的人,毕竟这于他自己和林家而言,并没有过多地好处。相反,说不准还会招来文人骚客的些许嘲讽。
而苏楠溪也不觉得他是那种贪钱慕名之人,毕竟也是个国文先生,有自己的那一身傲骨在,骨子里也是个淡泊极了的人。
那是为何应下联姻呢?总重也只能得到一种说法:被林老爷子和苏老爷子两相逼迫。
一定是苏老爷子和林爷爷从中作梗,依着他那个温吞的性子,只能受人拿捏,毕竟柿子专挑软的捏嘛。
想通了后,苏楠溪觉得次日定要给苏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实在不行,苏家先退了这桩婚事也行,总好过于让先生为难。
想好应对之策,苏楠溪索性俩眼一闭,找周公解梦去了。
清晨微曦,苏家这几日适应了苏楠溪的作息,早早地就起了灶火,苏楠溪要赶早学,坐在餐桌上不慌不忙的吃着早饭,不一会儿见着苏老爷子慢吞吞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爷孙俩就这样坐在餐桌上吃着饭,苏家重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是以,苏楠溪好几次瞥向苏老爷子,本身手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的吐司,为着迎合着苏老爷子吃饭的速度,刻意的在嘴里小口小口的咬着。
终于,见着苏老爷子拿起了盘侧的巾帕,擦了擦嘴,苏楠溪慌忙将最后一口咽下肚子。支支吾吾的说着:“爷爷,跟林家退婚吧?”
苏老爷子听完皱了皱眉,颇为不解的望着自家孙女。
放下巾帕,“你不喜欢林家那小子啊?”
苏楠溪抿了嘴,摇了摇头,“不喜欢。”
苏老爷子踟躇片刻,看了眼苏楠溪,神色开始认真,“真的不喜欢?”
对面的人眨了眨眼,不敢对上苏老爷子探究的目光,半晌语气甚为凝重,“我认为林家对于苏家来说,并不合适。”
林老爷子深深地望了眼自家孙女,叹了口气,“这事,容我再想想。”
等到苏楠溪向自家老爷子告了别,坐上吉普车驶离苏家,苏老爷子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车子远去。
身旁走近管家,站在老爷子身旁,“小姐若是真不喜欢那林家二少爷,老爷子您就把婚事给退了吧。”
管家已经上了年岁,是打小就跟在苏老爷子身边的,也拿苏楠溪当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疼爱,方才的一番对话自是听在了耳朵里。
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她啊,就是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太过透彻,顾虑得太多,往往忽略了自己。”
衡门书院的早课往往都是国文,每到这个点儿,书院里头都是静悄悄的,一是没有人敢顶撞林聿白,二是学生们对林聿白多少是带点儿敬重在身上的。
可是今日还没穿过长廊,就听着里头传来了阵阵哄笑闹声,俨然没了之前的静俏。
苏楠溪走进教室,刚坐到座位上,王安煦就从第一排小跑着凑了过来,要说这家伙平日里可不敢这样放肆的。
苏楠溪还没开口问,王安煦就一脸得意的汇报情况,“我跟你说,今日学堂新请的国文教书先生来了!”
苏楠溪想要从抽屉里拿出国文书的手一顿,默默地又给它塞了回去。
王安煦立马眼疾手快的将她的国文书从抽屉里头掏了出来,瞪着苏楠溪道:“你可别想着逃课啊。这新来的小老头可比林聿白严苛多了,被他逮着你没来上课,说不准就能把你的名字挂在学堂大门前‘暴尸三日’。”
若是说被训斥一番,甚至不让她再来学堂,苏楠溪都能勉强接受,毕竟之前也没有多想来。
可是若说将她的名字贴在大门前,苏楠溪认真的想了想,也委实不体面了些,虽然用的不是真名,可现下林聿白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啊,难免要人背地里看笑话。
若是两家话一传,连带着苏老爷子估摸着都得知道这档子丑闻,心下里算了算,这是份不划算的买卖,也瞬间打消了逃课的念头。
嘴里不满的嘟囔着,“既然这么严厉,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玩闹?”
