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华胥捏紧了木盒,里面的欢声笑语仿佛在提醒他的格格不入。
“驸马真是细心,这靛色胭脂只说过一次,没想到驸马就记住了呀。”
是听雨,那个虚荣又做作的男侍,孟南柯从右相家带过来的。
“这颜色毕竟少见,所以我才记得呀。还有这包松子糖,是给灵一的。这个兔子抱月香薰,是给陈霍霍的。这一套文房四宝,是给葛凉的……”
林林总总,巫华胥听她说了许多人的名字,唯独没有自己。
那么,他巴巴地跑过来,拿着这东西,是做什么,自取其辱?
“殿下呢?”灵一问,“你没有给殿下买吗?”
屋里屋外都有一瞬的寂静,孟南柯含着笑意的话响起,“当然有啦,可是我不知道他需要什么。”
“哗啦”一声,好像有很多东西都被倒在了桌子上。
“看!这就是我为他买下的江山。”
巫华胥的心猛烈跳动着,不管孟南柯给他买了什么,他都会高兴的。
孟南柯得意地“哼哼”两声,“这些小玩意儿,全是我从各个摊子上搜罗来的,一定有殿下喜欢的东西。”
“这是糖做成的玉佩!”
“吃了还好,挂身上会招蚂蚁的吧。”见雪说。
“看,辟邪的黑猫符。”
“这只猫倒是更像邪物,龇牙咧嘴的。”小桃说。
“那这个呢,竹编的花冠,老板说往里面放花儿,又香又好看。”
“殿下有一顶水晶冠,曾戴过一回,往里面放的尽是奇异香花,结果招来了蜜蜂,殿下再也没戴过那顶花冠了。”灵一说。
孟南柯:“……我觉得我还是不要送东西了。”
怎么会有这种样样都踩雷的送法,是她运气太背了吗?
灵一往外瞧了一眼,他的视线正好与巫华胥相接,巫华胥不能确定灵一看没看到自己,按说他的位置正好处于那几人的视线死角。
“我想不管驸马送什么,殿下都会很开心的吧。殿下贵为万金之躯,什么也不缺,若是真心诚意,殿下不会计较这些微末的小事。”
灵一说完,拿了松子糖,拽着灵双,对见雪和听雨道:“驸马累了一天,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驸马休息。”
灵一在府中的地位比大多数人都高,他一说走,见雪听雨乖乖行礼退下。
孟南柯的确累了,但是见四个人一齐走了,心中也不免奇怪,灵一平时不太爱管她,像劝人休息这种话一般是由见雪来说的。
不过走了也好,她这一天没怎么坐下来过,是该好好休息了。
她刚刚坐下,巫华胥拿着一个盒子进来了,吓得孟南柯立刻从席子上站起来。
这时候的古代这点就不大好,没凳子,基本都是坐席子,甚至不能说坐,得是跪在席子上。
像上次去皇宫见皇帝,腿都要跪麻了,在太子府时还好,盘腿坐着也没人敢说她。
不过面对巫华胥时,孟南柯保留着一点拘谨,不敢太放肆,老老实实地跪坐。而太子殿下站着,她更不敢坐着了。
“殿下,你从白云观回来了。”
今天从巫华胥那受到的冲击还没散去,孟南柯想到巫华胥送给自己的木牌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整个人就转不过弯儿来。
拒绝or同意,她应该给巫华胥一个明确的答复,不然有渣女吊着备胎之嫌疑。
只是她心里虽然对巫华胥抱有好感,但这好感不足以让她把一生都和这个男人牵在一起,更何况,她始终没有忘记她想回家。
唠唠叨叨的母亲,沉默寡言的父亲,从厨房里传来的玉米炖排骨的香气,和朋友一起约好要看的电影,是她回不去的未来,是她午夜梦回时黯然思念的家乡。
“我听他们说,你有东西送给我。”
巫华胥开门见山,连给孟南柯反应的时间也没有,“这都是给我的吗?”
几案上除了刚才屋内说的那些,还有闹蛾儿、檐马、彩纸绢花等等。
孟南柯暗恼,是谁那么嘴快,把买东西的事情说给巫华胥了。面对巫华胥,她脸上浮现一丝羞赧,“你喜欢什么随便挑吧,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没关系,什么都好。”
巫华胥浅浅一笑,温柔贤惠的神色在孟南柯眼里漾出别样的暖色,被美色所获的她脑子晕乎乎的,感到自己买的东西都配不上倾城倾国的太子殿下,翻遍全身,居然只有巫华胥曾送给自己的匕首和两块木牌。
平淡无奇的木牌被孟南柯拿出来的刹那,巫华胥的眼睛亮了一瞬,孟南柯知道他想要这个东西,因为她看见了巫华胥眼中的渴望。
给了巫华胥也没关系吧。
他长得那么好看。
美色当前,孟南柯天人交战,只要把这个不值钱的木牌给巫华胥,你就能获得一个笑的更加开心的大美人。
谁不想看笑的像朵花儿似的漂亮美人呢,呜呜,她想看。
一个木牌,即使给出去,应该也没关系的吧,她回不回去,还不一定,不是吗?
