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见安离开后不久,英国公夫人便回来了。
一块儿去送穆苑仪的裴思芸不见踪影,翠荷领着英国公夫人走进堂中,李泺秋站起身来行礼,头埋在胸前,生怕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举动。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英国公夫人和气地笑笑,在她旁侧放了软垫的圈椅上落座。
李泺秋心中莫名生出些难以言说的紧张,她吞了吞口水,也跟着坐下来。
英国公夫人依旧含笑看着她,饮了口手中的茶后,便开始同她说起花会的事来。
这位在京中颇有声誉的夫人同李泺秋想像中并无太大差异。
她一身华袍,举手投足间净显雍容华贵之气,虽是临时闲话,却依旧有理有条,全然不显慌乱。
花会定在两日后,受英国公夫人之邀,届时有许多皇宫贵族会来到府上。
为了营造氛围,除了邀请城中有名的伶人舞蹈奏乐,还安排了一些游乐活动,李泺秋负责的便是其中一项,她需要根据各位女眷的要求,当场在她们的帕子上绣上花卉。
英国公府地方大,花会那日会在后花园中辟出一块位置,供李泺秋和其他手艺人摆摊。
李泺秋一字不漏地听着,时不时轻轻点头。
英国公夫人着实是个认真之人,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差林管事专程来说一道都是小题大做,英国公夫人却肯亲自同她细细说明。
李泺秋最后问了几个没听明白的地方,英国公夫人也一一耐心地作答了。
心中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李泺秋重重道了声“明白了”,抬起眼,却见英国公夫人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犹豫了下是否要主动辞别,就听英国公夫人慢慢悠悠道:“翠荷,去给李夫人添些糕点。”
李泺秋愣了下,视线扫过明晃晃摆在桌上的几盒点心。
可翠荷已经转身离开,英国公夫人瞧了眼她的表情,转而轻缓道:“花会那日,穆小姐会同世子一同出席。”
两人已经订婚,一同出席当然没有问题。
李泺秋一时不知她是何意,只得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有些事不该我管,”英国公夫人望着她,声音变冷了些,“但你如今既已成婚,世子也定下了婚约,我想你大概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李泺秋猝不及防,墨黑的瞳孔紧缩了下,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英国公夫人却轻松地笑了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李夫人不必如此紧张。”
她喝了口茶,眼眸垂下去,“我是不愿相信你的,可这些日子世子已经同我证明了一切。”
李泺秋依旧没说话,指尖紧攥着嵌入皮肉,想起那日裴见安莫名其妙祝她一路平安的模样。
“自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英国公夫人慵懒地瞥她一眼,“李夫人也是个仁义之人,想来不需要我细说。”
喉头一时有些发涩,李泺秋望向英国公夫人那双纤长的眸子,好半天才僵硬的“嗯”了一声。
英国公夫人看着她有几分难看的脸色,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今日辛苦李夫人了。”英国公夫人瞥开眼,冷淡地说。
从堂屋中出来时,李泺秋还有些恍然。
翠荷在前头为她引路,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可脑中却忍不住去回想英国公夫人在她离开前说的那几句话。
仓促的成亲任务,冷淡的裴见安……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她未曾想过,竟是英国公夫人看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好在她只是以为两人私下有奸情,而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
往日她同裴见安会面时总是慎之又慎,也不知是何时被英国公夫人抓住了马脚……
李泺秋额上一时冒出些冷汗,若是她这回帮裴思芸办了事,英国公夫人大概要以为她仍对裴见安旧情未了了吧……
一路从国公府走到裁缝铺,李泺秋都在纠结这件事。
她推开院门走进去,屋子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拧了拧眉,未在院中停留,直接撩帘进了屋子。
陆以行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都表明两人是同行。
朝金阁内部尚且忌惮于成员的真实身份被彼此识破,更别提同行之间了。
她不想去探明这些问题,索性也不问的这么深。
都是用命讨生活的人,指不定哪日就不声不响的死了。
陆以行不扰她,她便也不扰他,这假夫妻能装一日是一日。
李泺秋心不在焉地做了一人份的午膳,吃完后又窝回寝屋补了个觉,直到太阳斜照之时,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撑开铺门装了会儿掌柜。
晚膳时依旧没人回,她倚在铺门处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拉下帘子回了屋子。
窗外斜阳一点一点地往下跌,她心头渐渐也有些发沉。
直到入夜,陆以行仍然没有回来。
李泺秋沐浴后换了寝衣,靠在窗边朝外看了一会儿。
凉风从缝隙中吹进屋内,被烛火打在墙壁上的黑影随之一阵摇曳。
下颌处的皮肤被吹得阵阵发凉,她伸手摸了摸,转而将窗户阖上。
吹灭烛火,她在榻上躺下。
陆以行终究是个骗子。
她想。
视野内一片漆黑,风声呼呼刮过窗框。
李泺秋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脑中却清明着,一丝睡意都没有。
须臾,室外传来一阵细不可闻的响动,她霎时睁开双眼,犹豫了下,还是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鬼使神差地从枕头下摸了匕首握在手中,她小心翼翼候在门边。
下一瞬,屋门被一鼓猛力推开,一股血腥味窜入她的鼻腔。
她险些就要挥刀了,却一下子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陆以行。
他眉间蹙着,大半张脸都被鲜血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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