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彻醉意朦胧,觉得这小女孩儿女官生得五官俏丽,深邃立体,似是西域人,此时羞得低了头,一张俏面飞红,倒也有些生趣,哈哈笑道:“你脸红什么呢?来,来,来,与我同饮一杯,何如?这大好美景,湖中赏月,岂能无酒,既然有酒,岂可无诗!……不知你名,便叫你白月光如何?哈哈哈,共拥一片月光,你我何来尊卑?来来来,与我同赏,与我同饮!”
陈彻是从一个平等自由的世界来的,心中并没有尊卑等级的概念,又本是疏朗不羁之人,在堂中已是憋了半天没人说说话,此时于这半醉之际,只想一抒胸臆,当下从那小女官怀里一把拿过酒壶,说道:“白月光,你用杯,我用壶,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哈哈……”说罢,举过酒壶,就着壶嘴,咕嘟咕嘟的畅饮了一大口,大声说道:“好爽!白月光,你也喝!”
“罪奴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与我同饮便是。”
白月光见殿下半醺的样子,脸颊上如浮着一抹淡淡的胭脂红,面容更其美艳,便如一个十六七岁的娇美少女,不由羞赧地半侧了身子,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好,好,再来!”说着,顺手给白月光斟上,说道:“今日美酒在手,岂可无诗?”
“殿下,罪奴……罪奴……”
陈彻酒意上涌,哈哈大笑几声,右手执壶,左手袍袖一挥,洒脱疏狂,朗声说道:“诗来!”
“……”小女官端着酒杯,一时无话,只在身旁静静侍立。
陈彻轻轻挥了挥衣袖,右手举壶,左手指月,边喝边说道:“这是一个月夜之城,但光明永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热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于此想起母亲,便以诗相忆,聊寄哀思。……”
他说到情深处,仰起头,将壶中酒长饮几大口,朗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长吟罢,陈彻举起酒壶,咕噜噜喝了一半,朗声笑道:“好酒,好酒!哈哈哈……”
那名自称罪奴的小女官听他说“美酒在手,岂可无诗”,随后便听到殿下朗声吟咏,赶紧闭目凝神,在他身后默默记诵,一会,小女官脸上浮现出一片震惊之色,待陈彻吟咏完毕,拿着酒杯,忙不迭转身,一路小跑进舱里,边小跑边兴奋地对舱中其他女官说道:“快记快记!二殿下写诗了,二殿下写诗了!”
那几名女官忙拿出纸笔,一路跟,一路记。
堂上众人看着一名容颜俏丽的小女官疾行匆匆,而后面却跟了几名女官,似是在说着什么,记着什么。小女官与身后女官很快来到场中,那小女官白月光向前两步,吁了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向王上跪禀道:“禀报王上,二殿下写诗了。”
王上闻言,心中一喜,脸上却很平静,淡淡说道:“是吗?拿来让寡人看看。”
小女官忙从身后女官手上将已记好的文稿恭谨地递上去,王上身侧一名女官过来接了,转身弯腰恭谨地双手捧上。
王上平静地看着这几个女官,轻轻向她们挥了挥手。
小女官与那几名女官向王上躬身一礼,缓缓退后三步,转身回到原来侍立的位置。小女官仍是走出舱来,去陈彻身后静静侍立。
王上拿过文稿,漫不经心地看去,却不由眼前一亮。只见文稿上的文字题目是《月下相忆》,还有一句题记:这是一个月夜之城,但光明永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热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题记下才是诗词正文。细细读阅,不由难掩惊喜之色,脱口而出:“好诗辞,好诗辞,好诗辞!”捧在手中,纸张微微抖动,竟是久久不忍放下。
太后在旁见王上神色有异,示意身旁女官将文稿拿来,拿在手中,轻声吟咏,脸上神色复杂,渐渐的,已有些昏花的眼中浮动泪光,良久,说道:“我的小鹿儿,我的小鹿儿,我的小鹿儿……”
场中众人见王上与太后皆是神色有异,不禁惊诧,场中一时静下来。
