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潔回到长梧院时,只见月下坐了个托腮沉思的小姑娘,可不就是方才被赶了回来的妹妹。
“怎么在这儿坐着,夜里凉,也不知道进去等?”许知潔轻声开口,成功唤醒了正在神游的许知月。
“大哥你回来啦!”许知月转头看着他。她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她也大概能猜到一些,这样一知半解的埋在心里,她可不要,所以她决定来找许知潔问个清楚,解答她心中所惑。
“嗯,进去再说吧!”许知潔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意图,与父亲的想法不同,他觉得许知月与寻常闺中女儿大有不同,让她知道这些事也没什么,或许将来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想问什么便问吧?”进了屋里,许知潔给两人泡了茶,很是淡定的说道。
“我想问什么都能问,我问什么你也都会说?”许知月有些意外,他竟然这么好说话,她原以为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套出点话呢。
“嗯”
得了肯定,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直接单刀直入的问道:“外面传的那些事真的都是李家的人做的吗?那个李双真的这样丧心病狂?祖母三叔是来为李家求情的?父亲会帮他们么?李家会被定什么罪?”
“你一下问了这么多,叫我如何回答?”许知潔饮下一口热茶,不急不缓的问道。
“嗯,那大哥就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说一遍?”许知月笑嘻嘻的得寸进尺的说道。
许知潔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与她计较,“我也不知道你都听到些什么传言。但是,李府侵占良田是真,强抢民女是真,逼良为娼也是真,贪污受贿更不是作假,只除了一件事是假。”
“还有假的,什么事是假的?”
“囚禁敏郡王一事为假。”
“敏郡王,他是?”
“他乃是已故大殿下的独子,这些年一直在为豫王做事。此前不慎落入宁王的陷阱,一直被宁王囚禁着。”
“那这事怎么又跟他有关?”许知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可还记得之前在灵山寺遇到的一个浑身是伤的的男子?”
“嗯,难道那就是敏郡王?”
“正是,那时他刚从宁王那里逃了出了来,正好遇见了你,又加上苏大人与我说的事,我便想着,或许可以将此事一并按在李双的头上,如此一来,李府便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即便不是死罪,也绝不会轻饶。”
许知月蹙着眉头点了点头,李家是皇后的娘家,宁王的母族,这些年不知敛了多少不法之财,为皇后和宁王提供了不少财力物力,若是李家倒了,也就相当于折了宁王一臂。若只是揭穿宁王囚禁敏郡王一事,也根本动摇不了宁王的根基。还不如直接将罪名按在李双身上,彻底断了李双的生路,而李府也难逃干系,算是彻底断了宁王的财路,对宁王的打击不可畏不小。
只是,他竟是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些事了吗?
看出了许知月的疑惑,许知潔泰然自若的解释道:“我从来不是只考虑一种未来的人,这不过是我当初的一种设想之一,不曾想竟是真的用上了。”
许知月惊讶的长大了嘴,我的天,他也太牛了吧,根本还没有确定的事,他就已经想了这么多?
“那这样一来,李家可是会被抄家灭族?”许知月收起了那份惊讶继续问道。
“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后,都不会让李家灭族的,但李家从此却是再也无法在京中立足。”
许知月点了点头,她还得再消化消化,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受到了古代朝堂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场风波对她的冲击可谓是不小。
“公子,小姐,二老爷一家来了。”许知潔的小厮石墨得了消息,立马便进来禀告。
“二叔一家?”
“想必是听说了祖母三叔今日下午的所为,有些担心,特意过来看看吧。”许知潔像是早已料到了他们回来,半点不惊讶。
“哦,那咱们要去见见吗?”
