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寻找“孤影侠”孤霄并不是件难事,毕竟作为公学教书先生,除去古国法定节假日,他基本都在那个小村中。

    松鼎启程前准备了很久,但所准备的事情没有一样与孤霄有关。

    根据风影馆规定,只要不影响本馆主业,每人都可以有点私活,甚至可以在完成任务过程中公私兼顾。由于孤霄所在小村接近津海府地域边缘,距离府城较远,沿途经过不少乡镇,所以孤霄便根据路线在周围承揽了不少送信送物的差使,收钱要比巡城马(古国国有邮差)便宜不少。

    准备停当,这松鼎才启程离城,一路上将全身东西准确投递出去,又收揽了不少需要送往府城的书信物件。还没见到孤霄,他就已经挣得盆满锅满,刨除路费、饭费,盈利至少五十两白银。

    不过也正因为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等赶到那小村时已经是夜晚。深知乡村防灾重视度高于府城,松鼎赶紧佩戴好防疫香草。这种香草是太医院特制,朝廷免费向民众发放,可以较好起到防疫作用,只是有股中药味。

    不过即便如此,松鼎还是未能进入村中,因为守卫村口、同样佩戴香草的志愿者村民,见松鼎没有乡里印发的安全保证凭据,他们又不认连衙门都礼让三分的风影馆腰牌,所以坚决不肯放松鼎进入。

    双方正争执不下,村口不远处一所简陋民房传出一个声音:“风影馆是为朝廷搜集信息、联络各方的特殊民间组织,风影馆腰牌所到之处,若非国家级机密之所,皆可进入。”

    听屋内人如此说,一个守卫者还是不肯罢休:“就算他是那个什么馆的,怎么能确定他没有染疫?”

    房中人:除了风影馆腰牌,他如果来自津海府城,必然有府城的出关凭证,凭证上会注明此人并无染疫嫌疑,并盖有津海府专职衙门章印。

    守卫者:你怎么确定有章印就说明此人安全?

    房中人:我说过,那是专职衙门章印。此衙门隶属太医院津海分院,担负着津海府领域内防止疫病传播扩散的重任。他们有一整套检测方法,相当准确。离开府城者,必须得到专业认定确实无疫病在身,方准出城,否则就会被太医院收治。

    守卫者:可是……可是我们还是不放心啊,万一……

    房中人:他是来找我的,我们最迟明早离开,让他住入我家,方便你们密切监视,保证他不会在无防护状态下接触其他村民。

    听房中人如此说,村民们似乎对此人怀有敬意,也不敢再多说,指引松鼎进入那间民房中。

    松鼎心知肚明,能身处茅庐之中而知风影楼者,当然就是他要寻找的“孤影侠”孤霄,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晓得他松鼎此行目的。

    松鼎推开虚掩的门进入屋中,只见一个中年书生正借助油灯之光读书,旁边的小床上熟睡着一个男孩。掌握相关情报的松鼎自然知道那书生便是孤霄,男孩则是他收养的儿徒——小霍。要说那小霍睡得真是死沉,孤霄如此大声与屋外人对话,小霍竟还是熟睡不醒。

    孤霄只是示意松鼎找地方休息,依然自顾自地读书誊写。松鼎见桌椅简陋,甚至蒙着细灰,可见主人并不是什么喜欢做家务的人,所以也不敢随意落座,只是将“行李”放在略为干净的所在。随后,松鼎注意到书生的一处书架灰尘较少,似乎这里东西经常取动,松鼎仔细观察,发现书架上都是些用来记录撰写的册本之类,只是那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见松鼎注意到书册,孤霄大方告知:“那都是我胡乱瞎写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看。”

    有主人允许,松鼎自然致谢后大大方方地随意抽出一本阅读起来:“夏灭商亡东西周,前有五霸后七雄,秦破楚败西汉立,新莽无道东汉兴,三国鼎立继两晋,南北对峙归隋唐,五代两宋元明盛,清河挂日满地红。”

    读完这前几句,松鼎好奇心大起,再仔细翻阅下去,内容是孤霄整理的民间传说。原来这十年间,孤霄搜集各地民间传闻故事,寻找出其中的朝代延续,竟然总结出一套前所未闻的历史,只是最后的“清河挂日满地红”,似乎只是一个预言,还没有明确的故事。孤霄在最后写道:“清河、挂日,当是两个朝代,该乾坤最终归途必然是‘满地红’”。在“红”字上孤霄还用朱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松鼎不由嗤笑起来:“怎么,孤霄先生真把这些民间传闻当作真实史记了?这些故事虽然衍生出不少典故、成语、谚语,但毕竟都是瞎编的,你又何必认真?”

