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已被人伺候着洗漱了,几个丫鬟铺好了床,又将碳火拨的劈啪作响。

    陆夫人嘱咐了怕姑娘夜里闷,这几个便特留了一线窗隙才恭谨退下。

    叶知秋迷瞪的坐在榻上,很有些不适应,她多少年都未曾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

    扶春在宫里化名晴香,跟在她身边说是伺候她,不如说是个干活的帮手,寂寞时作陪的伴儿。天黑前两人能勉强将手里的事儿做完就能欢喜半天。

    今日猛然被伺候的这样周到,让叶知秋不免想到从前父亲还在时的光景。

    新收拾出的被褥温暖柔软,屋内那盆碳火烧的火星四溅十分热闹,叶知秋在这一片不属于自己的富贵乡里,默默垂了头,感到心酸。

    “睡了没?”窗外有人敲出声响。

    叶之秋听出是陆行风的声音,批了厚袄往窗边一站,轻声答道:“还没。”

    “那行,你把衣服穿好,我一会再进去。”陆行风说罢也不动,就乖巧的窝在屋檐底下冻了一刻钟。

    雨声渐渐大了,檐下空间逼仄,他被淋了满身满头,却始终不见叶知秋再开口唤他进去。

    操,这女人不会转头的功夫就把他忘了吧……

    陆行风原本带着满腔热情来邀功,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开,就平白无故受了叶知秋的窝囊气,顿时脸色不虞,也不装什么圣人柳下惠了,气呼呼的翻窗而入。

    叶知秋却早穿妥当了,此时正埋头在案几上俯首写字。

    窗户开合不过眨眼功夫,再抬头时陆行风居然整个人已立在眼前,将那碎掉的雨珠抖的满案都是。

    “够君子吧。”陆行风拿手严丝合缝的捂着眼睛,假模假样道。

    “好好的大门不走,跳什么窗户。”叶知秋睨他一眼,笔下未停。

    “啧,不是担心叶老师声名受损,谁在家还要跳窗户。”陆行风悻悻的撤了手,矮身上前凑近了,他盯着叶知秋灯光下白皙柔和的眉眼,问话时莫名有些温柔:“叶老师,怎么样,在我家住的好不好?”

    叶知秋再抬头时差点撞上他高挺的鼻梁,惊得往后一仰,笔墨飞出溅了一串墨点子落在她右侧脸颊上。

    陆行风几乎想也不想,下意识就探手去擦。

    叶知秋捏着笔杆子忍不住浑身一僵,错愕的避开他,有些怒意:“陆二!”

    陆行风却恍若未闻,在叶知秋兔子般受惊的眼神下,强势的掰过她的脸。

    下一秒,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极轻柔的捧起她的下颚,拿手指将那墨点子从白玉般的脸上一点一点用心擦掉了。

    带着厚茧的指腹刮过她皮肤时,引起一阵轻微的火花般的颤栗。叶知秋没出息的心跳加速起来,耳根被激的一阵红。

    陆行风低声笑了,暗哑道:“慌什么。二公子若是那豺狼虎豹,可忍不到今晚。”

    直到那两滴墨被擦的几乎看不见了,陆行风才收了手。

    并没有意料中的下一步动作,他表现的这样随意自然,看她时眼神真诚的发亮,好像真的只是为了给她擦擦脸。

    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叶知秋咬了咬牙,一点脾气都没了。

    空气静默了片刻。

    陆行风指尖残留着女子温软细腻的肌肤触感,他简直找不出词儿来形容那股柔韧和嫩滑,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有一瞬间他甚至忘了今夜来的目的,只想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叶知秋。

    多好看啊。陆行风不无哀伤的想,可惜不能每天都这样看。

    叶知秋局促的被人困在案几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又见他衣襟上湿了大片,半晌才错开话题道:“你没带伞?”

    “淋点雨算什么。”陆行风话说着语气幽怨起来:“谁知道你能将我忘在檐下那么久,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是不是太迟了?”

    叶知秋忍住将人轰出去的冲动,冷冷道:“那边有炭火,你去烤烤。”

    陆行风却不急,他从怀里摸出一堆瓶瓶罐罐,一股脑全撒在案上,表情十足的阔绰张扬:“给你带了药,全是军中特供。谢就不必了,以后记得对老子态度好点,别整日跟防狼似的防着我,小爷不高兴。”

    叶知秋半阖着眼,脸上看不出表情。

    陆行风这样对她,讨好的意图不能更明显了,叶知秋忍不住感到困惑。

    父亲虽指给她一条帝师命,但她在宫内身份尴尬,五年来并无什么建树,不过是在吴蓁蓁身边帮着探虞后的消息,偶尔给杜伯伯当个参谋。

    至于少帝,他虽有心与虞后一方的势力搏一搏,但多年半圈禁的废养早让少年昂然斗志归于颓废。

    何况,父亲已溘然长逝,少帝虽信任她,但骨子里大抵还是觉得女子宜室宜家,嫁人后相夫教子才是正途,将她放在身边留用,多半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若真要谈什么政事兵务,虽也能听两句,但总归未十分放在心上。

    对一个无名无势,家道败落的女儿家做到这个地步,陆行风到底是图什么呢?

