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景顿了一顿,然后头也没回就进了门,他把门一推,惯力让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发出不轻不重的力道,像紧绷的弦在心里弹了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
最后一秒陆时景看到秦筝筝满脸担忧的望着他这边。
门合上了。
陆时景站在门里头的这一边,紧紧地皱着眉头。
他也不是发脾气,只是秦筝筝那句关心的话无端戳中了他,心情不好吗陆时景?确实。李羽朗走后,他和康鹏按照原本的行程去见了一天的客户,客户在面前,康鹏不好说什么,但一天脸都是臭的,直到晚上回来的路上他才终于爆发了,骂骂咧咧地数落了李羽朗一路,他说不过李羽朗,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嘴皮子才能利索翻倍。于是每当这时陆时景听的不堪其扰。
命运总会在你自认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后把你放置摇摇欲坠的云端。
人总是会有在乎的东西,所有在乎的东西都将成为你的致命弱点,陆时景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只是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理智占上风时一切都会变得顺顺利利。
他在楼下抽烟时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
直到秦筝筝说出那句话——
陆时景,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命运总会在你自认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后把你放置摇摇欲坠的云端。
当时陆时景又想起了这句话。
有人一眼看穿他的伪装,他所谓的整理好了看起来也如此的脆弱不堪,如果是别人他也许会多说几句寻求个建议,但偏偏是秦筝筝。
陆时景暂时还说不上来对秦筝筝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但这种情感肉眼可见的变得麻烦,似乎比李羽朗的事情还要麻烦起来。
陆时景舒出一口气,跳动的神经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双手揣兜向前走了一步,像是鬼使神差般地又开了下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的目光望向走廊,那一刻悔意在心里迅速蔓延,纷至沓来的感觉是再次疯狂跳动的神经,他今天情绪起伏很大,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知道,想站就站了会儿。”
陆时景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一言不发关门这件事,保持距离也有温和的方式,何必选择这么咄咄逼人。
秦筝筝乖乖地站在那里,神情不似平时明媚,而是多了份乖巧,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看的他愈加心烦意乱。
陆时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凶巴巴地说:“我要进去了。”
秦筝筝眨了眨眼,问他:“那你现在出来是干什么?”
陆时景语气不善:“透气儿。”
秦筝筝:“……透三秒啊?”
陆时景:“我现在又不想透了。”
秦筝筝:“陆先生好善变。”
陆时景:………
他一脸无言,却惹得秦筝筝笑了笑,说实话,刚刚他一言不发就关了门确实把她吓到了,她满头问号思索着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什么,思索了半天也没得出答案,只觉得陆时景莫名其妙,但鬼使神差的,她也没走,像是有羽毛不断搔着她的心脏,她停在那儿看着那扇门,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然后陆时景就出来了。
她看到他的那一秒,惊喜多过责怪。
然后陆时景像只落魄的大狗狗一样在那儿站着,脑袋微微耷拉着,眉眼愁绪未散。
秦筝筝一下便明了她今天的猜测是对的。
——他今天心情确实不好。
她说:“陆时景,我们去吃宵夜吧,南街那边新开了家烧烤店,开业期间打三折呢。”
陆时景挑了挑眉,杠她:“我差那三折的钱?”
秦筝筝小声感慨:“可恶的资本家。”
陆时景:“嘀咕什么呢?”
秦筝筝:“没什么,在说陆先生真可爱。”
陆时景:……
秦筝筝:“去吗?”
这已经是对方第二次邀请他,再拒绝就太驳女孩儿面子了,时至此刻,陆时景开始后悔刚刚鬼使神差又开门出来这件事,好吧,他告诉自己,就陪她去吃顿宵夜也没什么的,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大晚上出门多容易被色狼盯上啊,他就当是自己在做好事吧。
陆时景说:“去,没吃过三折的烧烤,试试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秦筝筝又开始小声嘀咕,这回他听清了,对方说的是:“万恶的资本家。”
陆时景挑了挑眉,暗道小姑娘真是不识好歹,他是为了保护她才陪她去的,怎能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呢。
他拿着钥匙走了出来,心情畅快了一点,脸却还是臭的。
秦筝筝跟在他旁边,探身按了电梯,然后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的眼睛完全不一样,陆时景的眼睛是招惹是非的桃花眼,眉眼永远带着漫不经心的倦意,秦筝筝的眼睛却是水灵灵的,像两颗耀眼的星星一样总是孜孜不倦地闪着光芒。
人对自身没有的东西会莫名着迷,以为拥有它的方式就是离它近一点,再近一点,只要混淆了界限就辨不出到底是谁身上有的这种品质。
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哪怕追根究底是错觉,也会有人这么做,连陆时景和秦筝筝也未能幸免。
这顿宵夜吃的很舒服。
也有可能是秦筝筝单方面认为的舒服,烧烤店的味道很好,她埋头大快朵颐,吃的额头上都涌出了细密的汗珠,啃下一块儿刷满佐料的鸡翅肉,一边咀嚼一边抬头看向了陆时景。
他坐在座位上,没怎么动筷子。
“不合胃口?”