    孤霄停下笔,微笑回应:“如果都只是民间传说,为何每段传说彼此相连?而且人物、地点、年代都可以延绵不绝,联系密切?”

    松鼎:(惊)难道你认为这些故事不是杜撰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孤霄:我怀疑这都是祖地已经发生、正在发生,乃至即将发生的历史。

    松鼎:(不敢置信)祖地?祖地不是早与我们失去了联系,祖地历史又怎么会以民间故事的形式在我们这里流传?

    孤霄:(神情凝重)这可能便是我们乾坤最大的秘密,恐怕祖地与我们始终存在着某种藕断丝连的联系。祖地的过去、现在、未来,成为民间故事,流传在我们这里。他们的宗教、文化、历史,无时无刻不在对我们产生着影响。而我们的一切,或许也会变成故事,在祖地流传。至于为什么会如此,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这个难题我想我迟早会解开。

    松鼎:(笑)都说你一向古怪,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起来“古怪”都不足以形容你。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风影馆会来找你?

    孤霄:我虽然身处小村之中,却心系江湖。江湖传闻,玄坤军卷土重来。你是风影馆的人,当然知道十年前我是做什么的,我想也许到了我重操旧业的时候了。

    松鼎:行啊,你还真是消息灵通,看来你可以到风影馆当“捕风君”了。

    孤霄:说起风影馆,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在拜托你们查一件事,还没有结果吗?

    松鼎:(顿时面露愧疚神色)抱歉,那件事,风影馆也好,六扇门也罢,这三年来,一直没有懈怠,就是没有进展。嫌疑犯好像在中原消失了,又没有确凿证据,所以……

    孤霄:(忽然激动起来)那可是六条性命啊!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或许是孤霄声音过于激烈,那熟睡小霍翻了个身,口中喃喃说:“别闹,我要睡觉。”

    见爱徒差点被惊醒,孤霄不敢再问下去,只得悻悻然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不行等我出山后自己去查。茅庐简陋,委屈你和小徒在床上挤挤,我打地铺……”

    次日清晨,孤霄背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趁乡亲们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带着睡眼朦胧的小霍,在松鼎引路下,离开了教书十年的村庄。由于孤霄早有预料,所以公学那边早已安排妥当,有乡里找到的合适人选即将来接替孤霄继续教导村童。另外,现在疫病期间村中自觉停止一切聚集行为,公学暂时也没开课,所以新先生未到也不妨事。

    归途之中,松鼎又收揽不少需要托送到府城的书信物品,就连小霍为了贪图松鼎答允的零花钱,也帮着拿了不少东西。而小霍非但没有替师父分担行李重量,还嬉皮笑脸地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了孤霄,让孤霄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来到风影馆,风影馆主让女“捕风君”吕妍,带小霍去休息,而孤霄却被奉命行事的松鼎带到一处内厅。松鼎不敢进入,自门外离去。孤霄本来心有疑问,却感应到什么,恭敬进入。

    厅内站立一人等候已久,他不是别人,正是“正轩王”武威山。孤霄行了个礼,不再像以前那样喊“世伯”,而是恭恭敬敬喊了声:“正轩王。”

    武威山:(语带责怪)孤霄,你为什么没能救了那些镖师?

    孤霄:(顿时急怒起来)我难道愿意让玄坤军残杀救灾义士吗?可是您派到村里那个冒充我的替身来得太晚,即便我接到密令避开所有村民立刻赶过去,但我毕竟不是剑神,没有一日千里的轻功,赶到那边官道,镖队早就去了附近县衙。我到县衙问清他们去向,他们又迷了路,我能在炅图师兄弟遇害前找到他们已经是奇迹了。这还亏了不用我亲自去正轩军留书信,不然更来不及了。

    武威山:(长叹一声)唉,对不起,孤霄,我知道你辛苦了,我不该责怪你,只是我觉得那些镖师不该白白牺牲。

    孤霄:哼,我看那些镖师都是被炅图害死的,如果不是他冒充天威神功传人,不是非要赚这笔本来是给辕奇会的酬金,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

    武威山:他冒充倒也罢了,毕竟你也不过是十年前被夏树荣传授了一招天威神功而已。但你这一招能击退强敌,他那一招只能糊弄朝廷,结果差点误国误民,还白白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孤霄:那么他的假面具揭开没有?