话音刚落,就听着一道深沉古板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你看看你们是为人学者该有的态度吗!”
这句话不经让苏楠溪想到爷爷书房里放的那本子《红楼梦》,心想着:这名著果然是有些参考价值所在的,这不就是那王熙凤的模子吗?人未至,声先至。
就见着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老学究,将手中一沓厚重的青蓝色书籍重重的放在了那一尺讲桌上,“我姓李,名同甫,大家以后唤我李先生即可。”
王安煦倒是没再逗留,一溜烟儿的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还趁着新来的老学究不留神的功夫,回头冲着苏楠溪眨巴眨吧眼,惹得苏楠溪无奈的笑了笑。
这不笑还好,嘴角一扯,倒叫那台上的李同甫给瞧见了,就听着头顶遥遥传来一句,“那位女同学,可是对本人有何不满?”
苏楠溪被喊得一愣,教室里可就自己一位女的,不是喊自己又是唤谁?一时间,四面都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被叫一声倒没什么,可是这样被人盯着看,苏楠溪还是头一次,一时间都窘了脸色,惹得脸颊有些发烫。
只得僵硬地站起身,回着:“觉得李先生的这个名字甚为悦耳?”
本是瞎扯一通,没想到还踩到点子上了,只听着李同甫哈哈一笑,摸了摸他那有些短的胡须,欣慰的说道,“本人最喜欢的两位古文大师,正是李白与杜甫二人,故取代称‘李同甫’能联想到此处之人,想必在我的国文这门课上也必是得心应手啊!”
苏楠溪联想到昨日去红螺寺,林聿白好像才讲过自己的国文学的不好,实在是担当不起这李同甫一顿美言。
谦虚的回了一句,“没有没有。”
没想到反勾起了这李同甫的话匣子,从唐朝讲到宋代,将李白杜甫的家底都给搬了个空,像是想倾尽毕生所学,将有关与二人的史迹一股脑的灌输到苏楠溪的耳朵里。
加上李同甫那着实不算风趣幽默的谈吐,像极了在读二十四史般的枯燥乏味,底下坐着的同学大都开始了昏昏欲睡,更别提苏楠溪了。
自打被他喊起来,就再也没坐下过,就这样直立立的站着,苏楠溪是半点困意都没有,只觉得腿肚子酸痛,时不时在他注意力松散的时候动动脚,缓解一下麻木。
就这样站着听了大半节课,苏楠溪已经感觉双腿都酸软无力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咚咚咚”三下叩击着沉木的门板,声音闷重,不轻不响,恰好能吸引门内人的注意。
众人顺着声响望了过去,就连李同甫也转了头,苏楠溪没去注意来人,只瞅准了李同甫转身,就慌忙弯下腰去揉自己的小腿,企图缓解麻木。
苏楠溪揉了会儿觉得有所缓解,才抬头去看什么情况,就见着外头站着林聿白,不知道正在跟李同甫说些什么。
二人明明都穿的差不多,可苏楠溪就觉得林聿白的长衫更好看一些,相反李同甫的长衫就充满了古板老学究的味道了。
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就见着李同甫转身向着林聿白那处小屋子走了去,顿了一步后面的人也跟了上去,就在转身的时候,他的眼神不经意间瞟向窗边,惹得苏楠溪有些似是而非的心虚。
等到俩人走了,苏楠溪也就顺势坐了下来,可能是林聿白方才来过的缘故,教室里安静的出奇,每人都在低头温习,倒也没注意自己这边。
后半节课李同甫那老头意外的没有回来,苏楠溪也就安安稳稳的坐了后半节课。
下课了同学都作鸟兽散去,与苏楠溪熟识的便上来打个招呼也就走了,王安煦也在适时的窜了上来,怂恿着苏楠溪,“小溪,我们去找婉宁吧?”
苏楠溪闷闷的回着:“你去吧,我今天站久了想回家休息。”
王安煦也没有勉强,看了眼她的脚,问了句,“要我送你吗?”
苏楠溪摇了摇头,目送着他走了出去,期间还看到他担忧的回头望望,苏楠溪笑了笑,向他摆了摆手,让他快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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