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市公安局大楼人来人往，沈碧空坐在车里把两块干面包就着水啃了下去，看着准备下班的跟刚来上班的照面互相打着招呼。
一开车门太阳透过衣服晒的她左肩火辣辣的刺疼，沈碧空小心翼翼的扭了下肩颈，朝着大门走去。
“出来，让你们局长出来见我告诉你我女儿不可能自杀的！”一个五十岁不到的中年男人的怒吼声穿破了整个市局大厅，男□□打脚踢步步紧逼试图拦下他的刑警们再次怒声喝道：“你们局长呢？”
“别碰我啊，警告你们，我录着视频呢，我让群众们看看你们警察是怎么办事的？是怎么打人民群众的？”
众刑警：“？”
男人后头跟着一个狼狈的女人，笨拙的举着手机紧着在后面，几位刑警面面相觑，像这种闹事闹到市局门口的实在少见，心里一万个草拟马呼啸而过，表面依旧要笑嘻嘻的，生怕伤了他们。
梅溪试图安慰道：“周兴先生，您稍微冷静下”
“我冷静你妈逼！！”周兴张着酒气冲天的大口喷了梅溪一脸的唾沫星子大骂道：“你哪位啊？找你们领导来！”
梅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了下自己动手的心情，要不是把这家伙揍一顿他得挨批写检讨，这周兴的牙估计已经掉了好几颗。
周兴见众人拿他没办法，得寸进尺，声音故意放大朝着办公室里大喊大叫，办公室里内勤们终于听到声响，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闹事的是周思桃的父母：周兴和苗青。
沈碧空敬他们胆识过人，敢大闹市公安局并口口声声说要见局长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局长呢？怎么不敢见人啊？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敢露脸了是吗？？”周兴再次唾沫横飞，口出狂言。
“你闭嘴，哪来的流氓敢这么说我们局长？？”梅溪忍无可忍怒道。
周兴这才扭过头上下打量梅溪，问道：“你是哪个领导？说话算吗？”
“说话算不算不知道，揍你我说了算！！”梅溪咬牙举起手就要冲周兴挥去，沈碧空想拦就听见头顶一声怒斥。
“住手！”周意大声喝道及时制止了梅溪。
梅溪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住了手。
周兴摆着一副故意找打姿态朝走廊处望去，见周意高挺的身材问道：“你是领导？”
周意没理他，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把目光在众人身上梭巡了一圈，呵斥道：“一大清早吵吵闹闹的做什么？”
周兴正盯着周意上下打量，见他说话挺有分量，正想开口，被周意冷不丁打断，他面无表情，声色严厉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苗青：“你又是干嘛的？拿着手机想拍什么？”
苗青胆小，哆哆嗦嗦的放下手机，放了一半又举起来，不知所措的看了眼周兴。
周兴这才反应过来夺过苗青手里的手机举在自己胸前对着周意的正脸说道：“不让拍是吧？心虚了是吧？大家来看看这就是市公安局拿着工资不办事警察！！”
“害我女儿枉死的人民警察”
“啪”的一声，周意在周兴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夺下了他的手机，周兴抬头难以置信盯着周意，随即开始耍泼无赖喊道：“警察打人了！警察仗势打人欺负老实人”
众人用一副看戏的表情盯着周兴生动的表演，几秒钟后周兴面子挂不住收住哭声朝周意扑去，这一招就是想让周意动手，可惜没来得及碰到人就被众刑警们拉住了，周兴使出浑身力气开始打滚和哭喊，刑警们束手束脚的限制了自己的发挥，周兴变本加厉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带下去，让他冷静冷静。”周意严厉的说。
周兴一听觉得大事不妙，扯着苗青吼道：“愣着干什么？警察打人了，你哭啊！”
苗青缩着脖子哭喊起来，周兴用力挣脱了扯着他胳膊的刑警，左右观察一秒就朝边上看上去武力值最弱的女警冲过去，举起脚就要踹。
沈碧空是闻着声音凑过来看戏的，看着周兴狰狞的面孔当下震惊的张着嘴愣住了，仅零点一秒提脚就把周兴踹倒在地。
