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热浪一阵阵袭来,步枕吟感觉额前的碎发都被高温烤成了卷儿。

    看来宋方卿是想毁尸灭迹。

    艳鬼被热浪逼得连连退后,跺脚道:“疯了,疯了,宋方卿真的疯了!”

    他的确没想到宋方卿会一把火烧了整个地下密室,这密室里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的心血,当初为了那个短命的女人辛辛苦苦建起来,现在又为了那个女人说烧就烧。

    真是又蠢又无聊得很。

    想到这儿,艳鬼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世间男女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入嘴的食物。

    区别在于男的难吃,女的好吃,而其中又属年轻少女的滋味最佳,血肉皆为上品。

    所以他喜爱那些妙龄少女,就像人们喜欢上好的五花肉一样,肉质细腻,肥瘦相间。再佐以生前羔羊们惊恐痛苦的尖叫,简直人间美味。

    “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艳鬼难受得扭了扭被缚住的身体,不耐烦地催促。

    步枕吟没理他,催动灵力缠绕上声语,面目凝重地朝被火焰和浓烟包围的密室深处叫了一声:“还有没有人在里面?”

    话音刚落,浓烟深处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

    “咳,救救我们”

    步枕吟毫不犹豫地飞身冲进已变成一片火海的密室,片刻后,从熊熊火海里夹着两个几乎昏迷过去的少女飞了出来。

    其中一个还有点意识,睁开眼看到艳鬼,登时尖叫出声,少女黑亮的瞳孔猛地缩紧,表情惊恐万分,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至极的东西。

    “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掉我们!娘亲还在等我们回去,她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可以给你当牛做马!给你洗衣做饭,求求你,我们不想死”

    “这就是你口中的羔羊?”步枕吟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冷静地质问。

    艳鬼笑嘻嘻地大方承认:“是啊,怎么了,听说你们魔宗以前也有啖血食肉的人在。惊恐的羔羊,血也好,肉也好,都美味得不得了,步宗主不想试试吗?。”

    步枕吟冷冷地拒绝了他,“不用了,我没有吃人的爱好。”

    艳鬼不无失望地勾唇一笑:“哦,那真可惜。”语气里却并没有可惜之意。

    “那方池水是怎么回事。”步枕吟慢慢摩挲着手里的金骨丝,意有所指地问。

    “你说那个啊,那个是凝脂香,只要将尸体浸入凝脂香中,就可以保持尸体不腐烂甚至鲜活如生,但是效果有时限,最长只能保持五年。”

    “密室、凝脂香、还有这些尸体你都有份。”

    “步宗主可别误会,这全都是宋方卿的主意,他为了那个短命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艳鬼解释完,对上火光映照中步枕吟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猛然间后背脊骨感受到了一种发凉的怵意。

    “等等”

    话没说完,那颗漂亮的头颅已经轱辘滚到了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好似还停留在死前最后一刻的惊讶和恐惧里。

    “佐以死前的惊恐当下酒菜,你自己也试试。”

    步枕吟一脚将艳鬼的脑袋和尸身踢进了大火中,收好刚刚萧思寻传来的纸鹤,然后一掌灵力轰碎暗道的石壁顶部,带着两个少女迎着倾泻下来的光亮飞身而上。

    按照萧思寻纸鹤上的讯息,宋方卿从暗道出来后准备逃跑,被他挡在了前庭。

    到了地面,眼前的宋府大宅已经整个陷入一片火海,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步枕吟赶到前庭院落的时候,宋方卿断了一只手臂,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住断口处,半跪在地上,满眼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你是谁?!”宋方卿忍着断臂的剧痛,声音都在颤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下此狠手!”

    “萧思寻。”少年道。

    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歪了歪头,似乎在丈量距离,然后用那把还沾着男人断臂鲜血的银色细刀在确定好的位置轻轻一划,地面顿时被切开一条一指宽的沟壑。

    “你不要越过这条线,否则我就把你另一条胳膊砍下来。”萧思寻说,那张脸被火光照亮,漆黑的瞳,雪白的脸,以及眼下被溅到的一点泪痣似的鲜红的血。

    步枕吟有点看呆了,原作里的萧思寻有这么凶残吗?

    当然,她深知自己作为一个杀人方式是削人脑袋的,对比萧思寻也“温柔”不到哪里去,但她人设好歹是个恶毒反派女魔头。

    可男主不是正道圣母小白莲吗,怎么削起人来比她还狠。

    说起来,这算不算崩人设?

