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来看看身后,果然白清古笑嘻嘻的对着他点头,好像是在说:“放心吧,跑不了他郦重上神!”
他们一行四个跟着那几个迎客的少年,走了一阵,来到一座八柱圆顶,四面开阔的大殿中,殿上酒馔齐备,丝竹悦耳,金樽玉盏,尽皆珍品,一只一人多高的紫铜圆镜,摆放在大殿正中主座后方,镜身古朴,微微散发出柔和的淡紫色光华,映照着殿中的佳馔宝盏,很是气派丰盛。
九位少年请他们上座了,排在下面又向颉天行过大礼,齐声唱道:“拜见颉天上神!”
颉天摆手命他们也都归座,四面响起丝竹顿挫,大家一起把起盏热闹起来。
高入云端的昆仑山顶,白色雄伟宫殿,幽然孤寂的耸立在绝世之巅,宫阙清冷,像这里的主人一样清幽深远,与世隔绝,正是岳神郦重所居之寝殿——玄月宫。
郦重站在高高座落在山顶的玄月宫内,透过身前端置的铜镜,正在仔细观看下面大殿中把盏欢饮的几个人。
颉天坐在上面,好像若有所思,神情淡漠,并不怎么举杯。
白清古活泼好动,和顾元一起,没一会就和松其他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徒混熟了,笑语喧哗,热闹在了一起。
只有大学士李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虽不句言笑,脸上却似有一丝不豫的神情。
郦重注目沉思,心中暗叹,果然□□秉赋,天生的根种,只见他风流笃厚,意绪留绊犹尚不自知,看来前程修业上其路也漫兮,修亦远矣!
颉天也发现了白清古对李卿不耐烦的态度,暗暗好笑他的小孩子脾气,知道他这是外疏内亲,把李卿当做了自己人,但见李卿神色也渐渐冷淡起来,好半日了,一直避着白清古远远的,不看也不理,想来是被这小孩子气着了,忍不住偷偷的问白清古:
“这位大学士看起来一副书生脾气,有些酸腐,你笃定了他会都听你的?还是你准备快刀快手,捆起来用强的?”
白清古瞟了李卿一眼,也看出他不痛快来了,不由得对着颉天吐起了糟:“你看得不错,这人又笨又倔,还爱端官架子,干啥啥不行,小心眼第一名,我已经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牛——肉——面,又牛又肉又面。”
颉天哈哈大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吃这碗面,我看它已经有点坨了,你不过去哄哄?”
白清古叹气道:“一看他这副样子我就来气,说不得我这操心受累的命,只好先去敷衍几筷子,免得到时候不好下嘴。”
他嘴里说着,却不动身,眼晴瞟着这边,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颉天又问他:
“你打算怎么下嘴?郦重又不收徒,做仙友呢,你们几个哪够资格,你有什么办法说动他收下你们传教修真?”
白清古一点也不发愁,得意洋洋的道:“他不收徒弟,他徒弟还不收徒弟?我看这位大师兄亲切随和,就很不错,我已经在一个面子天大的人那里买好了封荐书,你放心,只要他肯收下李卿留在身边,教授了他心道法门,时机一到,自然事成!”
颉天想不到他还真有主意,早已准备周全,想了想又问:“既然有人荐,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把郦重骗到极水宫去?”
白清古道:“他在咱们地头上,总好摆布些,现在到了人家家里,凡事都要迁就他了,再说,我本是想设计叫他欠我一个人情,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拜师,给他当徒子徒孙。”
颉天不解道:“那你可以不拜啊,想法子让他收了大学士不就行了?”
白清古不好意思道:“我确实也得跟他学点法术,一来我仙力不够,二来最后办事的时候,还需要我用他同宗的法门从旁相助才行。”
颉天听他安排得周到,心中也不禁暗服,对此事又信了几分,当下点头无话,接着饮酒。
白清古便回头对松筑笑道:“大师兄,郦重上神几时出关?你可知道?”
松筑笑着答:“明天就出来。”
几个人听了,眼睛都是一亮。
白清古笑得更加开心,又问:“大师兄,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怎么修炼?练刀还是练剑?”
松筑笑道:“我们不练刀剑,主要是修心,调息养气。”
白清古急忙追问:“怎么修?都做些什么?”