    叶知秋想了很久才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归根到底大概还是图她这张脸吧。

    她幼时便知自己生的美,贪图美色是男人的本能,叶知秋早已习惯了被人盯在肉里的滋味。

    但陆行风在这些人中实在过分的独树一帜,以至于她回顾过往二十余年,都找不到可以与之一较高下的对手。

    猎艳场上选择直接生扑的底层禽兽比比皆是,而高阶的捕手,更倾于掩人耳目,徐徐图之。

    陆行风则另辟蹊径,他露出尖厉的牙齿,将满心意欲昭昭示于人前,却又磨着爪子不进攻。不止不进攻,还低嚎着拨开了其他觊觎的兽,摆开架势,懒洋洋的在太阳底下等着。

    他在等什么,等猎物主动跳进去?

    叶知秋还发着呆,听到炭盆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才终于在明灭跳跃的火星子里陡然回过神来。

    陆行风此时已卸掉了腰带,大氅搁在臂膀上,正要继续往里脱外衫。

    “你……”叶知秋陡然站了起来:“谁让你脱衣服了!”

    “不脱衣服怎么烤?”陆行风无辜的抬高了下巴,雨水聚在他锁骨处,稍微一动便漫去了胸襟,在他紧绷的颈下拖出亮晶晶的水痕。

    叶知秋眼睛陷在里头一刻,带着令人潮湿的痒。

    陆行风喜欢她这个眼神。

    他悠悠停了动作,将话说的又低沉又缓慢,几乎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从唇舌间滑出来:“还是,你觊觎我,怕把持不住?”

    陆行风这种话说多了,叶知秋早被历练的百毒不侵,此刻面不改色微讽道:“是,我觊觎公子美色久矣,今日这炭火够旺,你慢慢烤,想怎么烤就怎么烤。”

    眼见着人大方落座了,陆行风调笑的兴致也渐渐散了。

    他本意并不是来耍流氓,往日盛暑他就是光着膀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何况眼下他满身上下裹得像个贞洁烈妇,根本没有必要害哪门子羞。

    实在是冬雨萧寒,背上的伤口在他一通作死骚操作下,崩裂的惨绝人寰。他甚至能感受到药都化在粘稠的血水里,此刻正顺着雨珠子渗出绷带。

    古代连个消炎药抗生素之类的也没有,再不烤干,他怕真要跟姚胖子一样躺在床上坐月子了。

    但叶知秋显然介意,她介意,他就不愿做。

    她是前朝遗老孤女,叛国反贼的未亡人,偏还生的一副惊艳绝尘极端美丽,几乎每一步都踩在封建社会特有的淬了毒的刀尖上。

    她大概,很疼吧。

    陆行风默默伸臂掂着衣服,坐姿不羁的烤着火。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他英俊凌厉的轮廓处描出一圈毛茸茸的柔色。

    他听着外头越来越重的雨声,忽然开口问道:“叶知秋,如果有一天你能在宫内做个女官,你会不会高兴些?”

    这话问的突兀,叶知秋目光微动,仔细想了想,还是诚实答道:“高兴。”

    “高兴就好。”陆行风突然露出笑,长舒出一口气,他生怕她不稀罕。

    “春巡,你就以宫内女官的身份去。”

    不是新野王枕边新添的外妾,也不是他陆行风一夜风流的野债。叶知秋要去,就应该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去,他若真这点本事也没有,拿什么脸来跟人求欢。

    天子出巡,除了体察民情、宣显盛世等政治民生的考量,也是天子立威、稳固人心的绝好时机,只是所耗巨大,动辄月余。随侍人员从心腹大臣、近侍太监到宫女护卫无一不周到。

    简玉珩早替他打听好了,门下省起居郎因病此次春巡难以随行,宫里已着手重新选派,事从权及,宫内女使有篆书之才者皆可投名举荐。

    陆行风替叶知秋谋的,便是这个起居郎代理职位。

    叶知秋沉吟不语,片刻后才抬眸道:“我若是你,没有十足把握的事,绝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那我和你不一样,讨好你这件事,我势必要人尽皆知。”陆行风与她视线相缠,勾勾唇角:“你在权衡,是怕扑空?”

    和叶知秋结盟本是他一厢情愿,可惜美人冷心又冷情,想让人松松门栓放人进去实在不易,但他今日愿意拿出诚意试探,不论成败。

    窗外几缕寒意从罅隙中涌入,屋内却被烘的有些热。

    叶知秋避开他眼神中摄人心魄的霸道,淡淡一笑:“怕什么。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新野王。”

    “你敢。”陆行风说这话时眼皮微垂,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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