“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木牌,你还愿意要吗?”
不论是桌上的花哨玩意,还是那个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木牌,都和皇太子尊贵的身份地位沾不上边。
皇太子有多贵孟南柯是知道的,屋内摆的海水纹琉璃彩花瓶一套,是大食国供上,玲珑透雕墨玉香薰里是百年沉香木合成的香料,一面龙凤呈祥铜镜镶螺钿,嵌玳瑁,放在外面寻常百姓家,抵得三四年的家用。
她手中的木牌,十文钱一个,大路货。那白云观所说每块不同,不是每个做了不一样的标记,实际是木材的纹理没有完全相同的罢了。
所以当巫华胥要拿那明显是精心制作过的情相牵和她交换时,她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巫华胥却是像怕她反悔似的,夺过木牌,语调抑制不住地上扬,“是我的了。”
“这个给你。”
孟南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瓷人,五官钝圆,面相憨厚可爱,身上衣物着红绿彩釉,一看便知道价值不凡。
“殿下为何要送我这个?”
“烧瓷器时顺带着烧了一对。那次我们逛街,买的泥塑都没带回来。我想你喜欢泥塑,京城附近有官窑,我令人叫他们顺带着烧了一对。”
这对娃娃的设计是巫华胥亲自画的,为了达到他的要求,官窑的工人可是烧出了不少失败品,只有这一对完美无瑕,釉色也上的最好,才被送到孟南柯手里。
“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放到现代,这可是古董,值不少钱呢!
“你喜欢就好。”
见孟南柯开心,巫华胥暗自盘算,给官窑里的工人赏点什么。
“你毕竟是我的驸马。”巫华胥说,“以后可称我的名。”
叫我华胥。
华胥之梦,天人之境。
没轮到巫孟南柯躲懒,巫行云带着圣旨来找她了。圣旨上之乎者也,前后套路,孟南柯倒也听明白了,说因为他案子办得好,皇帝给了她个官做。
被犯人抓去,侥幸不死,得了个官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巫行云高高兴兴地吧圣旨递出去,说“还不谢谢我,这是看在你帮了我的面上,我给你讨来的闲职,以后咱俩就是同一个部里的了。”
孟南柯不明白这里的关窍,由巫行云解释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皇帝是想把她调的远远地,是巫行云帮她求情,还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闲职,把自己塞在了她的部门里。
既然是闲职,那就是没事点个卯就行的,什么活也用不着孟南柯来干。孟南柯可以继续她未完成的瓦舍事业。
“那这一回真是麻烦姐妹了,等我的戏出来了,一定请你第一个去看。”
“还没捣鼓玩你那戏呢。”
“好酒需经年,好戏就得等。”
巫行云随口问一句,对孟南柯口中说的戏也不敢兴趣。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一段,到了屋里,巫行云正襟危坐,说道:“南柯,我不瞒你,最近我有了意中人。”
巫华胥给巫行云倒茶,不置可否地一笑,“怎么,你的意中人又换人了,是平康坊的哪一位?”
巫行云大叫冤枉,“驸马,这次我不是跟你说笑,我是真的倾慕他,想娶他做我的夫郎。”
“你跟我说是为了什么?”
周围的奴仆识趣地退下,给巫行云和孟南柯留下相处的空间。
巫行云恳切地说道:“我是有事相求。你连我那个难搞的侄儿都能搞定,帮我追个男人定当不在话下。”
孟南柯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什么叫做难搞的搞定,她从来没想过搞定巫华胥好不。
而且追男人这件事,不好意思的讲,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经验啊!
“你混迹伎坊多年,讨男人欢心不应该是你更在行吗?”
“他们是伎子,只有他们讨好我的份,何须我讨伎子欢心。”
巫行云轻摇纸扇,不屑地一笑,打从心底,她是看不起那些男人的。
“找我也没用啊。”孟南柯嘟囔,“你既然要去追男人,那就正儿八经地用心,知道他喜欢什么,投其所好,请教我这个局外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你这不是很懂嘛!”
巫行云挤眉弄眼,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那是一个正常人给出的正常意见而已。”
孟南柯扶额,“话说回来,你到底看上哪家淑男了?”
巫行云在京城的名声她听说过,无非“风流”二字,这个朝代的女人,哪有不风流的。除了巫华胥身边的男人看不惯这个,大部分的男人好像习以为常。
至于这个习以为常的样本从哪里来,则是陈霍霍招来的人。
还有就是听雨曾经的爬床行为。
巫行云相貌姣好,身份是陛下的义子,颇得陛下宠爱,和她成亲,也是京中很多男儿的选择。
“御史大夫家的公子——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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