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跑过去站起来用两只前爪拉开门栓。

    玉莲推门进来,弯腰伸手摸摸大雪的头,“谢谢大雪!”

    “汪!”大雪摇摇尾巴,领着他们走到餐厅。

    堂屋里原本靠墙放着的桌椅被挪到门边,只留下了供人行走的地方,原本放着条案的那块地方地砖也被翘了起来,堆放在一旁。

    跟在后面的余长林和刘师傅看着凌乱的屋子,如果不是事先多少知道这家主人的本事,险些以为这家被强盗洗劫过。

    玉莲按住余长林放在腰后随时准备拔枪的手,冲他摇摇头,随即大声喊道:“钟姐姐,你在哪儿啊?”

    “我在你脚底下。”钟华瑛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吓了玉莲一跳。

    刘师傅摸了摸脑袋,小声嘀咕:“这话听着咋有点儿吓人呢?”,他用胳膊怼了下余长林,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余长林自打进了钟家就紧张起来,这次要见的不仅是需要交好的任务对象,也是将他心上人教养长大的姐姐,在他心里四舍五入的就算是见家长了,他深吸口气,扬声道:“晚辈余长林,久仰钟小姐大名,今日得以上门拜访时乃三生有幸,只是不知钟小姐找晚辈有何要事”

    钟华瑛的眼睛微微的泛着绿光,视线透过砖石地面自下而上的看着三人,这个角度能将他们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提着照相机的中年男人矮矮实实面相敦厚,那个姓余的小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可手上的老茧和那双精明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并不简单。

    也是,这么年轻就能在上海做联络点负责人,这样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

    玉莲看上去有些紧张,还有些羞涩,皱紧眉头的样子看上去心事重重的,钟华瑛微微眯起眼睛,小丫头就出去了一趟叫个人,回来就这副模样,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不得她细想就听见余长林说话,“不急着说话,今天天气不好,有是风又是雨冷的人身子都僵了。”她叫玉莲:“炉子上煮着姜枣茶,你去给余先生他们端一盏来,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玉莲端着汤锅出来,路过灶台时看见早上做好的点心,拣了几样装盘一起端出去,可堂屋还乱着,去客厅的路也被挡着,只好端着茶点放到餐桌上,请余长林和刘师傅在餐厅落座。

    她盛了一盏递给刘师傅,刘师傅接过茶盏,好奇的问:“你姐在底下干嘛呢?”

    “清点东西吧。”玉莲又盛了一盏递给余长林,“趁热喝了。”,余长林接过喝了一口,微烫的茶汤甜香微辣,顺着喉咙流到胃里,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正想着给钟小姐送茶的玉莲走到暗室入口,却发现入口处没有梯子,梯子呢?“钟姐姐,这儿没有梯子!”她往里头喊道。

    “啧!”钟华瑛拍了下箱子,她想着自己用不上就没搬梯子,却忘了玉莲他们,这暗室层高六米,她抬脚就能上去,可普通人稍不注意就会摔伤,再说了待会还要搬东西,自己难道要当着外人的面飞上去吗?

    钟华瑛拍了下额头,一点事都记不住,这破记性!

    “那什么,我给忘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等会儿啊,我找找,这底下应该有备用的。”

    “底下没有梯子。”玉莲捂嘴偷笑,平日里精明的钟姐姐偶尔犯起迷糊来怪可爱的,“您别找了,我去杂物房搬来。”

    “我去吧。”余长林放下空茶盏站起来,按住正要起身的刘师傅,他看着玉莲:“梯子重,我来搬。”

    玉莲带着余长林从杂物房搬来梯子放下洞口,余长林打头,三人依次下去,刚站稳就看见一道黑影顺着梯子窜了上去,吓得刘师傅差点跳起来:“这是个啥啊?”

    “我家的小狼狗。”钟华瑛接过玉莲递过来的两盘点心,笑着说:“别怕,他乖得很不咬人。”

    “这小狗跑的还挺快,一溜烟儿就没影了。”余长林探着头往上看:“速度比日本人的狗要快的多。”

    “可别提那狗了。”刘师傅摆摆手,一脸牙疼的表情说:“那帮小鬼子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这两天牵着那几条狗到处转悠,我早上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拦在路口搜查,有几条狗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张口就咬人,旁边的人拉都拉不住。”

    “我去照相馆的时候怎么没看见?”玉莲想着早上进过路口的时候,巡逻的日军的确比往日的要多,她问刘师傅:“被咬伤的人怎么样了?”

