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思言的角度去看乔木的眼睛,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她对豆铭深深的爱意,没有震惊没有失望,没有挣扎没有自责,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睛平静得像是死海的湖面,一片阴沉的死寂。可那死寂不是来自她自己,而是……
陈思言忽然就明白了什么,登时就用尽全力掐住了乔木的脖子。嘴里发出无法言喻的怒吼。
或许是糟心的火焰烫得她无法吐出心里的话。
也或许是一切嘈杂的情绪冲击了她的大脑,让她忘记了该如何说话。
“啊!”
乔木憋紫了脸,难以呼吸。用尽再大力气也敌不过一个情绪处于火山之巅的女人。
可这次并非像上次那样一点生机都没有。
她还有柳天方。她知道柳天方一定在外面。
“砰!”
果然,柳天方随着巨大的响声出现,以一己之力分开了两人。
却因为用力过度不小心将两人都推到在地。
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去扶谁。
陈思言甚至还未找回自己的视线便朝柳天方怒吼:“柳天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从未见过陈思言发过这样大火的柳天方一时不知所措,回头看向乔木,她呼吸还未能顺畅起来便对他温声说:“还好,你还懂得给自己上药。”
柳天方不懂乔木意思,这头陈思言又喊个不停:“杀了她!杀了她!柳天方!杀了她!杀了她!”
见柳天方不动,陈思言爬起来又要自己动手。
柳天方只得赶忙去拦着陈思言,对这边乔木说:“你快走!”
乔木的泪痕忽然又有了新的宿主。
她撑着地板却底盘不太给力地爬起来,手指伸进口袋里按了个东西。
便是神奇的声音缓慢而又带着高潮点地播放起来。
“萧楼你记得吧?我抓的,我亲眼看见豆铭要杀他还能有假?”
“一开始是他在暗里对人动手我瞧见了,所以跟他合作,我帮他找渠道,他去杀人,得来的钱存着。因为他想要用这些钱做一件大事儿,我也想做这一件事儿所以跟他合作。”
“你们要做什么大事儿?”
“金钱买卖懂吗?雇凶杀人知道吗?我们要把这件事儿搬到明面上来!……你问这些干什么?现在说的是你该放下豆铭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似机器一般无情冰冷的声音里除了有另柳天方与陈思言二人沉下心来的声音,还有一巴掌一巴掌重扇乔木的心的声音。
柳天方松开了陈思言,从鞋子里掏出了刀,指着乔木却还在问:“你骗我?”
乔木笑着说:“是的,我骗你。”
平指着她的刀尖一时间爬上了高峰,刀尖在乔木头上,而乔木那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面孔却印在柳天方的心里。
阳光自窗外照进,地上的影子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短头发的人对长头发的人下不了手。
影子剧烈颤抖,在片刻之后隐入黑暗中。
陈思言见此,就控制不住了:“柳天方!你干什么!杀了她!杀了她!”
见柳天方不动,更是要夺刀亲自动手,却被他揽弯搂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陈思言从未如此失态过,对于她而言不只是被玩弄的愤恨,更是来自内心深处无法言喻的东西。
为了一个坏人,她从里面融化了自己身上的铠甲,可最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坏人的阴谋。
铠甲融化过发现是骗局就再也不会融化。
就像曾经的他们被欺骗过。
“柳天方!你个懦夫!你个懦夫!放开我!”自心底发出的尖锐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陈思言发现喊叫没有作用,于是对准了一个地方蛮力挣扎。
咬,她不信咬下他的肉他还不放手。
柳天方疼,但他不放手,因为一旦放手乔木就会受伤。他跟乔木说:“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快走吧。”
“你要我走?”像是被按下开关键的机器娃娃,一触动就不可控制地癫狂。她说:“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你们害死了我的萧楼,你们害死了萧楼你还认为我会放过你们吗?你却要我走?呵呵,真是可笑。”
是她的异状停止了对方二人的纠缠。
她走过去告诉他们:“你们要害其他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害我的萧楼?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为了我,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一直那样阳光善良是你们!你们剥夺了他的生命!”
乔木瞪着一双红得要流血的眼睛在陈思言眼前狂吼:“是你们让他再也跟我说不了话再也陪不了我,是你们剥夺了他后半生的幸福也剥夺了我后半生的幸福为什么!”
她喘着粗气,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浊气一口气给吐干净了。
“你,你刚刚不还好心地劝我吗?为什么你现在不能好心一点呢!你好心啊,你好心去死啊!那样就不用我自己动手了呀!”
“你好心啊!你好心再帮我呀!帮我呀!”
“啪!”
一道清脆的□□相撞的声音叫停了房间里所有的癫狂的声音。
柳天方意识到什么赶紧收了陈思言的手,谁知收了这只另一只手再次动了手。
他竟然控制不住。
“不要!不要!”
陈思言根本不听他的话,一巴掌一巴掌地呼过去。
乔木不躲,跟个木头人似的在那儿站着。每受了一掌,嘴角便扬起一丝疯狂而又变态的笑容。
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不要!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柳天方只能拖着陈思言往后,但他们所立之地已是最后的最后,再无路可退。
“不要!不要!”他只能一遍一遍诉说着自己的请求,并加倍努力阻止这一切。
但有时候人的力量是阻拦不了情绪的,身体的力量又怎么比得过精神的力量呢。
不知是扇了多少掌了。
柳天方根本没注意,收回陈思言手的每一刻都是度秒如年。
不知是第几下,乔木脑袋一歪一扑爬摔在了地上,陈思言找着机会就一脚踢了过去。
乔木于是像木头一样滚到对面。
厮打暂时是结束了。
而这时的乔木,头发散乱脸颊红肿根本看不出个人样。却还躺在地上当看流星一般笑着。
笑着。
笑这一切,笑自己如学渣数学试卷上一般糟心的答案。
像个疯子。
她笑够了,然后爬起来,始终没有收起她扬起的嘴角。她看着柳天方说:“你瞧啊!她这样对我,你叫我怎么放过你们呢!”
