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筝在傍晚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刚做完蛋糕,站了快三四个小时,肚子里也没吃任何东西,整个人都处于疲惫的状态,然而因为还有订单没做完,她只能一边接这个电话一边争分夺秒地啃面包。
咀嚼东西的声音被那边听去了,秦妈语气不无心疼:“都说让你找份坐办公室的工作清闲一点你非不听,做蛋糕到底有什么好啊,一天忙起来连饭都吃不上,现在都几点了,你这又是今天第一餐吧,哪天身体被你搞坏了你就懂了。”
秦筝筝是独生女,秦爸秦妈从小把人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爱,即使秦家也并没有大富大贵,但只要是秦筝筝想要的基本上都能被满足,也正是因为如此,养的秦筝筝的性格有些娇蛮,想做什么事情一定不听劝,认准了以后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秦妈妈一边宠着一边头疼着,就担心自家的宝贝女儿吃亏。
“妈妈,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你呀,看着有数而已,从来不会想想后果想想退路。”
“我有想啊真的,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秦妈听不进去,又问:“最近没有交男朋友吧?”
“没。”秦筝筝轻声求饶,“怎么可能啊,我都忙的要死。”
“也对,你要是谈男朋友了,不得满世界炫耀,一个月不得给我打五百个电话秀恩爱和哭鼻子就怪了,最近这么老实,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秦筝筝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地说:“妈,我是不是真的很幼稚啊,真的很不招男生喜欢啊?”
秦妈瞬间头大:“哎哎哎刚说完不可能有男朋友,怎么立马就抱怨上了,怎么,又有情况了?”
秦筝筝的确每次的恋爱心理路程都会跟秦妈讲,并且事无巨细,毫不避讳。但这次难得的,她不想讲出来,或许是想以此证明自己并不幼稚,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或许是觉得过去两段大张旗鼓的恋爱都以失败告终很丢脸,她也想真正的拥有一段长久而稳定的感情关系,再将幸福昭告天下。
秦筝筝再次充满勇气,微抬头气势赳赳:“妈,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不用担心我了。”
秦妈:“……唉傻女儿啊。”
秦筝筝挂完电话后,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也就是那个大学学长,秦筝筝对他一见钟情后展开了猛烈而主动的追求,学长或许也没有那么喜欢她,但因为秦筝筝漂亮又这么主动,想着带出去有面子便也答应了。
秦筝筝那时候是第一次喜欢男生,虽然满心满眼都是他,但到底因为不懂感情而失了分寸,最后分开的时候学长是这么说的:“秦筝筝,你的世界里可不可以不要只有我,这样我也很累的。”
秦筝筝确实对喜欢的人会很黏人,偶尔还会不讲道理,以前她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是自从那次以后她才开始怀疑自己的性格是不是真的很不讨喜。直到遇到了章桥,章桥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他真的明白秦筝筝的脆弱与敏感,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抓住她的点。
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朋友的婚礼上,婚礼女主角是秦筝筝上一份工作里玩的好的一个同事,因为其实只认识新娘,所以她到场以后一度觉得有些局促,又正逢那天大姨妈来了,整个人都很不舒服,难免有些沉默。
刚进门口大堂时,她就遇到了迷路的章桥,他问她知不知道婚宴的入口在哪儿。说实话,章桥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很难不好,宽松的衬衫和米灰色的休闲裤,衣服干净整洁,连一丝褶皱都没有,问路的时候脸上挂着礼貌又腼腆的笑容,像是实在找不到路了但又怕自己的举止会冒犯到别人一样。
——一个干干净净又礼貌温柔的男生。
这是当时秦筝筝对他的第一印象。
两人因为顺路便一同去的现场。
结果很凑巧的是,他们的位置又是同一桌。
因为不舒服,秦筝筝一直少话,东西也吃的少。
相反,看起来腼腆的章桥却很健谈,他很少挑起话题,但每个人抛出来的话头他都能顺畅地延续下去,温和却舒服的社交方式令那天那张桌子上的高光人物看起来无疑是章桥。
秦筝筝坐在他旁边,因为安静与沉默,是只无人关注的小透明。
然后就在饭吃到一半时,对方在她耳边低声说:“怎么不说话,别那么社恐。”
他距离把握的很好,并没有挨的很近,所以秦筝筝并没有觉得不舒适。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想过对方会注意到她。
“我在吃东西。”她同样低声回。
“没吃东西的时候你也不说话。”
“……我。”
“放松点,别那么紧张,他们又不会吃人。”
也许是被人看出了自己隐藏的情绪,秦筝筝对章桥的戒备一下就松懈了。
后来他对她展开追求,秦筝筝也没怎么折腾就答应了。
只是她没想到温柔绅士如章桥竟然会做出出轨的这种事情。
在那段感情里,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她其实一直不太敢太黏人与越过两人空间的雷池,也正是因为这样,章桥骗了她这么久,她都后知后觉。
现在的秦筝筝时常会想:到底什么样的爱才是真正真诚和值得信赖的呢。
什么样的分寸才会另一段关系保持长久与稳定呢。
…
…
秦筝筝忙碌了一天,因为心情有些低落,也不想出去吃东西了,她在便利店里买了一堆零食和一盒泡面拎回了和田。
在开自己家门前她看了眼对门,然后才推门而进。
她用热水壶接水烧开,然后开始撕调料包,泡面的口味改版了,明明仍是那个商标,味道却又大相径庭,她闻着有些反胃,热水壶呼呼啦啦的响着,她却又没了什么胃口。
但是又不能不吃东西,秦妈说的对,她不能对身体任性,身体才是造作的资本。
于是三下五除二撕完调料包,将烧开的水倒进泡面桶里,焖了两分钟,她小心翼翼地端进了客厅的矮桌上,一边打开电视机,一边揭开泡面盖子。
电视里的人声音劈劈啪啪在响着。
泡面却还是吃的食不知味。
人总有低落的时候。
乐观如秦筝筝也会有精力不足的时刻。
泡面只吃了几口,肚子勉强没那么冷冰冰的时候,秦筝筝就放下了叉子,她收拾完东西准备去把泡面桶丢了,拿起门禁卡走出门口,又是那么凑巧,碰见了陆时景。
离昨天那场告白似乎刚刚过完24小时。
秦筝筝顿在原地,有些没想好怎么反应。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
他性格就是那样,遇见什么事儿都好像处变不惊一样。
可是秦筝筝又想,人如果喜欢一个人时也会这么处变不惊吗。
他好像喜欢她,又好像不喜欢她。
秦筝筝无法得知。
陆时景挑眉问她:“吃泡面啊?”