    步枕吟一边沉思,一边不知不觉走到了萧思寻身旁,顺手给宋府周围设下一道结界。

    既为了防止宋方卿逃跑,也能避免大火烧到周遭房屋。

    宋照和宋菱被刚才断臂的血腥一幕吓到,双双哭着扑进步枕吟怀中,仿佛找到了在场唯一的依靠。短短一天里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说到底还是两个小孩子,谁能知道他们究竟是为哪一件事伤心或是害怕落泪。

    宋方卿看见这一幕,却是赤红了眼,恨意从眼底疯狂泄出,几乎咬碎一口铁牙。

    “你们这两个贱种,不准过去!”男人发疯一般地咆哮着,“我才是你们的父亲!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带你们回来和芊芊团圆,你们为什么不听话?!你们不是很想娘亲吗,不是想和她一起玩吗可你们却把她杀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听芊芊的话去找你们,都怪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芊芊!”

    忽而,宋方卿收敛了所有恨意,轻笑了一声,紧接着那笑声越来越癫狂,笑着笑着男人却失声痛哭了起来,又笑又哭,仿佛疯了一样。

    “我的芊芊死了,所有人都该给她陪葬,哈哈哈哈”

    “艳鬼死了,那是他活该。”

    “阿春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忽然,宋方卿抬起头,脸上涕泗纵横,两只赤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宋照宋菱,阴恻恻地笑了:“哈,照儿菱儿,你们也死了,还记得吗?”

    宋照陡然瞪大眼睛,挂着泪痕的脸蛋上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宋菱从步枕吟怀里抬起头,鼻尖哭得红通通的,声音那般脆弱,好像碰一下就会绝望地碎掉,“哥哥,爹爹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已经死了吗?”

    在这全场静寂的刹那,变故突生,宋方卿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茜红玉簪,突然起身刺向宋照宋菱,伴随着动作的是一个温柔的笑,然而那笑容却让人心生寒意,男人道:“照儿菱儿,和我一起去陪芊芊吧。”

    这算哪门子的父亲,步枕吟满腔怒火腾然而起,金骨丝已经如闪电般蹿了出去。

    突然,一个胖胖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挡在了宋方卿面前。噗嗤一声,血肉绽开的声音,又沉又闷,那个身影捂着胸口踉跄着退后几步,然后像没力气了一般,重重地坐了下去。

    “阿春!”宋菱叫得撕心裂肺。

    与此同时,宋方卿被金骨丝撕成了碎片,血雨漫天。

    那一瞬,步枕吟站在血雨中,笔挺着背脊,什么话也没说,轻轻捂住了兄妹两人的眼睛。

    重新获得视线后,宋菱第一时间冲到了阿春面前。

    阿春喘着粗气,颓劳且笨拙地坐在地上,圆圆的脑袋不堪重负一般深深低垂着,察觉到有道小小的身影跪坐在面前,哭得那么伤心。她努力抬起头,露出一个笑脸:“阿菱小姐,我都想起来了,其实我已经已经死了。”

    宋菱哭成了泪人:“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挡着爹爹,我有很厉害的人能保护我了,我不会受伤的,为什么要冲出来阿春我不想你死,你能不能不要死,求求你。娘亲死了,爹爹也死了,除了哥哥,我没有亲人了。”

    其实除了阿春,谁都知道拿着一把小小的簪子根本刺不到宋照和宋菱,但她还是冲出来挡在了宋方卿面前。

    是身体下意识就动了吗,或许是吧。

    无论如何,答案也只有阿春本人知道了。

    宋照也走了上来,眼神里有什么变了,变得平静宁和,不再惶恐,就像经历一场噩梦终于醒来,松了一口气。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和哥哥两个人。”宋菱扑进阿春的怀里,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模样令人心碎。

    “你们受太多苦了。”阿春伸出胖胖的手,深深喘了一口气,心疼地给宋菱轻柔擦去脸上的泪痕,道:“跟我走吧。”

    “走?走去哪儿”宋菱喃喃,忽然脑海闪过什么,出现一幕幕走马灯似的画面。

    有她和哥哥偷偷在被窝里看小人书的场景,灯火如豆,他们放飞自己的想象,在影影绰绰的昏黄烛光里编织出一场故事里每个人都很幸福快乐的美好幻梦。

    有阿春抱着因伤寒发高烧的她的场景,阿春焦急地抱着她跪在爹爹面前,祈求爹爹找个郎中给她看病,可是爹爹只呆呆摩挲着玉簪,不说话。

    后来,那些场景慢慢变了,越来越让她害怕。

    有天,她看见爹爹掐着哥哥的脖子,表情很可怕。她很害怕哥哥被爹爹掐死,冲上前想保护哥哥,却被爹爹猛地甩到一边。

    她的脖子重重撞到椅子尖锐的边缘,一阵剧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所以、所以她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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