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经年做了一场梦,梦中一切如旧,所有都在,唯独他一人忘了而已。
他也曾这样安慰过自己:忘记的终究会找回来,发生的不可抹去。
只是,短暂几秒后很快又抛之脑后,一遍一遍想起,再一次次地遗忘。
观山眼中露出些迷茫来,看着眼前的荣箐,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一双眼竟似明镜一般,直照向他的心底,照进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里……
“就这些?你没话说了?”荣箐有些不满,心有一说吊足了胃口。
“什么?”观山愣在原地,心弦紧了一下。不知是鬼灵作祟,还是其他因素,他竟然出现了幻觉,看见一个人站在面前望着他。
这一秒,他的记忆有些混乱,画面有些久远,似乎不断重复的背影不是一个人,而是由每个人汇成了一个点,相似的点在某一个地方集合,最终形成了一张面孔。
那张陌生的面容看着他,目光冷寒,久久不散。
看着看着,那人的那双眼竟似能看穿人心一般,直面迎着迅猛一击。
“你是被选中的人。”声音回荡在咫尺,他下意识跟着开口。
“你是被选中的人……”
“啊?”荣箐像是听错了话一般,这话的意思说的半句,藏了半句,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一点预兆。
“什么跟什么啊!”她下意识吐槽道,感受十分糟糕,问了半天一无所获的糟糕。
“什么叫我是被选中的人!”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就像是往外挤牙膏一般,由着自己的耐心一点点挤出答案。
“嗯,没什么。”观山眨了眨眼,眼前空无一物,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也许,幻境只是心魔罢了,现实终归是现实,没有除观山其外的自己。
“你,你把话说清楚!”荣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极为不爽的语气。
说来说去,她听得满头雾水,答案还是没有吊出来,她的耐心快要濒临尽头,这人却太难搞了!
“观山,不,霍祈楼!”她气到差点咬到舌头,才堪堪叫准他的名字。
“霍祈楼,我……”
“我是观山。”男人冷冷盯着她,打断道。
“不是很懂——”荣箐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捡起了说到一半的话。
“额,观山,我不是很懂——”她一脸懵逼的重复,心说这有什么区别!
“来到这里的人,若不是盘重授意,你觉得谁能轻易进的来?”
低沉磁性的嗓音依旧,但荣箐却察觉到这个男人变了,似乎是他在说,又像是借他的口说出来而已,这人太难搞,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注意到女人脸上闪过的惊讶,观山垂了垂眼,目光不明地看着她:“怎么?”
“我,我就想问问,你话都没说完,所以,我这才问问而已。”
荣箐心里转了转弯,摸不清他这副模样是为什么,又不敢擅自主攻,只是及时改成迂回路线。
“我,我不能问吗?”她很快换了个表情,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丝慌张,在试探性问着,似生怕他不回复。
的确如此,她不能容忍这个时候观山停止回答,她有很多的疑问想要问问,关于遇到的每个意外,从迈入这里的第一天起,这些问题生根发芽,伴随着她走到了现在。
但她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能否回答,他还愿意回答么?
可话说回来,总要试试才对啊,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
经过几日相处她大概摸出观山话少心硬,遇事却十分可以顶住,除此外,也没什么急躁脾气,性子淡,算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想来也算有一点优点了。
“问。”言简意赅的一句回应,看似是这个男人最大的忍让了。
“观山是你,霍祈楼也是你?”荣箐满脸不解的样子,低头寻思了一下,很快又开口:“你是观山氏中人,莫非也是霍家人?”
“霍家我是知道的,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早年这个家族组建过一支天藏救援队,可惜后来出了事。”
按常理出牌,按步骤进行,她只是先要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接着再循循善诱。
然而,就在荣箐期待着对方能给出什么解答,时,她并不知道,那个答案永远不会来临,自己更是在无形中精准踩雷。
“原来,你是好奇我?”观山指了指自己,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般。
“呵……”他想了想,无声地冷笑蔓过唇边,怪就怪在,在这个时间节点里,他一改常态,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问题。
复而,男人一双幽冷的眸子转向荣箐脸上,将她表情里的探究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她只是好奇他?荣箐莫名感到一阵紧张,也不知是哪句话精准踩到了对方的底线,低下头,有些气息不稳颤声说:“难,难道,你这个也不能说?”