“砰”地一声周兴狠狠的摔倒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沈碧空，一个看上去柔若无的女警察脚力这么重，随即开始暴跳如雷，奸计得逞般开始嘶吼，“警察杀人了！他们动手了，老子要投诉你们”
“！”
沈碧空刚才完全是本能反应，看着地上作天作地打滚的周兴无语，握了握拳拳头倒吸了口凉气，那一脚确实用了点力，因为动作太大扯着肩膀的伤口，额头和脖子冒出细密的冷汗，强忍着痛感为了不让众人看出破绽。
周意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沈碧空，再看向满地打滚的夫妻二人头疼道：“梅溪，先把他们带下去，好好冷静。”
得令的梅溪和其它刑警立刻故意粗手笨脚拉起地上的周兴的苗青推推搡搡的带走了，留下几个内勤和刚才不慎动手动脚的沈碧空。
沈碧空小心翼翼的抬头和周意的看不出心情的眼神蓦然撞在一起，心虚的低下头头，她自知理亏，就算有一万个理由在市局跟被害人家属动手那也是错！
“周副，我错了。”沈碧空说。
走廊里空气突然安静，内勤好几个警员互相对视一眼才劝道：“周副，我们都看到了，是人家先动手的。”
“是啊，别人先动手的。”
“要不就算了吧。”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吵的周意一个人头两个大，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去上班去！”
众人见周意没有要发火的意思才散去。
“你跟我过来。”周意大步流星的跨过走廊。
沈碧空心里暗骂周意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前放过她，人后还要批评教育。
周意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抱臂，眼神冷漠中带着一丝怒意，“进来！把门关上。”
沈碧空咽了口唾沫，心道不至于吧？大家都不都看着吗？明显是被害人家属耍流氓，我这顶多算自卫。虽然出脚稍微用力了点，但是骂两句不就好了吗？骂就骂吧，关门做什么啊？
腹稿还没打完，周意眯着眼睛问道：“你肩膀怎么了？”
沈碧空一愣，低垂着眼里闪过半分惊讶，随即恢复正常含糊的问：“什么肩膀怎么了？”
周意冷冷的眼神在她左肩停了一秒，用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漠视她。
“没怎么”
“沈、碧、空！！”周意一字一句地警告她。
沈碧空抬眼看他，心想再挣扎一会儿。
“一身碘伏的气味。”周意不悦的皱起眉头，“别跟我说摔的！”
沈碧空：“……”
沈碧空继续沉默不语，办公室温度在盛夏降到了冰点。
“你是要我扒你衣服吗？”
办公室安静了整整三秒钟。
“昨天。”沈碧空看了眼周意泛红的双眼，知道他生气了，诚实交待道：“昨天去了一趟桃花源府，也就是周思桃的别墅。”
“…然后，然后…”沈碧空现在回想起来拿着枪的花臂和棒球帽，要不是有张四在，她这会儿真的就该就殉职了。
“然后什么？”
“然后遇到了那天在春江花月夜后巷遇到的花臂和棒球帽。”沈碧空声音越说越小，“不小心交手了。”
周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嗔目欲裂，眉头的青筋凸起一跳一跳，那花臂和棒球帽的武力值他见识过的。
周意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闭了闭眼深呼吸压抑自己的怒意。
“周副……”
“你别叫我！”周意怒视她吼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领导吗？为什么又擅自行动？你遇到的是亡命之徒你知不知道？”
沈碧空不敢多言乖乖的点头，昨天碰到花臂和棒球帽真的是意料之外。
“我管不了你了是吧？我…”周意骂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哗一下推开，黄月拿着周思桃的尸检报告，张大嘴巴看着屋里两个人，解释道：“那个…我敲门了，你骂得太大声，可能没听见！”
周意：“……………”
黄月摇了摇手里的报告问：“要吗？”
周意伸手接了过来。
黄月趁机瞄了眼挨骂的沈碧空，朝她抛了眉眼。
