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八年春,和风徐徐,行人三五成行沿街走过,街道上叫卖声连绵不绝,酒肆衣铺、书阁茶楼也都充满人气。

    然而安乐祥和的氛围没多久就被突兀打破,街道尽头一片嘈杂,熙熙攘攘的行人如潮水般退去一旁,长街中间被留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有人躲避间不小心碰到身后人,赶忙扭头道歉,话还未开口就被人一把拎住领子。

    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脸凶相,粗声粗气骂道:“小子,你没长眼睛啊!敢碰你爷爷我?”

    被抓住的男子书生打扮,文弱瘦削,身上长衫破旧单薄,惨白着脸道:“对不住对不住,方才退的太急……”

    大汉仍旧不放过他,恶声威胁,“一句对不住就想这么算了,哪有这么美的事情,不给点银钱让我看个大夫?”

    这是明目张胆的勒索了,书生面露难色,“这……我方才只是……”

    “叽歪什么,”大汉加大手中动作,粗暴打断道:“管你什么只是不只是,不给钱今天别想走。”

    言罢径直在他身上摸索财物,将值钱的物件一把摘了下来。

    书生争夺不能,气红了脸,“你这欺人太甚,与流氓何异!”

    僵持间,不知是谁匆匆喊道:“别闹了,敢在这时候闹,不要命了!”

    大汉以为是警告那书生的,面上不由得意起来,“也不打听打听爷爷我是谁,敢惹我不痛快,活得不耐烦了。”

    四周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大汉尚还未感觉到不对,就听得一女子笑意吟吟的声音传来。

    “这是哪位大人物这么威风呀?”

    大汉正要习惯性骂上一句,一抬头看见眼前阵仗,嘴里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空出来的街道上走来一群人,一眼望去尽是人高马大,穿着一色服装,面容冷肃,腰间均佩戴长刀,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跟在一名红衣少女身后,中间距离不远不近。

    那为首的少女豆蔻年华,朱唇皓齿,生得明艳动人,身上红裙缀以金丝暗纹绣品,华美繁复,单看身形是个顶漂亮娇美的姑娘。

    身后那群护卫各个气势摄人,然而少女却无丝毫拘谨之态,脚步轻快,指尖勾着腰间的流苏把玩,矜傲地微抬下巴,神气十足。

    大汉被眼前这幕一吓,顿时手酸脚软,畏缩的往后退了半步。

    那文弱书生摆脱了禁锢,反而不动,表情愣怔,呆看着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注意力没在他身上,笑盈盈的越过了他,往大汉那边走近,身后那群护卫齐齐站定她身后,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

    “躲什么,我最喜欢和不好惹的人一起玩了,继续啊。”

    大汉后背一身冷汗,不知她心思,只讪笑着回话,“不敢不敢,小人贱民一个,不敢和公主相提并论。”

    红衣少女挑眉,不等说什么,就看周围的人大部分都一副了然的样子,对她的身份好似没太大惊讶。

    她撇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护卫,抱怨似的,“原来都认得我。”

    大汉看她一副笑脸,不像传闻中那般,胆量立刻大了起来,吹嘘拍马道:“谁人不识得昭乐公主,小人之前随卫府小公子办事,有幸见过公主姿容,真是绝艳独伦……”

    封号一出,仅剩的不识得眼前女子身份的人也立刻明悟了。

    京都最不缺达官贵人,连带着百姓也有了点见识,见到衣着华贵仆从紧随的,不管认不认识,躬身垂目等人过去就行。

    一般来说,他们只听闻一些京都贵女的事迹,很难见到真人,更别提深宫女郎了。

    然而昭乐公主却是唯一的例外。

    昭乐公主元妙仪为皇后所出,出生时大昭久旱逢甘霖,旱灾得以改善,待她百日时恰逢边疆捷报传来,异域归顺,天下大和。

    由此圣心大悦,赐封号“昭乐”,此后十余年更是将其捧在手心宠着护着。

    受得帝后如此偏爱,昭乐公主不免娇纵,行事越发无所顾忌。

    当京都贵女们手持绢帕羞涩浅笑,以才貌温婉出名时,昭乐公主已经带着她那些护卫揍遍京中世家子,甚至胆大的堵在宫门和朝中大臣“辩理”,生生越过众多儿郎,以大昭第一纨绔扬名。

    但以往众人只是听闻昭乐公主事迹,不曾见到本人,没想到今日她竟大摇大摆出现在长街上,不曾坐轿遮面就罢了,竟还带着一群护卫嚣张横行。

    不断有人用余光打量,元妙仪也大方任他们瞧。

    大汉夸得天花乱坠,她听了几句,发觉都是一些烂俗的词句,顿时兴致索然。

    于是上一秒大汉还自觉抱了个大腿,下一瞬就见她忽然敛了笑容,抬脚踢向他膝盖,居高临下道:“你算什么东西,见了我不行礼就算了,还敢在我的地盘逞威风?”

