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定格在这一瞬间,周遭的声音全都汇成了忙音,彻底消失不见了。
荣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僵硬,似有人控制着她的四肢,不允许她擅自行动,她只能看着对方走近,全身所有感官都被这个男人占据着,脑海中全是他的影子,带着极为浓烈的存在感。
“你……”
“把它们解决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底的紧张和一种莫名的悸动。
观山淡瞥了一眼眼前的女人,看着她一副惊呆了的表情,似乎还陷入在某种震惊中,久久无法恢复正常。
“没有。”他淡淡回答,目光转向四周一圈,须臾,又落回了荣箐脸上。
“他们的目标是你,盯上了你,自然不会放过。”
观山语气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让荣箐听得心底咯噔咯噔。
“抓了,就,吸干我?”忍了一口气,荣箐尽量平静道,她的结局是什么尚且未知,但她不愿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实为一个炮灰的命运。
“魂飞魄散。”观山审视她了一眼,眼底的冷漠直接溢出。
“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停顿了下,他又补充道。
“呵呵!”
听听这都叫什么话,荣箐简直要气笑了,她才从危险中脱离出来,紧绷的身子还没缓过来,一颗心哆嗦着不停,又重新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没和多少人打过交道?”
片刻后,她又开了口,语气十分不善,不去质问危险的存在,反而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什么?”
说话间,观山又看了她一下,一双黑眸里写满了怀疑,不经意外泄的压迫感,看得荣箐有些不自在,却不愿败下阵来。
“一点人气都没有,瞅瞅你说话的语气,还有你说话的方式……”
“也难怪这座山里空无一人,活人死人都得被你气死,我想你一直都没有走出大山吧,没有受到过世界人民的毒打!”
她懒得费解一番,也再也忍不下去了,与其周旋着探寻结果,不如就把话彻底说清楚,反正自己的目的这个男人一直都看得明白。
三言两语的话,简单而直白的怼了回去,似忍了很久的爆裂和不满,根本没有犹豫什么,也没有想着后果二字。
“你在说什么?”对方声音很低,也很冷,一贯是他自己不悦前的风格。
相处了几天下来,这个男人的脾性和性格荣箐心摸得门清儿。
“冥府之路。”她微扬脸,一脸认真地看着观山。
“什么?”
观山挑了挑眉,心里有些不悦,这话听着愈发不像话了。他一直不懂这个女人的话,她说了很多的话,可每句话之间都毫无干系,东扯一句,西问一嘴,问的缘由让人琢磨不透。
“檀木、焚香,又夹杂一丝呛人的燃油味,苦涩而冷冽——”
“来自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想到了这个词。”
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味道,正配着他这类不属于凡尘的人。游离俗世之外,心存孤山隔阂。这让荣箐想到了一款市面上很火的香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我看你啊,真是被隔阂在这里太久,有机会你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走走。”
“冥府吗?”许是她无心一句,他直接忽略了后面的话,牵着疑问,慢慢地跟着重复了一句。
“那叫冥府之路。”荣箐想也没想地补全了话道。
“冥府之路。”
男人脸上夹杂着一丝凝重,有些愁容,又有些意外,口中重复着荣箐的话,移开的目光,越来越阴冷。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现在你我就是身在冥府之路中。”
观山偏了偏头,眼里含着一丝讽刺,太多的记忆倾泻而出,又很快散成碎片。
碎片也罢了,到底往事不堪回首。末了,仅化为鼻腔里的一声冷笑而已。
“好啊,那既然我都说到了这里,你又何必掖着藏着缄默,一路让我猜来猜去你也烦躁,不妨都说出来,哪怕让我死,也死明白。”
做暗线记者的敏锐,多年苦熬过来的觉察,让她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大胆,什么时候要收敛。
“还有没有命出去,我也不知道,就像你说的,它们已经盯上了我,也许,很快我就如你断言那般魂飞魄散了……”
荣箐叹了一口气,说起这些的时候,她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手指挽了一缕青丝,又很快松开了。
