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兄。”
姚万里躺在榻上,声音果然虚的一匹。
因身躯肥大他一人恨不得占了两张床,素日红润白胖的脸上直冒虚汗。
若不是性别卡在那儿,陆行风差点以为这人没上麻醉刚被医生空手剖腹生完多胞胎,正赶上坐月子。
一旁的简玉珩和傅晚之已迎上来,乌京f4时隔五年再聚首,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多年未见,陆兄还是一样风骚不堪入目。”简玉珩颇有些羡慕的望着陆行风那张招人嫉恨的绝世大帅脸。
与素日的炫黑暗色不同,今日陆行风披着一身烟青色镶兔毛斗篷,内衬月白长袍。
本就满身风华,这一拾掇愈发灼目亮眼,几步走来便将姿容已很出色的简、傅二人生生都压成了陪衬。
陆行风一掌呼过来,差点将简玉珩的领子掀翻,笑的风流倜傥:“开玩笑,老子脸上抹了十斤粉,精心打扮了一个时辰,不骚不出门。”
傅晚之则拿胸肌跟他来了个硬汉式对撞,调笑道:“可以啊,不愧军中练家子,不过比我还差点。”
陆行风睨他一眼:“胸肌大有个屁用,鸟大才是王道。”
傅晚之脸一红,他自认为也不小,但这方面陆行风从儿时起确实就没输过。
姚万里看着眼前三人,一时又心酸又感动,哀怨道:“病患在这儿呢,来来来,都把眼睛放本公子身上。”
陆行风指着他的鼻子,笑的要岔气:“你算哪门子的病患,不就是塞到桌子下面的时候擦伤了胳膊么,老子背上挨了几十刀也没躺在床上要死要活呢。”
姚万里微窘:“你这军中恶煞杀人如麻的,我跟你能比么。”
打完了嘴仗,陆行风已懒散的窝在椅子里,他眸中精光乍起,挽臂正色道:“胖子,兄弟有笔生意跟你做,有没有兴趣?”
姚万里恍然大悟,难怪今日穿的跟要出阁的姑娘似的,谈生意么,总归要做个样子。
“欸?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姚万里顿时坐起来,豆大的眼睛神光隐现:“不过,你若真有好路子,哥们第一个掏钱支持你。”
啧,真古代壕无人性之投资大佬兼ceo。
陆行风顿觉自己离霸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囫囵喝光了手边一盏茶,问道:“那天你说天香楼的酒宴诗评,每年要大办一次,还作数?”
“那是自然,不过刚有个雏形,具体怎么操办还想的不深。”姚万里狐疑道:“怎么?你有想法?”
陆行风从怀里摸出一叠书稿,侧眸看着他,说:“是,有些想法,可能不是很成熟。”
话音未落,他将那东西往姚万里榻上一丢。
啧,好厚一叠。
姚万里沉默着翻看了一会,半晌才道:“说罢,熬了几年通宵写的?”
这叫不成熟?
陆行风一哂,微微眯了眼:“出生那年就动笔了,好好看,看一眼少一眼。以后有人想拿,得给爷掏钱的。”
当初开武馆连锁店他为了说服那几个投资人,也头悬梁锥刺骨下过苦功夫。
这份策划案,从前期宣传、节目策划到后期营销,套着当代女团养成各类综艺的壳子,被因地制宜的改造成一款面向乌京巨豪的古代定制版竞技综艺。
能不能成爆款不知道,独一份是肯定的。
简玉珩和傅晚之面面相觑,看姚万里这神色,这两人是认真的。
傅晚之略带踌躇开了口:“陆兄,你……这是……”
陆行风斜睨他一眼:“有屁快放。”
简玉珩眼中便有些沉痛:“行风,我原当是外头瞎传,怎么,陆家如今居然缺银子缺到这种程度了?”
