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对方如此说,炅图、谭链、白玉彤一时间都惊立当场。谭链忍不住吼叫起来:“别胡说,虽然你蒙着脸,但你绝不会是天威老人!”

    蒙面人冷冷回应:“我是不是天威老人并不重要,天威神功本来也不是传内不传外的保守武学。但要修炼成天威神功非常不容易,如果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冒充传人,免得有损天威之名。”

    见蒙面人边说边向自己看来,炅图本能想开口反驳,却最终因为心虚而闭口不言。白玉彤则再次摆出攻击姿态,发出一声芳叱:“好,就让我领教一下传说中的‘天威神功’到底有多厉害!”

    说着,那九尾狐再次九条白尾齐发,同时向蒙面人攻去。而此次蒙面人的反应似乎与炅图相同,也不过是散发出体内气息,化为风壁挡住白尾。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滴下汗珠的人变成了白玉彤。她满头大汗地发挥出浑身功力,可是白尾偏偏无隙可入、难进半分。

    炅图见状却不以为然,口中喃喃说:“不过是你练功比我久一点,如果我也能早几年就修炼这招,又怎么会被妖妇逼到这种地步?”

    然而,下面发生的事情令炅图目瞪口呆,只见那蒙面人的风壁忽然化作金属铸就的铜墙铁壁,铁壁中又钻出若干小锤,对着狐尾如同打地鼠游戏般狠狠砸下。让白玉彤诧异的是,明明是元魂武功幻化出的妖狐,却让主人感受到砸尾之痛,让她慌忙操纵九尾狐将尾巴全部收回。

    那些小锤得势不饶人,又变化成数不清的琉璃小圆球,纷纷向白玉彤打来。白玉彤慌忙以九条狐尾凝结为障,意图挡住小圆球的攻击。然而,就在小圆球即将接触到狐尾屏障之际,又再度发生了变化,圆球凝结幻化成一个宛若年画里走出的巨型福娃,一把拽住那九条狐尾,嬉笑着把九尾狐当作玩具般晃悠起来。这一晃,九尾狐在惨叫声中渐渐消失,那白玉彤也是头晕脑胀,猛地放出一股白烟,借着白烟消失了踪迹。

    随着福娃与铜墙铁壁的踪影全无,收起功力的蒙面人看来根本无意追杀白玉彤,打算就此离去。

    炅图急忙上前阻拦说:“这位大侠,我奉旨运送救灾物资去灾区,如今我的手下都被玄坤军恶徒杀了,您能否帮我继续押送物资前行,我会重金酬谢的!”

    蒙面人:(嗤之以鼻)哼,我若真贪图重金,现在早就大富大贵了,也轮不到你来冒充天威神功的传人,败坏我派名声。

    谭链:(大怒)你什么意思?原来你到这里不是为了拯救灾民,就是为了你这破神功的名声来的?你怎么这么自私呢?

    蒙面人:自私?我又没有冒充别人的武功去骗取重金,更对你们分文未取,怎么能算自私?为了维护本派名声,来这里驱逐恶徒,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炅图:(恼怒)你别一口一个冒充你们武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百戏派武功不见得比你们天威神功差,如果不是你们这门功夫名声太大,我也懒得练。再说了,将这招“天风燎原”放在阁楼的是你吧?你应该知道这阁楼江湖的规矩,只要武功放到了阁楼,阁楼就拥有绝对处置权,无非通过传授武功的获利按合约给你分成就是了,你根本无权干涉,也不存在什么冒充一说,谁都可以按照规矩修炼放在阁楼里的武功!

    蒙面人:说得好,那请问你是从哪个阁楼里获得的这招武功,又是否按照规矩付出了代价?

    听对方这么一说,炅图不由一时语塞,那个教他这招武功的神秘人身份成谜,他既然没有按照正规途径获得秘籍,当然根本不知道这招武功来自哪个阁楼。

    谭链知晓内情,但依然在强词夺理:“我们与阁楼之间的交易属于商业秘密。你应该知道阁楼江湖的规矩,就算你是武功秘籍的提供者,也无权了解我们如何得到这武功,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蒙面人:没错,按照阁楼江湖的规矩是这样。不过,如果这招武功的授权我已经收回,那么任何修炼这招武功者就视同盗窃。轻则武林同讨,重则衙门问罪!

    炅图:(大惊)你已经收回这武功授权了?

    蒙面人:当然。朝廷对于江湖阁楼对武林中人的盘剥早已不满,多次修订相关律条。其中关于签订契约的律法明文强调,一方不可无偿占用另一方所有物,否则不仅契约视为无效,还要处以罚金,相关授权均为无效授权。当初那阁楼骗走我这“梦幻天翔”基本功,又强行冠以“天风燎原”的名号,历经十年未曾给我分毫。我依照古国律法,已收回此武功授权,只是不再计较利益得失而已。根据律法,它所有授权均为无效。无论是谁将此招武功交给你修炼,未得我同意,都为非法。如果不是此招根本未得我天威神功真髓,我就算废除你武功都是合情合法。

    炅图听得一身冷汗,他经营镖局,又怎会不知契约相关律条,当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可是谭链依然不甘心地嚷起来:“你别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蒙头遮面,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真是天威神功的传人吗?谁能证明?说不定,你这身功夫也是偷学的。别贼喊捉贼!”