“不过,我死了可能对你有影响,你不乐见我死,所以我搞了这么一出逃跑计划,也是算着现在唯一能指靠的只有你。”
她转了转身子,没有看着身旁男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是一股脑的将话说了出去。
观山还真就说对了,自己完全琢磨不透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事情在说一,她很快又扯到了二,没头没脑,没有章法,绕着弯弯向中心迂回,让人措手不及。
戏要演得真才算数,入戏要记得带入自己的身份,带入真挚的灵魂和满满当当的真情实意。
共情不需要多少华丽的词句,不需要多么地感人至深,做记者的,尤其是像她这样常年跑在一线的记者,常常深入其中都是痛苦的故事情节,关注都是人间疾苦。
每个需要他们挺身而出的人,背后都有着艰难曲折的一段经历,掩埋在深山中,挣扎在社会底层。
成功的故事,是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掺杂在你引路的脉络线中,跟着你的剧情,完成你想要的落幕。
在恰当的时间主动示弱,主动暴露弊端,比如现在,这个恰好时间,让她捕捉到了男人的情绪波动,荣箐就是要抓住眼前这个绝佳的机会,稍纵即逝……
闻言,观山瞥了她一眼,一眼到底,似将她整个人看到了内心深处,
他认真盯着人的时候,眼神极具压迫感,不刻意敛起的光芒,气势逼人,冷酷肃然。
荣箐抿了抿唇,略有惊讶,脸颊微烫,表情没有什么慌乱,只有一眼散落的遗憾和困苦,他看得清楚,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这里曾流传一句诗……”等了一会儿,他终于薄唇轻启,慢慢开口,似在真正回答起荣箐的问题。
“十二重山观重冢,无影灯下福难料。”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淡淡地,没有什么情绪,表情却变得意味深长。话落下去,他看向荣箐道:“你听过这句诗吗?”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却带着满满求知。
观山收了视线,声音低沉,暗含几分力量,一字一句:“其意是指,世存十二重山,关关地冢下万储宝藏,得此宝者乃得天下,神佛难判,洪福齐天,永恒长存……”
说话间,他又恢复了适才那一副高贵冷漠的样子,面无表情,仿佛是俯瞰尘世的神祗,没有任何感情。
只是到底他也是个人,是人便有所感所知,说到一半的话,在男人眼中闪过黯淡,谁也没有察觉到。
“什么,什么意思?”
荣箐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想说什么,亦或者是想告诉她,还是不愿解答吗?
“你说这里是有宝藏!”她一脸震惊道,谁能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劲爆信息。
“这里是第八重山,它的名字叫盘重。”
第八关盘重,千年祭祀阵,非为无物,非为死物,而是吸收天地日月精华集成的活阵。
这里是前两代观山的葬身之地,是令宗老们最为忌惮的重山。
盘重拥有自己的规律,在断了香,破了阵后,让这个误闯的进来的女人面临一次次的失望,像是捉弄一般。
如今,他来到了这里,虽暂且安然无恙,却也是推迟不进,地冢久踏而不入。
不是作为观山氏的主人观山踏入,而是和她相同的命运,困入其中,身不由己。
“十二重山是观山氏在守护,也是观山氏祖辈世代遵训的责任。”
“除了你是意外,其余的人包括我的存在,都是在这里完成自己的使命。”
顿了顿,观山沉默了,一副显然没下文的样子。
荣箐没忍住的抬眼看他,这人说的都很简单,没什么具体描述,也实难为着他能叙述出来。
“也就是说,你出自一个叫观山氏的家族,你们家拥有这十二重山,万代宝藏,现在你们的责任是守护着它,继续延续?”她组织了下语言,比对方更为简短的总结。
“嗯。”观山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好像是他的解答到此为止了。
正确来说,他对这里印象深刻,这地冢前后他下了两次,第一次来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凭着一腔热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果敢,只身一人前往,兜转了几夜与鬼灵们一番恶斗,最后侥幸活着出来,也因为这次经历而恰巧结识了悟心。
悟心在这里很久很久,守着一座寺庙,一心向佛,却始终入不了佛门,他身后有故事,难言之隐颇多,正因此而难以皈依。
观山心中也有难言之处,他只是被模糊了记忆,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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