“自然是要的,走吧。”
此时会客堂内,里面的人正相谈甚欢,许靖远在一旁考查许靖山长子许知书的功课,而林氏则拉着许靖山的夫人姜氏以及女儿许知苒聊得正起劲,只许知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便要往门外看一眼。
“已经派人去叫了,很快就来了,你瞧你,长辈与你说话,你也心不在焉的,半点规矩也没有。”姜氏看出了许知苒心的安耐不住,笑骂着点了点她的头。
“她们姐妹两感情好,这是好事啊,你看这不就来了吗!”远远看见了许知月兄妹两,林氏温和的对着许知苒说道。
而许知书许知苒兄妹两,一听到说两人来了,眼里俱是泵出光芒,满眼的期待。
一路上,许知月已经都听许知潔将这二叔一家介绍得差不多了。
这位二叔与她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从小感情甚笃。二叔共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许知书,今年十八,正要下场参加科举,以他的水平中进士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不知道会得个第几名。此女许知苒,只比许知柔大了半个月,一府姐妹中,与许知柔的感情最是要好,最小的二子今年八岁,很是调皮,前几天因为逃学顶撞夫子,如今被禁足在家,也就没有一起来。
与许靖远的城府深沉不同,许靖山一向不喜参与这些官场的尔虞我诈,颇有几分五柳先生先生的淡名薄利,悠然自得的觉悟。因此也就只在国子监做了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且他与夫人感情甚好,虽有两位姨娘,但三个孩子俱是姜氏所出,均为嫡出。且那两个姨娘还都是李氏硬塞过来的,他没有许靖远的手腕,也就只能委屈了姜氏,将那两人给收下了。
“父亲,母亲,二叔,二婶。”许知潔与许知月一进来便先给几人行了礼。
“来了,快坐吧”许靖山与姜氏都很是喜欢这两个孩子,让他们不必多礼,赶紧坐下。
得了准许,许知潔与许知月便各自坐在了许靖远与林氏的两边。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许靖远便寻了个理由将许知月许知苒两人给打发了出去,想必又是要讨论朝堂之事了。
已经大概都知道了的许知月自然不再好奇,来着许知苒便乖乖的告退了,只许知苒很是不舍得离开,她也很想知道的好不好。
待两人离开后,众人便都将视线转向了许知潔。
“临渊,李家的这事是你一手查办的,这些罪责可都是真的?”待人都坐定后,许靖山便开口询问道。
他虽不关心这些朝堂纷争,但此事关系到他的大哥和子侄,他又怎么会不关心,因此,他一听说三弟带着母亲找上门来了,他立马便带着夫人赶了过来,又被一双同样担心不已的儿女给发现,硬是一起跟了过来。
“二叔,这些事都是真的,证据确凿,李家逃脱不了罪责的,便是祖母如何相求,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没有告诉他们敏郡王被囚一事,乃是他动了些手段给李双按上去的。一来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坏事,而来,他也不想让这单纯的二叔知道得太多,省的他过多担心。
“那就好。”许靖山得了肯定,便也就放下心来了,随即又问道:“你们这样做可是已经确定了要站在豫王那边?只做个纯臣,随他们争去,这样不好吗?”
“二弟,如今形式已是不容我只做纯臣了,你放心吧,大哥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许靖远接过了话,再次表明立场。
许靖山见他主意一定,以他的性格任他如何再劝,也必然不会更改,遂也不再相劝,只好表明道:“大哥既然已经有了决断,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无论大哥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一定会支持大哥的。”
许靖远只觉得心中一暖,他这二弟从来都是这样,明明不喜欢这些事,可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事,他都一定会定力相帮,“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让咱们许家出事的。”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他似乎误会了自己的话,许靖山不由得有些急了。
“大哥知道你的意思,二弟一番好意,大哥绝不会辜负。这也是我对你们的一番保证,绝不会让咱们许府出事的。”
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一家人的心是齐的,便也就没什么能够打倒他们了。一家人敞开心怀,互相表明了决心,便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既来之,则安之。
——
“柔儿,你说他们都在里面说些什么?咱们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能知道了,哥哥都还在里面呢!”许知苒噘着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很是不服。
“四姐姐,他们谈论的乃是朝堂大事,二哥哥他马上就要下场考试了,离做官也不远了,留在里面听一听也没什么。”许府虽然已经分了家,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按着从前的称呼来叫,如此也方便分辨。
“那朝堂之事,告诉咱们也没什么呀,我们又不会说出去,你说是吧。”
“朝堂之事波诡云谲,纷繁复杂,交个父亲哥哥他们去苦恼不就好了,咱们又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虽然许知月自己知道的事一件不少,但许知苒不一样,她是个真真正正的闺阁小姐,这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嗯,也是,算了,他们不说就不说吧,本小姐还懒得知道呢!”
许知月知道,她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后来两个小姐妹又聊了许多,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乐观开朗的性子,倒也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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