秦筝筝敛眉点头,微微一声:“嗯。”
他又问:“不高兴?”
他总是很轻易地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并且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秦筝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于是就说:“
没。”
他抱臂倚在墙边,眉眼懒散,并未说话。
秦筝筝难得有些倦意,抬了抬手上持续散发味道的泡面桶,以此为借口准备溜走:“去丢垃圾了。”
她走到拐角处,几步路的样子,陆时景忽然说:“秦筝筝。”
她不明所以地转了转头,眉头微微皱了下:“什么?”
他站在那儿,神色异常平静地说:“我想好了。”
秦筝筝仍未明白,但指尖抠紧了泡面桶底,轻声问:“什么?”
男人温声说:“昨天你问我做的那些事情里有没有一点原因是喜欢你。我想好了。”
空气似乎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直白而停滞了。
秦筝筝久久没反应过来。
最后,她找回自己的思绪,说:“答案呢?”
陆时景眼睛眨了眨,那双眼睛即使不笑都浓情,看着你就要掉落他的陷阱,有些人天生就生的如此好看,让人觉得又羡慕又嫉妒又别无他法。
“答案是,喜欢,我喜欢你。”
秦筝筝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
她不敢置信,连眼睛都眨的快速了些。
但她仍然没有欣喜若狂,也仍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她就是站在那儿,很平静,一如对方的平静。
自从认识她来,陆时景很少看到她这么平静。
秦筝筝站在那儿,握着那盒快要泡胀掉的软塌塌的泡面,平静地盯着他,轻轻声地说:“本该是高兴的,但你的表情似乎让我觉得这不是最终答案。”
原来她知道。
她很聪慧的,这点,陆时景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他也早该想到的。
秦筝筝绝非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她的内里敏感通透,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柔软,也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细节,她有自己的情绪感知,并且非常灵敏。
陆时景直起身子,双手插兜,语气没有轻浮,只有认真,认真地和人解释:“喜欢,但也只是喜欢。和你无关,是我的问题,我懒得开启任何一段崭新的关系,毕竟用心去维持所需要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太高了,我不想承担。”
秦筝筝一瞬间很委屈。
不是因为他拒绝了她,而是因为他拒绝她的理由。
她这人上头下头都快,觉得委屈便一瞬间眼眶酸酸,但好歹没有大颗的泪珠,让人将她的情绪看的并不真切。
这种被拒绝的时刻如果还哭出来未免太没骨气了。
秦筝筝还是要面子的。
她冷静地说:“陆时景,你真的让人觉得好没劲儿。”
陆时景失神片刻,唇线僵直。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扯那些懒得承担什么的有意思吗?”
陆时景一瞬被怼的无语。
秦筝筝却是真的被中伤到,两任前任在离开她时都找了看起来诚恳实则冠冕堂皇的理由,秦筝筝曾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不好,所以才不值得被爱。
可是现在秦筝筝想通了。
去他喵的值不值得,爱不爱,无所谓,她累了,不想玩了。
秦筝筝轻轻地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她微低了下头又抬起来,说:“随便你,既然你不愿意,既然我没能打动你的心,那这段时间以来是我打扰了。我明天就搬走。麻烦你再忍忍,忍一个晚上,明天开始,再也不打扰你了。”
“……”
陆时景更凝噎了。
秦筝筝却好似被伤透了心,转身就要走。
却在转身的那刹那停了停,回过身来说最后一句话:“还有,微信记得互删,要断就断干脆点。”
“……”
陆时景真的无语。
她说话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怕看了就会染上瘟疫一样,她躲之不及。说完话就要转身,陆时景以为这回她是真的要走了,正想呼口大气儿把心里的苦闷呼出来,结果小姑娘三度折返,面对着他,低着头,软和地说:“陆时景,你能不能别在那儿站着了,回你的房间里行吗,我不想丢完垃圾回来还看到你,显得我很丢脸。”
陆时景:………
她一直那么耿直,连跟人断交的时候都是。
陆时景一瞬间跟不上她的脑洞。
他站在那儿,想说些什么修复一下小姑娘的心情。可一想到自己刚刚的决定,就觉得也没必要再跟人藕断丝连,要断就要断的干净点,这话说的一点儿没错。
陆时景说:“秦筝筝,微信等你删了我会删的,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可以跟郑嘉与联系我,我会帮你。家你也不用搬,你安心住着,我要出差了,出完差回来也不会住这儿了,不必觉得碰上我尴尬。最后,秦筝筝,要过得好,要过得比我好,我这样的人注定终生孤独,永远漂泊,你不会,你会幸福圆满,明媚灿烂。”
秦筝筝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毫不胆怯懦弱,又倔又犟,她轻声说:“当然,我肯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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