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正式开始,贾敏带着三个女儿透过那面西洋镜子看向下面,听着那些学子比诗斗文。
文斗过半时,上中下三席均已坐满,其中李潇韩清正正好在中席中间,甚至两个人正好坐在一处,文采在这些学子翰林里算得不上不下。
贾敏看着这两人,虽然他们的文采不是最好的,家世也不是最好的,但正是这不好也不差才最适合略微特殊的英莲,便忍不住一直满意地微笑着看向他们。
她看了一会儿,她拉过英莲,温柔问道:“好孩子,你别怕羞,直接跟我说,喜欢哪一个?若是都不喜欢,另外再择选一个就是。”
英莲看向下面她看过画像的男子,又看看温柔鼓励她的贾敏,半晌才道:“李公子脾气很好。”
“当真就选他了?”贾敏自己也比较属意李潇,韩清太过放荡不羁、自由自在,恐怕温柔和顺的英莲没法子拴住他的心。
英莲轻轻点头,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梦曦和黛玉。
梦曦笑着对贾敏道:“母亲,还不急,一会儿还有一场考较。”
她话音刚落不久,百味居的门前一辆装饰朴素却雅致的马车停下,一阵清风携着淡淡优雅的兰花香味吹至楼中人鼻尖。一些定力不够的学子,已经忍不住转头看过去。
百味居里的小二不知何时在下面大堂一角收拾出来,挂上纱帘遮挡,不久一位戴着幕篱、穿着一袭绯色丽装、抱着古琴的丽人缓缓走下。她眉眼弯弯,一双眼含着温和包容的笑意,偶尔波光流转时却又十分惑人,莲步轻移,仿佛一缕清风悄然走入那纱帘后。
一时周围那些定力不佳的学子翰林都不由忍不住目光追随那丽人身影,稍稍好些的也是低着头红了脸,强迫自己不去看。唯有那么几个人目不斜视,完全不理会那位姑娘。
韩清的目光大方直接地追随着那女子身影,忽然他眼睛一亮,想起女子身份,便朗声问道:“姑娘可是雪月风花楼里的琴芷姑娘?”
那姑娘隐没在纱帘后的倩影微动,柔和美妙的声音传来:“在下雪月风花楼琴芷,平日从不出楼,不想公子竟认得我,真是在下荣幸。”
那韩清对琴芷所言不以为忤,反而大笑着道:“听闻雪月风花楼里,若琴芷姑娘的琴排第二,便再无人敢排第一,在下仰慕琴芷姑娘之名已久,今日得见,该说是在下的荣幸才对。”
“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风尘女子,不足以令公子仰慕。”那道丽影端正坐下,就在韩清要继续与她唠嗑时,她温柔地声音再次响起,“在下受邀前来琼林宴,乃是为弹一曲新词,请在座公子细细聆听。”
活泼的琴曲悠悠响起,将众人带入可爱稚童的生活点滴里去,随着稚童渐渐长大,那活泼慢慢消散,转而是一种沉稳柔和,忽然乐声陡然一转,银瓶乍破水浆迸,骤然急促的乐声中,仿佛平静美好完全消失,另一种隐隐含着痛苦的铮鸣响彻耳际……
不知何时,琴曲悄然停止,在座众人已泪流满面满面,但无人能察觉。
过了一会儿,一道尖锐的琴音落入他们耳中,他们才渐渐从那仿佛魔怔般的状态里慢慢清醒。
等到众人都看向那琴艺高超的女子时,一个个都没了之前那些绮丽想法以及深埋心底的轻慢,纷纷敬佩地看着琴芷姑娘。
还是韩清主动问起:“琴芷姑娘,这一曲与今日的琼林宴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这一题与各位公子刚刚听过的曲子有关,请各位为这一曲新词赋诗一首,最能与琴曲相合着胜。时间以在下片刻后所弹的曲子为限。”
她说完,双手再一次落在琴上,一曲悠然活泼的江南小调婉转动听。一时许多学子垂眸沉思,自然也有些许学子未曾思索,反而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琴芷姑娘。
“姐姐,我也想写一首!”黛玉主动提及,期待地看着梦曦。
梦曦指着一旁小几上备着的笔墨纸砚,道:“去吧!”
黛玉和英莲亦便一溜烟地跑过去,一人拿着一枝笔思索。在这妙音之中,黛玉回忆着刚刚听到的曲子似有所感,酝酿一二便拿起一旁纸笺提笔写下一首歌行,英莲亦是提笔写下一首七言绝句。
贾敏看着这两个孩子气的人,不由有些好笑:“难道那些青年才俊还比不得她们的一首诗吗?”虽是这么说,看着黛玉英莲的目光却尽是宠溺。
梦曦正与贾敏一起品读黛玉和英莲的诗作时,下面已经开始斗诗。
梦曦看看手里黛玉的诗作,再看看下面那些学子的诗作,叹息道:“幸好我妹妹是个女儿家,作的诗也不轻易流传出去,不然那些男子只怕要羞愤而走!”