    那一脚并不重,大汉还没从她突然的变脸中反应过来,直愣愣站在那里。

    一名黑衣护卫顺势上前,十分熟练地一脚踹向其膝窝,大汉立刻狼狈跪倒在地,正对着元妙仪。

    元妙仪双臂抱胸往一旁挪了挪,在大汉身侧站定,正让出她身后的文弱书生。

    她微微俯身,笑吟吟道:“以为在卫小公子手下做事就能当大爷了?以往你多威风我不知道,但今日以后,敢让我看到你耍横,那就请你校场走一趟,懂了吗?”

    昭乐公主的请校场可不是一对一,那是几名士兵对战一人,纯粹给人做沙包的。

    大汉满头冷汗,连忙磕头应是,彻底没了嚣张气焰。

    元妙仪直起身子,正好和文弱书生撞上视线,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是皇城,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衙内巡差,遇事不找他们那不是上赶着让他们吃白饭?”

    言罢,不再理会他,挥手带着护卫浩浩荡荡离去。

    -

    今日顺安侯府的小公子楚见微生辰,不在府内设宴,反而请了一群人到京玉楼玩。

    元妙仪和楚见微二人志趣相投,平日里没少一起闯祸挨骂,情谊非同一般。此次楚见微过生辰,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来赴宴。

    不幸的是元妙仪前几日才闯祸被罚禁闭,接到请帖后只能黏着父皇和兄长撒娇卖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机会,只是得让护卫随身保护。

    元妙仪很痛快的答应了,毕竟父兄都不一定管的住她,护卫就更不用说了。

    楚见微请的大多是之前学堂的同伴,多是爱玩闹的,又搬来了果酒,几杯下去,气氛很轻易就热闹起来。

    宴会中途,楚见微让人取来一个玉制酒壶,通身光彩,他献宝似的给元妙仪看,“我前几日新得的,这可不是一般的酒壶,里面可同时盛纳两种美酒。”

    元妙仪来了点兴趣,凑近试图打量它构造,然而瓶口窄细,看不出什么名堂。

    楚见微怂恿道:“你要不要尝一尝?”

    元妙仪有点犹豫,楚见微已经给她斟满一杯,“是果酒,不醉人的。”

    于是她这才放心,接过一杯抿了一口,入口酸甜,是梅子酒。

    她又接过另一杯,这次唱起来偏甜一些,有浓郁桃子味。

    楚见微满眼期待的看着她,“如何?”

    元妙仪最爱桃子,因此不吝赞美,“确实新奇,你从哪里得来的?”

    边说边抱过酒壶跃跃欲试,自己也试着倒了两杯,却都是梅子酒。

    楚见微得意洋洋,给她讲自己是如何艰辛才得来这玩意,后来又去教元妙仪怎么用。

    不知不觉元妙仪就已经半壶酒入肚。

    楚见微原本正和她聊的开心,却见元妙仪情绪越来越高昂,面上更是一片红晕。

    他愣了片刻,顿时大惊失色,“妙妙,你脸怎么红了,你不会醉了吧?”

    元妙仪“啪”地一掌拍桌面上,“怎么可能,我喝果酒从来不会醉。”

    这一拍,包厢里都安静了片刻,齐刷刷看向元妙仪,以为她忽然变脸发脾气了。

    元妙仪安静坐了片刻,蓦地把手伸到眼前,惊恐道:“我的手怎么回事?谁打了我的手,好痛!”

    一片寂静,只有元妙仪抱着她的手自言自语,问是谁打的它。

    态度还十分认真。

    半响,有位公子忍不住小声道:“昭乐公主这是不是喝醉了?”

    楚见微缓过神,捂着胸口哀嚎一声,“我完了,这不是果酒吗?之前她说过喝果酒不会醉的啊,这也是不会醉吗?”

    其余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原因,都觉得应当是混着喝的原因。这时焦点本人却忽然起身,一脸认真道:“晚膳时间要到了,我该回宫了,不然禁闭时间又要加长。”

    这时候让元妙仪走了,第二日他就得进宫和圣上喝茶。

    楚见微赶忙让人去找小二要醒酒汤,一边拉着元妙仪,“先等一会,你喝口汤再走行吗?”

    元妙仪任性得很,楚见微不让她走,她反而越要离开,就是要和他反着来。

    楚见微知道她这脾气,头疼至极,也不敢真拽着人,只能眼睁睁看她开门气势汹汹下楼去。

    其余公子哥乱出主意,“要不用刚才的酒把她引回来?”

    “昭乐公主又没嚷嚷着要酒,你怎么引?应该直接拿着醒酒汤追过去,趁机让她喝。”

    “昭乐公主也说了不喝醒酒汤啊……”

    楚见微听他们说了半天,一个好主意都没想出来,简直气笑了。

    他随手指了几人,“你去把酒拿过来,你去催小二快点拿醒酒汤,剩下的都跟着我追过去,别让她出什么事了。”

    说完赶忙也追下楼,心里哀叹可别让小祖宗闯什么祸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楚见微再看到人的时候,发现元妙仪在酒楼门口堵着一名男子不知在做什么,周围渐渐聚集了一堆人。

    他心感不妙,赶忙小步跑过去,刚凑近就听到元妙仪拉着那公子衣袖,理直气壮道:“你长得这般好看,很适合做我驸马,和我一起回宫吧。”

    楚见微心中一凉,待看清那男子面容后,顿时腿软脚软,简直当场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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