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栩要云燕璟淋两个时辰的雨,他也并非没考虑云燕璟是双身之人。但他今天被气狠了,脑子里都是郁嫔的挑拨都是云燕璟对他的忤逆,同情理智渐渐给压下去。
他就觉得云燕璟倚仗有孕为所欲为,竟还敢诋毁阿珉,说阿珉不喜欢自己。单凭这一条,他死上一千次也不为过,罚他淋雨简直太轻了。
将来云燕璟生下的孩子自然会学他阿爹性情,玩弄心机抢别人东西,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所以今日的惩处不能免。
见徐勇和红绡还要为自己说什么,云燕璟想事已至此莫牵累别人。他用手紧抓着桥栏杆,本来该跪下去,可目前这副摇摇欲坠的身体若真跪了怕再难站起来,于是在雨中向贺兰栩微微福身。
“臣唐突无状冒犯天子,有罪当受重罚。臣……臣领旨,在此思过。”费力喘了好几下,云燕璟才把这句话说完。
其实他也觉得淋雨已是很轻的处罚,今天自己必须吃点苦头才能让皇帝陛下气消。
比起被贺兰栩强硬控制比起刑杖皮鞭,在雨中站一站当真不算什么。至少能让腹中孩儿少受些外力伤害,自己只能勉强护他到这个程度了。
贺兰栩瞪着云燕璟,心想表面再柔顺这人内里也是不服的,他不过是惯于伪装。
雨水落在君王脸上,贺兰栩觉得又湿又冷,他不想待在这里,或者可以说是看到云燕璟的眼睛让他待不下去了。
因为那双眼睛当真像有妖法,再看下去自己的心又会变软。
即使自己是统治者,可以轻易决定云燕璟生死,但实际总感觉云燕璟才是自己情绪的掌控者。自己始终被他摆弄,会被他的温柔撩拨得情动,也会为他一针见血的顶撞刺得怒火中烧。
贺兰栩要徐勇把红绡带走,然后自己一甩袍袖头也不回出了御花园。
……
视线中那个高大背影渐渐远去,他就这样无情地走了。
云燕璟又听到红绡嘶声喊着小君,音量也越来越轻,该是被徐勇带出去了吧。徐勇不敢违抗贺兰栩口谕,带走也好,女孩子被雨浇更受不了。
云燕璟的感官有些涣散,他此时只能凭模糊的视力杂乱的听觉来判断周围发生什么。他想挪也挪不动,被湿气寒气弄得浑身僵硬,虚弱抬头看看天,雨仿佛又大了。
竹桥下是一片湖面,雨水浸透云燕璟长发,顺着他的面颊淌落,再钻进领口侵染肌肤,再沿小臂和手指尖滴滴答答流下,汇聚成另一阵雨落向湖中,已经将他周身都肆虐个遍。
衣服由里至外全被打湿,贴在身上冷到极致难受到极致。将近下午天气变得更糟,秋冬交界雨夹雪,凉雨过后又漫天飘起雪花。
水汽未干再落雪,衣裳结起薄薄一层冰碴儿,冰凉中带着尖锐刺痛,那感觉绝不逊于任何刑罚。
云燕璟额头、眉毛和长睫都凝上一层冰霜,他身体不住颤抖,牙齿咯咯在打战。
他也不清楚自己立于雨雪中多久了,两个时辰的折磨熬过去几何?自身冷痛都可以忍,只是现在下腹处的钝疼也加入进来,而且越来越强烈,他很担心小家伙要禁不住了。
云燕璟搓动冰凉手掌去按揉小腹,安慰里面的嫩芽。
“孩儿乖,都是阿爹不好让你受苦了。再坚持一会,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回去,回去有暖暖的屋子,让红绡姑姑给你炖姜糖水喝。”
但小家伙似乎不开心,实在不喜欢这种冰天雪地。他说不出道不明只能向阿爹反抗,云燕璟感觉肚子里在拧劲儿在抽筋,他倚着栏杆歪斜下去,痛苦地发出呻/吟。
“啊,宝宝,不要再闹了。阿爹,阿爹好疼!”
……
“哟,这是谁呀?原来是璟长仪,你站在桥上赏风景吗?怎么刚刚晋位就罚站,看来陛下对你实在宠得别具一格呀!”
声音妖媚,明显带着幸灾乐祸,是悦音侍君系着厚厚披风,让侍从打着把伞过来了。
云燕璟被罚迅速传遍六宫,拍手解恨的大有人在。
那些人想有孕得宠也不过如此吗,看来陛下只是拿他当玩物,喜欢了捏在手上摆弄摆弄,不喜欢就扔掉再踩一脚,这就是狐媚子的下场。
悦音侍君头一个来看热闹,见云燕璟一身湿淋淋狼狈相,脸色唇色比雪还惨白,他心里不知有多痛快。这时候不报复还等什么?
他从桥下走上来挨近云燕璟,假意说:“璟长仪你冷不冷?站了半日一定很难受吧。可要小心,伤了龙嗣太后也会不高兴的。我帮你打伞好不好?瞧你稳都稳不住,还得多半个时辰且有的熬呐!来,我扶你一把。”
云燕璟自然知道他没安好心,平日都不屑于理他。因为太没力气勉强挤出一句话:“你,离我远些。”
“呀,怎么还不识好人心!”悦音侍君更来劲了,就想作弄云燕璟。“我是特意来看你的,我们一同入宫总有情谊在,你不用和我客气,站不住我搀着你就是了。”
“放手……”
云燕璟身上原有些功夫的,若在往常他制服悦音侍君不难。然而今天于雨雪中待了一个多时辰,人已在虚脱的临界,四肢都冻得发硬发僵,再没有气力反抗了。
悦音侍君欺身上前攥住他胳膊,本想揉搓戏耍一番,低头见桥下湖水脑子闪过个念头,瞬间起了歹心。
云燕璟,不如叫你一了百了!
他把人抵在栏杆上,假装搀扶却猛朝下推。桥栏低矮,云燕璟脚底打滑向后栽去,扑通一声跌进了黑沉沉湖水。
“啊,小君!……快来人呐,救命呀!”
红绡奋力挣脱徐勇的束缚跑来,就看到这惊心动魄一幕,她自己不会水急得手足无措,边哭边冲周围高喊求救。
湖里比桥上更冰冷十倍,云燕璟呛了好几口水,意识开始不清了。昏迷前他只有一个迫切的念头:孩子,我的孩子不可以出事,谁来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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