黛玉又有些害羞又觉得骄傲,嗔道:“姐姐!你就会取笑我!”
梦曦笑着看向黛玉,随后她将目光挪到下面的李潇与韩清身上,今天最重要的还是英莲的婚事。
她对英莲道:“你真的选定那李公子了?不改了?”
一旁贾敏也看向英莲,就见英莲没有半点勉强,羞涩地点头。
“娘,刚刚那李公子是难得几个没有被琴芷姑娘迷了心神的,对琴芷姑娘的身份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的确是个合适人选。”
“这还用你说?我选的人,自然是不错的!”贾敏也有些得意,她选出来的是个好男儿,家中长辈脾气品性都不错,哪哪儿都适合英莲!
“如此,我找个时间带着英莲去寺庙多走走!”
她们定下之后也没有离开,干脆留在那里看完整场琼林宴。
等到回家时,已是暮色四合。
梦曦刚刚踏入自己的院子,一旁落云快速走过来,低眸道:“殿下,郡主府的那位公子……”
“嗯?”梦曦回忆片刻才想起来,的确还有一位公子被她落在郡主府,“那位公子怎么了?伤好了吗?”
“好是好了。”落云眉目间忍不住闪过几缕害怕担忧的情绪,吞吞吐吐半天才将话说出口,“那位公子太奇怪了,身上竟有鱼鳞状的斑纹,心口处伤痕累累不说,还有诡异的鳞片!”
梦曦猛地沉下脸,看着恭敬又害怕地侍立着的落云,第一句话却是:“你跑去偷看人家了?什么时候我身边的人这般不知羞耻,跑去偷看别人?”
“不是的!殿下,是一个小丫头偶然看见的,她被吓得都病了!”说是这么说,但她自己在得知之后也悄悄地去看过。
“你素来心思缜密,若非自己去确认过了,恐怕也不会报到我面前来!”梦曦皱眉看着战战兢兢的落云,冷声道,“自己去领罚!”
落云低着头,片刻后应声,便去领罚了。
梦曦蹙眉,才踏入自己的院子不久,撇下跟着的那些人,便又出门往郡主府那边去了。
才到那位公子的住处,就看到他正在烹茶,水汽氤氲之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梦曦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坐下,看着他似画中人一般斟茶,她微微抿唇,低声道歉:“我家的丫鬟这几日冒犯了你,是我管教无方,抱歉。”
润玉将茶盏放在梦曦面前,脸上露出温和且疏离的笑容:“在下一直住在贵府,还欠着姑娘一万两银子,被冒犯一点其实无妨。”
“再者,她们所知道的也是事实。”润玉坦荡荡地说,“我身上的确有鳞。”
“这是公子的私事,公子不想告诉旁人也是合理,我家的丫鬟却不知规矩,将公子的私事宣扬出去,损伤公子的名声。”梦曦并不将他的特殊放在心上,若要论特殊,她自己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这么多年来,看似她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她几乎是心想事成的。
润玉看着梦曦含着歉意的眼睛,看见她眼里的认真且毫无芥蒂的样子,忍不住就问道:“姑娘已经知道我的特殊之处,就不害怕吗?”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梦曦不明所以,其实身上有鳞,如果不是什么神鬼志异,那多半是先天有疾。但这位公子从天而降,一袭白衣飘飘似仙,恐怕不属于后者。
她想到这儿,免不了有些好奇:“公子不是凡人,恐怕是仙妖神鬼之类的,怎么会落入兰妍楼?还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润玉心里一跳,却见梦曦真的只是好奇,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落在这里这么久,灵力都不曾恢复,且一个来找他的也没有,实在太奇怪了。他昏迷之前可是因为一些事情正被母神责罚,若是忽然失踪了,于情于理都该有人来找他才是!
梦曦那般直白,润玉便也坦诚以待:“我失去灵力,无法回去。而且,我的一些贴身之物也在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丢失了。”
“不知丢了什么?或许我可以帮着找一找。”
“一串特殊的人鱼泪,一把剑。”润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梦曦的目光下不知不觉就将实话说了出来,他分明不是这种能轻易相信旁人的人。
“唔,我会努力去找的!”梦曦饮下那杯茶,随后转移话题,“公子的茶味道极好!不知公子在天上是个什么职位?”
“夜神。”
“夜神?掌管夜间天象的吗?”梦曦听着夜神二字,下意识就冒出这个想法。
“是。”
“那还不错嘛!天天都有星星看!”梦曦笑着道,随后又问,“听闻天上的星对应着人间的人,公子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对应的是那颗星?”
“在下现在法力尽失,算不了。抱歉。”
“啊!没事没事!这也怪我一时忘记了。”梦曦连忙道。
“不过,姑娘若是描述一下自己出生至今比较特别的事,在下尚且能推算一二。”
“比较特别的事?”梦曦眨眨眼,半撑着头道,“这可太多了!我是在十二月出生的,据那些人说,那时正是大雪纷飞,我一出生,忽然自我家到周围,百花盛开,百木吐绿!因为这个缘故,我一个臣子之女被封为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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