“不是很饿。”
秦筝筝笑笑,故意逗他:“所以你是陪我来的?”
陆时景瞥了她一眼,立刻动筷子吃了几口,一块蒜蓉茄子,一块儿鸡翅肉,他吃东西的样子挺斯文,仪态极佳,不是那种富贵人家里的刻意板正,就是大方自然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让人看着很舒服。
他不愿意承认,所以宁愿动口吃东西。
秦筝筝撇嘴,说:“陆时景,你可真没劲儿,也不知道哄哄我让我开心。”
他不能理解地问:“假话听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秦筝筝眼睛弯弯,声音脆脆亮亮的抛在风里:“只要是你说的,假话我也愿意听。”
她抬头看向他,带着娇憨的笑容,眼睛弯弯地,神情专注又认真。她的瞎话张口就来,半点不用打草稿也半点不会心虚脸红。
陆时景那时候想到了生意场上和人谈判时,表现的最淡定最无害的那一方其实肚子里的鬼机灵最多,他迎向她热烈直白的目光时,心里一瞬慌乱,总觉得自己在走向深不见底的未知地带。
他微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无奈地语气:“秦筝筝你真是…”
她笑,睫毛眨啊眨,看起来那么无害,语气也是:“真是什么?”
秦筝筝那时以为他要说的是伶牙俐齿,心里都大概想好要怎么回他了,结果男人用低沉的语气说出来的是:“很漂亮。”
秦筝筝一愣。
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但什么话到他嘴里都无端惹得暧昧,像是被另外笼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原本确定好的具象隐在雾里什么都看不清,她的心脏莫名其妙跳的欢快。
秦筝筝低声问:“是假话吗?”
陆时景不答,接着说:“很可爱。”
“还有呢?”
“很迷人。”
“都是优点啊?”
“嗯。”
秦筝筝回过神了,笑了笑,托腮问他:“在哄我吗?”
他避开她目光,从桌上拿了饮料瓶,兀自扭开对口灌了四分之一,液体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的人心里更加紧张,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恰是成年男女表白的好时机,但陆时景放下饮料瓶时,却对她说:“对啊,现学现卖,还合格吗?”
秦筝筝失望地笑了笑,然后直起了身,评价道:“生硬干涩,胜在脸好。”
陆时景:………
脸好已是多大的优点了,怎能还一脸不满足呢,秦筝筝不理他了,兀自低头又啃下了一块儿鸡翅肉。
…
…
这一顿,陆时景吃的少,秦筝筝为了不浪费愣是把他那一份也塞进了肚子里,于是回去的路上秦筝筝一直戴着痛苦面具揉肚子。身边的男人陪她慢慢走着路,他一点事儿都没有,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可爱还在那里笑,秦筝筝越往家走越气的不行。
但陆时景也没得意太久。
到了小区楼下等电梯时,陆时景突然脸变臭了,不是拉着脸的那种臭,而是僵硬的那种臭,秦筝筝当时没想通这个关窍,和他道别各回各家后,她越想越不对劲儿,总觉得陆时景好像有事儿,于是犹犹豫豫地又出去到了陆时景家敲门。
他半天才开的,门一开秦筝筝立刻抬头望去。
男人脸上也是痛苦面具,额头上还有细微的汗珠,在灯光的折射下泛着白光。
他挑眉问道:“有事儿?”
秦筝筝愣了一瞬,才蹩脚地说:“我刚刚吃了健胃消食片觉得效果还不错,你需要吗?”
“……”他倚在门框边上,无语地模样,“你觉得呢?”
一块鸡翅肉,一块蒜蓉茄子,的确好像不太需要,再消食都能做成鸡翅干茄子干了…
“那,打扰了。”秦筝筝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准备撤离,“那我走了?”
她想走,却在脚步刚动一动的那一刻眼前人高马大的男人突然身体一软瘫了下去,他捂着肚子瘫坐在地面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看起来极其痛苦。
秦筝筝人傻了:“不至于吧,陆时景你干嘛?碰瓷啊?”
陆时景:“……你有多少钱够我碰瓷啊秦筝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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