不知是否错觉,柳天方看见了乔木眼眶中似海水一般荡漾的东西。
眯眯眼欲看清,谁知身子突然失了重力倒在身后的墙壁,倏尔看清便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他选择搂住陈思言将她往后边带,她还在乱吼疯喊,手里沾血的刀如莹蝶挥舞。
柳天方于是抱住她:“我求你放过她!”
话音刚落,一巴掌就扇在了他脸上。陈思言冷静了,未曾思虑破局之法,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柳天方。
看着他是否能说出更多地裂天崩般的话。
乔木听此也是怔了几秒,不过她很快笑了几声说:“那倒是真要谢谢你了。不过我用不着你,你认为我一个人来这里就一点准备都不做吗?实话告诉你们,我就赌你们不想死不想蹲大牢。所以你们剥夺到底该怎么做,自己得思量清楚了!”
柳天方回头看她:“其实你自己也明白有些事情比生死自由更重要,所以一开始才会那样对我,对吗?”
乔木咬唇不语,柳天方便接着说:“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现在已经食言了。但我还有另一个承诺,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
“那我呢,你的意思就是你要背叛我?”陈思言忽然出声。
未等柳天方答话,她便对乔木高声说:“你刚才演得对豆铭那样深情,你就不怕我不怕死拉他一起下水?反正黄泉路上有他相伴也不算孤单,说不定你到时候也跟着去了,路上我俩还可以打打架助助兴,多好玩儿啊。”
乔木笑说:“那你可就是想得太好咯!豆铭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多重要,只不过他跟我结了婚,我跟他绑在一块儿罢了。要是你真把他拉下水,我会很感谢你的,兴许来日会给你们烧点纸钱,不让你们过得太难受。”
“呵!”陈思言冷笑一声,很快结束这个话题,“你不是要报仇吗?那好啊,我把柳天方送给你,任打任骂任杀,你把他当奴隶也好靶子也好,只要我好,一切都随你。”
“这样啊……”乔木考虑中。
陈思言于是将柳天方一掌推过去:“你现在是她的人了,以后可要听她的话,要是不小心没了,也别来找我。”
柳天方低着头,仿佛之间真的有古时候可怜的太监的影子,可又与太监不同。
“我帮你上药。”
房间里短暂的安静,阳光照在滴血的地板上仿佛也只是手指按在琴键上。仿佛有舒心的音符旋绕在他们周围,一声一声洗去他们身上的污浊。
发疯的没发疯的安静的,难过的伤心的都宁静下来了。
“看在,我救了你,还帮你上药的份儿上,你能不能让她好?”
柳天方的声音很小,但清晰地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陈思言冷着面孔喊:“柳天方!”
就是她自己也不知喊这一声的含义。
柳天方更不懂,只是说:“你还欠我一件事。。”
“我要去看海,你带我去看海。”
乔木抬眸瞧陈思言,她仍旧冷着脸,可眼睛给人的感觉由不太似往常。
转眸又看柳天方,第一次真正地在他面前认真地打量他。
眼里有泪光,看起来柔弱,柔弱中又带着刚强,看起来可怜,看起来委屈,唯一看不出来只能感受的是他的倔强与执着。
小圆脸,很可爱,虽然冷着脸却还是可爱。
乔木笑说:“让她好可以啊,你求我!”
话音刚落,柳天方就一膝盖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着实地敲在了陈思言与乔木的心上。
“我求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只要她好,我求求你。”
乔木怔得发神,却撇开眼睛笑说:“我可没要求你跪呀,你怎么就跪得这么积极,连尊严都不要了?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啊……”
最后一句虚虚无无,乔木嘴上说着这么些话,心思却飘到九霄云外。
遑论旁人,在她自己看来,有一个人为了求人而双膝跪地,这件事是她无法想象得到的。
何况亲眼看到。
不知是个什么心思,只是单纯地觉得像是母猪上天那般不可思议。
可能是当今人心的一个固有的优越标准,下跪意味着卑微意味着错误。他们不愿意卑微,也不愿意承认错误。
乔木控制不住地去想,轻易给人下跪的人会经历的是些什么。
她看柳天方,看他的剑锋眉毛很浓,很像一个人。不是外貌,而是藏在外貌里的灵魂。
突然他的脸变了个模样,轮廓骨头,皮肉就连毛孔都变了个模样……
他完完全全变成了那个乔木认为想象的人。
乔木伸手,去捏他的脸,似在验证那张脸的真假。
可当舒服柔软的触摸感冲击灵魂之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她才发觉,她揪的是柳天方的脸颊。
于是笑笑说:“虽然你这么真诚,但又何必下跪呢,跟我上坟呢?是不是想一膝盖把我给跪死,这样一切问题都没了?是不是呀!”
“不……”
不等他解释,乔木就一爪抓着他的衣领将他带起。之后似兄弟般攀着他的肩膀说:“既然你求我,那么我就对她好点咯。不过这样的话,我对你可就会不好哦,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随即出门。
“乔木!”陈思言忽然扯着嗓子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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