    “有两个被咬了脖子,血哗哗的流了一地,人当时就不行了,还有三个重伤两个轻伤,轻伤的没什么事,养养就能好,就是重伤的…”刘师傅叹了口气:“那里头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有个老太太和戴眼镜的医生,医生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上去帮忙的,结果被开了膛,老太太好像是胳膊折了,最可怜的是那个小姑娘。”刘师傅在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下,“左胳膊整条都被撤下来了,小姑娘疼的人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余长林问道:“送医院了吗?”要是及时做手术的话,胳膊兴许还能接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有用的。”刘师傅摇了摇头说:“胳膊上的肉让狗咬的七零八落的,都断成两截儿了,做手术也拼不上了。”

    他狠狠的一拳捶在墙上,咬牙切齿的说:“狗日的小鬼子!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那个小姑娘还那么小,生在乱世又没有胳膊,以后的日子该有多难啊!玉莲看向钟华瑛,寄希望于钟华瑛身上,希望她能想法子救救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这个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遭遇死亡和苦难,就连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都救不了每个人,又更何况是自己,看着玉莲一辆恳切的样子,钟华瑛只能实话实说:“断肢难续,我救不了她。”

    钟姐姐没办法,那伍爷他们呢?他们比钟姐姐更厉害,一定会有办法!

    “那伍爷…”

    “玉莲!”

    玉莲刚要开口就被钟华瑛打断,钟华瑛抬手设下结界,无形的屏障蔓延将两边隔开,她拽着玉莲穿过结界走到角落,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我知道你平时在我身边见多了那些神鬼之事,但你要记得你是革命者,你的信仰你做的事情都容不得你信这些。”

    玉莲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钟姐姐性格温柔,这么多年就没见她生过几回气,她急忙说道:“我知道的,平时在外面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过这些。”

    “你是没有说过,可你一旦遇到人力不能解决的事情不是自己先想解决办法,而是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希望别人来帮你解决问题。”因为有外人在,钟华瑛不好直接说,只好用‘别人’来代替,“你得自己学会想办法,没有人会一直帮你,就像刚才,你第一反应就是找我想办法,看我没办法了就说要找伍爷,在家里有外人的时候都这样,那你在外面呢?”

    “先不说你能不能在外面分清身边的人是好是坏,就说他们吧。”她压低声音,指着余长林他们说道:“你能分清他们吗?你确定他们是完全可信的吗?如果我真的有办法救那个小姑娘,你能保证他们不会把看到的说出去吗?”

    “你能分清我身边的人是因为他们顾及我的感受,不想让你害怕,那外面的人呢?你能分的清吗?出了这个圈子你怕是连外面的是人还是鬼都分不清!”

    玉莲反驳道:“我有分辨能力!”她幼时混迹江湖艰难求生,读书明理增长见识,她没有那么差!“我送过情报杀过汉奸,参加过淞沪会战击毙了三个鬼子,家里被搜查的时候我也应付过去了,没有让他们发现暗室里的东西。”她指着那些箱子说:“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把你们的存在透露出去的!”

    “你是没有主动透露,但你心里一直记着话里也会无意间带上,也许在你看来这没什么,毕竟说过的话转过身也就忘了,没有谁会将一句闲谈中的无心之语一直记在心里,可那是要分人的。”钟华瑛原以为玉莲经历过这些事情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可现在看来她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你的敌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谍报特工,在那群人眼里你就是那刚出窝的兔子,就算你聪明还长了牙又怎么样?你斗得过他们吗?一边是铁牙小白兔,一边是手拿□□的猎人,谁输谁赢?”

    “嗯?”她看着玉莲,问她:“你告诉我,谁输谁赢?”

    钟华瑛说这些是想告诉她错在了哪里怎么改正,哪些地方需要注意,可在玉莲看来却以为钟华瑛是怕她嘴不严告诉了别人,又或者是怕自己会拿他们去换好处,难道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她只顾着伤心,别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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