竟逼得乌京天字号第一的纨绔贵子,一步跨进了行商堆里,窘迫程度可见一斑。
陆行风脸色如常,没有半点异样,笑道:“是,穷么,也不丢人。不勒紧裤腰带挣银子,马上小爷就要卖身就义了。”
当初和突厥匪那一仗打了两年,后备军需日益吃紧,云枭国又将山穷水尽全靠救济的穷酸抠门小国形象发挥到了极致,挤不出一粒余粮和战马。
朝中早在一年前就已断了所有供给,陆家倒贴银钱咬牙又抗了一年。
两军勉力将突厥恶匪赶到千里之外的荒山雪域附近,却最终还是被粮草绊住了步子,铩羽而归。
两国朝中都吹嘘两军战绩如何辉煌,突厥如何被杀的片甲不留,赞誉之声纷至沓来。
只有真正参与战事的人才知道,这仗赢的并不彻底。
危机不过短暂蛰伏三春,再过一个隆冬,突厥兵饿得足以吞下整个平陆沃野时,危机将真正来临。
战后已有三年,足够突厥休养生息并考虑杀个回马枪了。
同时,江北与突厥最悍的戛斯部早已暗通款曲,山兽一般的绿眼隔山相望,只等坐收渔利。
届时平陆国弱兵衰、内里空虚的本质不改,即便云枭国肯助阵出兵,也必不能敌。
国土分疆,兵连祸结,又是看不到头的乱世争雄,浮尸万里,从此不见天日。
陆行风自认并不慈悲,南陆五年他刀下亡魂无数,但战火纷飞的残酷,的确让他凡事皆无所谓的性子有了显而易见的松动。
一切动乱和流离,都起于历史长河中一块原不足以决堤的缺口。太平盛世的前身,都是血流漂杵的代价换来的。
陆行风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陆兄,你在想什么?”简玉珩追问,虽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但他似乎看到了与昔日截然不同的陆行风。
“我在想南陆苦寒,跟乌京可太不一样了。”陆行风停顿了片刻,抬起头时恢复了惯常散漫的口吻:“各位兄弟,准备好了吗,今天起,老子要一心搞钱了。”
乌京f4这几个宝货中,论财势陆行风往常是当之无愧的金字塔尖,如今落魄到亲自写策划强行分羹的地步,让人唏嘘之余,还有些说不明白的尴尬和惭愧。
几人原本都有些呼吸不畅,听他这么一句,就松了口气。
简玉珩第一个发言:“陆兄,钱不够找胖子,我们蹭了几年饭了,也该轮着你了。”
傅晚之拍着大腿立刻附议:“胖子不借钱,我替你揍他。”
姚万里卷起书稿,将双下巴昂的浑圆一团,冷冷道:“金主还没开口呢,你们这几个王八蛋。”
几人同时望向金主。
姚万里眯起生意人唯利是图精光四射的锐眼,缓缓开口:
“陆兄,这生意没有你我原也打算做的,你既上心,那这样。你呕心沥血的大作我也不看了,全交由你办,你若是要人、要钱,要铺子伙计,条子也不需打,着人跟我府上掌钱的招呼一声即可。”
他缓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若嫌跑我府上麻烦,我给你这个数先用。”
陆行风望着胖子那根肉滚滚的食指,大胆猜测道:“你他妈不会只给老子一两吧?”
姚万里口中啧啧有声,阔气的瞄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十,万,两。”
陆行风看向他的目光顿时肃然起敬,简玉珩和傅晚之则纷纷留下羡慕的泪水。
姚万里在几人崇拜的注视下陡然慈悲无边、佛光万丈,他看向陆行风,眼神水色氤氲间诚挚非常。
“做生意亏盈都乃常事,那日兄弟你舍命救我,我今日拿你的银子也烫手。
所以钱我不要,但生意往后如何做,全凭陆兄自己筹谋。日后亏了算我的,若赚了,你我六四分。你六,我四,如何?”
其实到底是□□还是八二,对姚万里而言无关紧要,他如今虽无功名,但家大业大,这十万两就是白送也不算什么,况且生意盈亏还尚未可知,此刻都是虚话。
姚万里是个生意人,往来人情这一块琢磨的比常人要深。
他只是单纯不希望曾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因他此刻的怜悯而生分了,钱是最不值当的东西,真正的兄弟应该势均力敌。
陆行风沉默须臾,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抱大腿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
神他妈爽啊,何况他抱的还是条纯金打造的象腿。
他心说胖子不愧是本系统中感天动地十佳好炮灰,他若是个女的,此刻就要动嫁人的心思了。
大概担心六四分也让陆行风心里膈应,姚万里补充道:“你看,这金点子都是你出的,日后经营万事也全由你操心,只拿辛苦钱也该得个六不是。”
傅晚之听出他的意思,帮腔道:“陆兄,那你亏了!胖子光动嘴不动手,我看以后赚了钱一两银子都不该给他。”
简玉珩点头称是:“给胖子分钱那是侮辱他,还不如请我和傅兄喝两口花酒有意义。”
几人显然高看了陆行风的皮糙肉厚,他大手一挥,叫唤的比谁都不要脸:“老子懂,这他妈是纯技术入股,值这个价。”
然而下一秒他捏着空茶盏垂了眼,远超年纪的沉稳练达中是盖不住的深寒可怖。
在他通过系统购买的属于叶知秋的剧情线中,姚万里也有短暂的出场。
当然,最后也是难逃一死的炮灰下场。
原文中叶知秋助男主成就霸业前,平陆已是乱世飘摇。
彼时的男主还做着矮穷矬逆袭成一代巨贾、千古基业一蹴而就的春秋大梦,姚万里已实打实的成为平陆首屈一指的资产巨富。
山河破碎之际,他手中的钱不仅没能为他买下一线生机,反而招致各方人马觊觎,最终遭亲近之人利用,误了钱财性命,含恨而终。
但亲近之人是谁,因何利用,却一概不知。
这垃圾系统,剧透永远只能三分靠命七分靠猜。
陆行风不愿欠人情,就凭今日胖子万金相助,他来日他必护他一命。
他的兄弟,就应该一口肉一口酒,滋润自在的活到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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