陈欣茹见了,终是忍不了好奇心,向母妃点点头,款款走上去,向王上与太后敛衽一礼,然后从太后手中取过文稿,展开来,细细看去,越读越是喜欢,心中震惊,不禁吟咏出声:
“这是一个月夜之城,但光明永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热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于此想起母亲,便以诗相忆,聊寄哀思。——题记.陈彻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觉边吟咏,边走向场中,一步一吟,句句如珠落玉盘,震动人心。读了三遍,尚觉满齿留香,久久不忍释手。
殿阁大学士林若甫走了上来,向康宁公主躬身一揖,道声:“公主殿下,可否让臣下也赏阅一番。”
“嗯,……”
林若甫从公主手中接过文稿,展在手上,细细阅去,不禁反复轻声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真是好辞,真是好辞,真是好辞,此诗一出,天下可再无诗辞了,哈哈,我大陈竟有如此神仙之人,我大陈竟有如此天人之文,哈哈哈……”
场上众人听了此说,便有数人上前围观,一阅之后,皆是连声称赞。
这文稿传阅下去,西楚锦衣少年身后的那名年轻使者一阅之下,一时呆住,不禁连声赞道:“此乃仙人之作,此乃仙人之作,此乃仙人之作。……连题记都如此字字珠玑,句句深情,好文,好诗,好辞!”声音中正柔美,倒像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是好听。
那西楚年轻使者拿着这张文稿,连阅数次,不忍放下。
此时,身前那位西楚的锦衣少年等得有些不耐,回过头来,淡淡说道:“拂裳,……秋拂裳,你还没看完么?”
“主子……奴婢该死……”那叫秋拂裳的使者闻言,轻声说道,忙将文稿递上去。
那锦衣少年接了过去,细细赏阅,顾自吟咏,久久不舍。
到了此时,这堂上的天下士子对于那个全无王子形状的大陈二殿下的观感全然迥异,王廷百官与各国使臣除了心情复杂,便是充满了震惊,难道真如大陈康宁公主所言,待他想写之时,必是惊世之作?如果世间真有天才,这便是天才!
且说亭中六女惬意地赏着月光,嗑着瓜子,吃着果脯,饮着香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等着宫中女官将选定的诗文誊抄来一阅,突然,眼尖的林雨萌指着宝船说道:“大家快看,那里有个狂徒,在学安公子左手指月呢。”
众人看去,只觉眼前一亮,那人身穿月白色锦衫,冠带华贵,在通明的灯光中,在皎洁的月光下,那人面容艳美灿烂,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蕾即将在三月春光里盛放,散发着阵阵幽香,正似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的娇美容色,有些青涩,却艳丽无俦,逸然有仙人之姿。自那人站在船头,这船下的湖水便染上了他的艳丽与柔美,便似他的倒影映在水面,水面也会跟着生出颜色而心乱,涟漪粼粼闪动,如天上人间。
那人右手举壶,左手指月,似是在吟咏诗文,湖面的夜风吹过,将他的衣袂轻轻拂动,似是天上仙子般飘逸而柔美,舞台乐工的丝弦悠悠,在弦音之中,隐约听到那人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便如从天上的月宫里遥遥传来一般。
淡乳色的月华像用细密的绸纱过滤了,细细柔柔地洒下,轻盈的柳絮从亭中飘过,岛下的湖波轻漾,映着点点灯光,暗绿的苇叶招摇在湖面的夜风里,和风悄悄抚过,有如此轻柔,身处其中,听着船头那声声时断时续的厚实中和的嗓音,诸女一时有些恍然,觉得这意象便如身处天上银河之上,妙不可言。
“那人是谁?听他的声音分明是男子,长相怎地像个女孩儿呢?”众人齐齐看着陈可儿。
陈可儿嘻嘻一笑,道:“不知道,不认识,不了解。”
纳兰柔若不禁天真的摇着陈可儿的手臂,央求道:“可儿姐姐,那人是谁?你说嘛,你说嘛,你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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