松筑道:“砍柴,烧水,种花,锄草。”
白清古瞪大了眼睛:“干活啊?”
松筑微笑点头:“是干活。”
白清古偷偷的撇了撇嘴,心道,这个郦重上神比我还抠嗖,这些哪里是徒弟,分明是拐来不要钱的长工!
正要再细问一问给不给工钱,忽然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一个主意,转身堆上笑脸对他道:“还有没有活,我们几个也想干!”
松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转头疑惑的看了看颉天,颉天点头道:“这几个都是勤快人,闲着难受,你就给他找点。”
松筑为难道:“师父是嘱我们修剪山上的花草,要把云芝台上的草坪尽数铲了,重新铺设,只是这等辛苦的粗活,怎好叫客人们去做?”
白清古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我们最喜欢干活了,是吧大学士!”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李卿身前,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悄声道:“别怕!我来帮你。”
李卿见他言语亲近,脸上笑盈盈的,神色温柔可爱,早把刚才对他的气给忘了,微笑应道:“不妨事,我做得来。”
顾元也点头道:“没问题!”
白清古没想到,李卿真的做的很好,花花草草在他的手下,被修剪的错落有致,不但整洁,还更加好看了。
顾元做的也很不错,把清理过的地方用树枝划成大片的方格,整整齐齐的,锄过草的泥土也翻整的既松软又均匀。
结果,白清古才成了那个笨手笨脚要人帮的那个人。
他忍不住问:“你们俩个,都种过田吗?”
顾元点头道:“没种过田,但我家周围有许多野花野草,从小没事我就打理着玩,所以会做一些。”
李卿也道:“我家中花草也多,闲来无事,都是我在打理。”
他没有告诉他们,他一向不爱与人来往,也不愿意出门应酬,每天读完了诗书,唯一的消遣就是整理园中的花草,他觉得那些花花草草虽然不会说话,但姿态温柔美丽,对着它们,就像对知心老友一样亲切,比跟那些口是心非的俗人在一起舒服多了,他常常在花园中留连欣赏,能呆上一整天,不渴也不累,直到日暮天晚才回去休息。
白清古却不善于做这些活计,手脚不听使唤,拿着手中的花锄不知道该怎么使劲,只干了一会儿,就累得头晕眼花,满头大汗,把身边翻得一片狼藉,比没清理过的地方还乱。
李卿正在专心整理一片花簇,忽然听见“哎哟”一声,原来是白清古一个不小心,挥起花锄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叫出了声。
李卿刚要上前,身边正在修剪草坪的顾元已经一个箭步,越过他冲了过去,扶起白清古焦急的问:
“伤了哪里,快给我看看!疼得厉害吗?”
李卿心里忍不住又泛上一股酸水,他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水土不服?怎么出来了两天,胃里总是时不时酸溜溜的。
白清古却有点不好意思,从顾元手上往回缩了缩,勉强笑道:“没伤着,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快让我看看!”
顾元很坚持,又把手伸出去要脱他的鞋子。
白清古忙站起来躲避道:“真的没事,我看我还是去厨房做饭,干点我拿手的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顾元点头道:“我扶你去。”
白清古没有再拒绝,扶着他一歪一歪的走了。
李卿一直没有说话,默默的走上前拾起他扔在地上的花锄,将周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花草,慢慢清理干净。
在昆仑山吃的第一顿晚饭,他们都觉得特别香甜,不仅仅是因为白清古的厨艺好,也不全因为是人多热闹胃口好,他们连日来奔波,从来没在一天中干过那么多活,都饿坏了。
昆仑山的师兄弟们都发现了,白清古在讨好大师兄松筑,不过他们一点也不讨厌这个性格活泼,做饭又好吃的小家伙,白清古还没有透露出什么,他们就已经决定一起想办法帮他留下,不管是做师弟还是做师侄,他都是最小的那一个,以后这昆仑山上就再也不会寂寞了。
李卿一整晚都心神不定。
他回到松筑为他们准备的客房,房中的灯盏随着他踏进的脚步,慢慢的亮了起来,他觉得这里既安静又神秘,信步来到窗边,眺望向黑沉沉远处,身上虽然很疲累,心里却起伏不定,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去睡。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行李放在白清古那里,看看窗外的月色,还不太晚,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隔壁顾元的房间里黑乎乎的,好像没有人。
白清古的房里亮着灯,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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