“别在我办公室里眉来眼去的。”周意盯着尸检报告绕到自己办公桌后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我说周副，一大早就发这么大脾气啊。”黄月说：“不就是把被害人家属踹了一脚么？至于么？”
至于么？
周意刚压下去的一点怒意又腾空燃起来，把尸检报告一合重重摔到桌子上。
“你问问她。”周意用下巴指着沈碧空，“问她都干了什么好事！”
黄月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用眼神询问沈碧空，她得知周意发火的真相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骂！”黄月把高跟鞋蹬的当当响，“该骂！”然后非常愤怒的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周副，你好好教育，好好批评！”
沈碧空：“……”
革命的友谊真的太塑料了。
被黄月一搅和，周意火降了大半，让沈碧空把事情从头到尾交待了一遍。
“出去吧。”周意听她说完头也不抬地看着尸检报告。
沈碧空如释重负正想逃离被喊住了，周意抬起脸问道：“你肩膀上的伤严重吗？”
沈碧空非常肯定地摇了摇了头，不严重，一点也不严重，就算是严重她也不敢说啊。
周意没办法的瞅她，“去写一份书面报告交上来。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出市公安局的大门。”
“？”
沈碧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出去！”周意毫不留情面地喝道：“你今天哪也不许去！———梅溪！”
刚押完被害人家属坐到位置不到半分钟的梅溪听到喊声菊花一紧，立刻起身跑了过去。
办公室门口两人相视而望用眼神交流。
沈碧空：珍重！兄弟！
梅溪：咋了？老大发火了？
沈碧空双目无神的对着电脑绞尽脑汁敲了几行字，左肩隐隐传来灼热感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梅溪在周意的办公室进进出出好几次，半个小时后，二人终于并肩走了出来，周意手里拿着车钥匙，一看就是准备出外勤了。
沈碧空刚想站起来就被周意的眼神震慑了回去，她扭头看看梅溪向他求助，梅溪用余光观察他老大的微表情，觉得似乎在放水，转了身跟上去，把双手搭在后背勾了勾，意思是快、跟、上！
同一时刻，翡悦府高层住宅小区顶层，张四顶着一张宿醉的脸打开响了了十八次的门铃的大门。
“哥！”门外的李楠跟被雷劈似的定住了，脸上写着震惊和疑惑四个大字，张着嘴，“卧……艹……哥你宿醉了？”
通宵天亮才睡下，九点手机开始沸腾，十点门铃开始叫嚣，于是此刻他全身毛孔张开、四肢充血、起床气愤懑不满无处发泄，扯着刚睡醒略微沙哑嗓子不耐烦说：“有屁快放！”
李楠这才想起来他吃饱没事干跑来这里在门外站蒸桑拿半小时，摁了十八次门铃是为了什么，当然不是怕张四仇家太多横死家中没人发现，所以是为了什么？为了………为了………他那因为消耗过度而略微迟钝的大脑愣愣地思考着。
张四掐了下眉心，给自己倒了半杯水，静静的等着，青色的胡茬若影若现冒出来，头上几根呆毛凌乱的散着，随意并不邋遢，这种放松随意姿态很少见，但是仔细看的话，其实他所有的耐心几乎已经快耗尽了，只是不想说话。
“哦，想起来了，两件事。”李楠说。
张四喝了口水。
“第一件事，夏凡的转学手续办好了。”李楠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举着杯子继续道：“但是，我联系不上他。”
张四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心不在焉，这好像根本不算事！
联系不上就联系不上，大早上敲什么门？这些年联系不上的次数少吗？？
“第二件事。”李楠继续说：“刘霞找到了！”
张四这才掀起眼皮，眼神从空洞聚焦了一会儿，动了动唇角免开尊口，问：“她在哪？”
李楠：“下午六点，河滨港口，□□黑要送她走。”
张四半眯着眼思索了片刻，把杯子扣在了案台上，“这消息警方知道了吗？”
“大概快了吧。”李楠说：“我刚来的路上好几辆警车往西去了，应该是去桃花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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