    这一番强词夺理却引得蒙面人仰天大笑:“哈哈哈,虽然被你们诬良为盗,但你们这不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是贼了吗?”

    谭链:(方知失言)你,你,我,我,我不是这意思……

    炅图:(急忙打圆场)大侠,我不知道传我武功的人是非法传功,我师弟素来莽撞不知礼数,也请您千万莫怪。我是为朝廷做事的,朝廷律法我懂,江湖规矩我也懂。既然误打误撞学了贵派武功,该如何赔偿我绝对一文不少。还请大侠以天下苍生为重,助我先送物资到灾区。如果误了救灾大事,岂不是更有损你天威神功一脉的英名?

    蒙面人:不愧是云德王推荐的人,真是会说话。可惜,我不吃你那一套。我一个人也押送不了这一镖队的货物,帮你们的人已经到了。

    说话间,只见一队骑兵匆匆而至,金帜赤甲,军旗上有墨黑“轩”字,无疑是正轩军赶到,为首小将正是“正轩王”武威山得力爱将之一的明德。

    骑兵队勒马止步,看清眼前情景,自然知道这里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蒙面人对明德说:“明德将军,正如我留给你书信所言,玄坤军阴谋劫镖。可惜我赶到时,只来得及击退‘惑世艳狐’白玉彤,未能救下这班镖师。救灾事大,还请正轩军大力协助,在下告辞!”

    话音未落,蒙面人已纵身远去,明德惊疑询问炅图:“炅图大侠,这位侠客给我留信,落款自称是‘天威神功传人’,你认识他吗?”

    炅图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回应:“当然认识,他是本派师兄孟天翔,特意来帮我护镖的……”

    就这样,在这支正轩军部队的协助下,镖车最终安全到达灾区,加上云雁飞送来的物资里面藏有太医院最新研究的防疫香草与延缓病情的药剂,成功对灾区疫灾进行了有效控制,不知挽救了多少生命。

    至于这一路上发生的玄坤军袭击事件,云雁飞、明德、炅图三人都分别进行了报告。

    只不过,炅图所说有不少夸大不实之处,比如他自称为了保证任务成功,特意请师兄孟天翔前来相助,又因为地方配合不力,导致麾下镖师牺牲殆尽。其中在谭链坚持下,炅图所奏情况中又责怪地方县令贪生怕死、躲事怕事,导致镖队遭遇重大损失。

    其实炅图最初猜测没错,这县令也大有来头,他是安兴王得意门生。早在炅图上奏之前,县令便将镖队来到县中的所言所为密报给了恩师。所以当远云君召开三王会议、讨论炅图所奏之时,安兴王先怒不可遏地参了辕奇会一本,并强烈要求解散辕奇会,不给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机会。

    远云君略略安抚了安兴王的情绪,又询问云德王与“正轩王”武威山的意见。

    云德王立即表明立场:“代君,我姑妄言之,您姑且听之。我自然相信安兴王门生所奏,这炅图必然有言行不当之处。但这次茅耀镖局毕竟是成功将救灾物资送到了灾区、完成了任务,还牺牲巨大。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就因为小小过失便追究他们责任,以后民间谁还肯为朝廷效力?”

    安兴王:(大为不满)他们能完成任务是因为正轩军,而不是他们真有本事。如果不是正轩军赶到,他们早就全部死光了,物资也早被玄坤军抢光了。如今,他们拿了巨额酬金不说,又索要巨额抚恤金。朝廷现在国库空虚,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我看这帮江湖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云德王:安兴王,您先别生气。这次能让玄坤军铩羽而归,不是正轩军的功劳。是炅图请来他的师兄,以天威神功打败了玄坤军的那妖狐。正轩军也是炅图师兄招来的,所以炅图还是功劳很大的。

    远云君:正轩王,是这样的吗?

    武威山:禀告代君,事情大致是这样,只是有些出入。

    云德王:(不满)能有什么出入,难道我会蒙骗代君不成?

    武威山:云德王自然不会蒙骗代君,可是炅图说的都是实话吗?

    云德王:(皱眉)正轩王这是什么意思?

    武威山:明德部队确实是接到那蒙面人的书信,得知玄坤军将会袭击镖队,才会沿途接应。不过这蒙面人,从始至终自称是天威神功传人,却并没有说自己与炅图有什么关系,更没有提及姓名。“师兄孟天翔”的说法都是炅图自己所说。而且炅图在此之前,也没提及自己有什么师兄弟会参与这次行动,否则他必然会多要一笔人头费。何况,炅图不是说自己已经得了天威神功真传吗?功力还在夏树荣之上。那夏树荣牺牲前还可以重创金鳞,让玄坤军十年未能轻举妄动。但炅图却连自己的兄弟都没有保住,需要所谓师兄出手才能击退四大恶人之一。代君,所以我产生了两点疑问。

    远云君:正轩王请说。

    武威山:第一,我对炅图所修炼天威神功到达什么程度保持怀疑,以他任务中的表现和风格,我认为他未必能够迎战金鳞、领袖群雄。第二,从这次云雁飞队伍与炅图镖队的对比上,我还是认为如果期待未来辕奇会能承担重任,就必须要有我轩辕盟背景且德才兼备的弟子来参与其中,否则辕奇会只怕会是一团散沙,在玄坤军面前将不堪一击。

    云德王:(冷笑)说来说去,正轩王你还是希望那个祝融后人重返辕奇啊!