真是会混淆视听,这么一句……观山刚想要说什么,忽然似有所觉,皱着眉瞥了一眼草丛,须臾,又像无事发生一般移开。
目光落在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看着她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样子,看得更是他十分烦躁。
恰好,这时候荣箐抬起了头,四面相对,男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眸,写满了肃杀。她有些发懵,有些胆颤,下意识捂住嘴巴,腿肚子发软。
“你想看观山氏的族史吗?”片刻后,观山突然道。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像是他这个成谜古怪的性格一般。
“什么?”荣箐像是没听明白一般。
“你不是好奇么。”男人偏头问她,意有所指,嗓音极低,带着某种故意的蛊惑,目光掺杂着一丝期待和更多的意味不明,又很快融进了暮色里消失了。
荣箐看懂了暗示,身子颤栗了一下,美色当前她完全不受蛊惑,心里不知该想到什么,是点头同意还是拒绝?
如果拒绝了他会不会让自己当场毙命,如果点头同意,那么她又会看到什么骇人场面。
迟疑一分一秒而去,荣箐十分纠结,只觉得周遭杀意重重,围绕着她画为中心,终是僵硬着点了点头。
她甚至都没问观山怎么看,你想让我看见什么,她来不及说什么……
对方很快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温热的掌心覆了过来,眼前彻底黑暗,透不出一丝光亮。男人虎口处遍布厚茧,粗粝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
荣箐吸了一口凉气,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冷冽味道,极为特别的感觉。
可能在千千万万人里,只会是属于他一人。
猜不到这个男人想干什么,荣箐思绪飞转不停,忐忑亦或是恐惧,让人感到一股濒临死亡的气息,怪痛苦的,怪煎熬的。
此时,观山面无表情地望着四周,仔细注意着动静,一手覆住面前女人的眼睛,一手快速结印。
一重光影乍现眼前,像是凭空出现的,荣箐从这重光影交错里好像看见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不可置信的画面,难以想象的方式来临,画面从过去中来,遥远而陌生。
“啊!”她惊声叫了一声,下意识身体向后退去,却不及观山的动作,一手钳住了她的胳膊,防止荣箐躲开,更防止暗处伺机而动的危险靠近。
眼前一幕,从定格的画面变为鲜活,荣箐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完全忘记挣扎,更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大脑不受控制地追逐着那些散碎的片段,逐渐看得清清楚楚。跪着一地华服盛装的人,每个人脸上表情不一,有苍老的面孔和年轻的容颜,只是,他们统一盯着正中央的神牌,盯着她刚好所在的位置,眼神从愤恨到麻木,从痛苦到绝望……
“一拜……”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嘶哑的声音呼道。
“二拜……”那声音里含着讥讽道,听着极为怪异。
“今朝请神容易送神难,祭祀在前,效忠于心,须以世代敬神,可遵?”
“观山氏遵命,世代谨遵。”一群人的回答,齐齐落地,代表了当代,也替子孙后代做了决定。
话虽如此,□□箐看着他们的表情中却没有任何敬崇,只有一种得逞,一种机关算尽,欣喜若狂的得逞。
“世代奉为神的旨意,世代延绵不断,世代长命百岁,代代相传,这便是观山氏求得百年永生……”画面一转,漆黑的房内,空无一丝光亮,有道低沉的声音如是说道。
男人的话里夹杂着唏嘘,自嘲,讥讽,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在遗憾什么。
荒唐,天大的荒唐……一声哀叹,伴随着低低闷哼,一进一出地噗呲声,像是刀子捅进血肉的声音,荣箐看不到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却听得清清楚楚,既听明白了他的遗憾,也听懂了来自陌生的他的痛苦。
多大的痛苦和煎熬,多久的麻木和绝望呢,只能等到漆黑的夜里,无人打扰时,诉说着无人倾听的真话。
她承认,这一刻,自己共情了。
暗线记者常常能体会到的滋味,感同身受着旁人的喜怒哀乐,贯穿旁人的浮沉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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