    安兴王:(急)不可以,败军之卒绝不可以用!

    远云君:安兴王稍安勿躁。其实正轩王的建议不无道理。这段时间通过风影馆,我已经对此人十年来的情况了解大概。无论从他身边人的反应,还是江湖上对“孤影侠”的评价,此人都不曾辱没我轩辕盟的名号。虽然他确实是十年前的败军之卒,但平心而论,这个责任全部让一个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轩辕盟弟子来承担,这公平吗?

    安兴王:(略作沉默,喃喃低语)我只是说他不吉利,也没说都是他的错……

    远云君:咱们轩辕盟建国之前,不知失败了多少回,如果因为参与过一次失败的行动,就被视为不吉利,就不能再承担重任,那么咱们轩辕盟的开国功臣们哪个不是早就该被永不录用的?安兴王,您不也是在轩辕盟初期的失败中坚持下来,才参与打造出今天的锦绣河山吗?难道我们就因为十年前一个本不应此人承担主要责任的失败,就要永远湮没他,这可有违我轩辕盟重德重才的用人之道啊!

    安兴王:(似有所触)……代君所说也有道理。

    远云君:另外,我们建立辕奇会,就是要对付玄坤军。这炅图虽然是天威神功的传人,但明显他的本领尚未练成,就要去面对狡诈狠毒的金鳞之辈,难免对敌经验不足。这位祝融后人毕竟是十年前与玄坤军真刀实枪战斗过且硕果仅存的辕奇军侠士,所谓哀兵必胜,如果他将积累的经验教训与对敌人的仇恨放在辅助成立辕奇会上,必然事半功倍。

    云德王:(听出弦外之音)代君,您是说辅助?

    远云君:是啊,现在究竟让谁来主导成立辕奇会,进而发展成辕奇军,还说不好。我们与其把希望放在尚存有疑问的炅图身上,不如再增加一分希望,就看看两者究竟谁更适合完成咱们的期待。反正现在并未正式确定辕奇会聚英使者的人选,炅图的表现也不尽人意,就给他一点压力吧!我们也可以多一分对付玄坤军的把握。

    安兴王:这样好!谁也别想只手遮天,江湖人不可信任,让他们彼此竞争牵制,对朝廷才更有利!

    听安兴王如此说,远云君与武威山都觉得这位老前辈有所误解,但谁也不好意思说破。那云德王又问:“那么,代君,抚恤金的事情……”

    远云君:刚才云德王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亏待了烈士功臣,谁还肯为国效力?咱们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为国牺牲者。就想办法把这笔抚恤金挤出来,及时送到烈属手中吧!至于祝融后人那里,正轩王,你就安排吧!

    武威山:是,我会即刻让风影馆办妥此事!

    所谓风影馆,和武林院、藏书楼一样,表面上是坐落于津海府的民间组织,但世人皆心知肚明,这三个组织其实都是朝廷麾下的得力助手。

    风影馆负责搜集情报、联络各方;武林院负责结交武林正派、研究正统武学;藏书楼收藏天下典籍和人物传记,记载今日点点滴滴,以求流传后世以作经验教训。三处可谓各司其职,皆属正轩王管辖。

    其中风影馆人虽不多,但个个擅长追踪蛛丝马迹,寻人查事是家常便饭,具体负责此工作者都被称为“捕风君”。

    在捕风君中,以名为“松鼎”者最为出彩,此人出身市井之中,各行各业无不通晓,常常出没于江湖,人送绰号“博学百晓”,也有人干脆称他“百晓生”。尤其在津海府地面,几乎没有什么他完成不了的任务。因此,邀请祝融后人前往辕奇会的重任,就交到他手上,因为关系到“孤影侠”的情报,此前也都是松鼎打听得来。

    接到任务,松鼎立即马不停蹄地出发,他很清楚自己找的就是孤霄,虽然十年来此人在江湖上名气有限,却也不是无名之辈,提起“孤影侠”还是有不少人曾经听闻。只是不知为何,孤霄十年来与各处阁楼一向有所芥蒂,因此虽有少许虚名,却未因阁楼得利,导致家境贫寒,连名气在他之下的江湖侠士都比他家境略好。

    好在孤霄为本村学堂出任教书先生,教授孩童识文断字,倒也不愁吃穿,乐得逍遥自在。不过,松鼎心中明白,随着正轩王的召唤,这孤霄一旦应召,逍遥日子也就到头了。而这位素来任性行侠的孤影侠、前辕奇军侠士,又是否肯“有召必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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