    武威山:他把你胡说成什么师兄孟天翔,又将你的到来归功于他的提前安排。这件事毕竟我是暗中谋划,没有报告朝廷,也不便明说,所以朝廷只是怀疑他的能力,却依然相信他会天威神功。

    孤霄:(愤然)炅图不过是江湖商贾派的小角色,就敢这么欺下瞒上,真让他们商贾派主导了辕奇军,后果不堪设想。

    武威山:孤霄,你要明白,虽然江湖武学派与武林名门关系密切,但如今大部分武学派侠士也都被商贾派控制的阁楼所影响,像你这种时而游侠江湖的闲云野鹤实在是少数。我借这次机会让你来,是为国家百姓考虑,希望吸取过去的经验教训,未来打造出一支真正能团结凝聚江湖真侠士来为国为民的辕奇军,防止这国家大事变成了个人中饱私囊的生意。但并不是让你将武学派与商贾派的恩怨纷争带到辕奇会中,你明白吗?

    孤霄:(强忍不忿,低头领命)我明白了。

    武威山:另外,津海府内流传“三辉四奇、五绝六师、大隐七贤、逍遥八杰、九星璀璨、十灵玄妙、十一侠士、十二高人、十三神兵、十四巾帼、十五忠义、十六英豪”,我想就算不及当年的“神鬼天威、傲怒痴狂”七大怪杰,也应该足以与玄坤军对抗。风影馆已经找到了其中少数人,但明显还不够,而且炅图重视腰缠万贯的豪侠,根本不知如何去找这帮民间英杰,恐怕还要你多费心。

    孤霄:明白!我久在津海府,十年来也未离江湖,寻找这些人我多少会有线索或办法。

    武威山:那就好,对了,这些人中有你吗?

    孤霄:(不知为何,答非所问地反问)听说风影馆已经找到了“三辉”、“五绝”与“四奇”中的“东景”与“西秀”?

    武威山:对,怎么,你认识他们?

    孤霄:他们都是津海府的著名侠客,我一个小小的孤影侠怎配结识他们。可惜我因为与众阁楼不和,屡受排挤,名声有限,未能进入众英杰称号之中。

    武威山:唉,可惜你这身本领,但酒香也怕巷子深啊!既然你名声有限,资历不足,贸然进入辕奇会,必然众人不服。何况,毕竟炅图还是聚贤使的第一人选,他身后还可能有江湖商贾派的支持,我们不宜开罪。目前为了推动辕奇会发展,朝廷要求武林院与风影馆都派人支持,我会尽快安排你在武林院落名,辕奇会中已按军职设置文职,你还是以策士身份,协助炅图。那松鼎因帮助辕奇会寻找来“三辉”等人,在辕奇会已兼职护法,可与你合作。你和松鼎务必以国事为重,团结各路侠士,共襄盛举。

    孤霄:是!

    就这样,孤霄被安排住进了武林院,准备办好相关手续,再正式前往辕奇会重操旧业当策士。然而,就在当晚,便有人前来秘密拜访孤霄。

    那时,孤霄刚哄睡着小霍,就听见外面有所动静,他走到院内,忽然看到一面墙壁化为琉璃状,接着一个中年道士从此处走出,琉璃墙随即恢复原状。

    孤霄立时心中明了,当即行礼:“原来是‘十灵玄妙’中的‘琉璃灵圣’嵩岳上人,不知深夜拜访,有何见教?”

    嵩岳:(笑)不愧是“孤影侠”孤霄,都说你见多识广,名不虚传。我被排名“十灵玄妙”之中,我也是最近才得知,连我两个师弟都不知晓,你却一清二楚,怪不得正轩军会请你来为辕奇会做事。

    孤霄:上人过奖,您来找我,肯定不是为夸奖我吧?

    嵩岳:自然。我是一为感谢,二为请教。

    孤霄:请教不敢当,更不知道上人为什么要感谢我,还请明言。

    嵩岳: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那自不量力的师弟炅图冒充天威神功传人,接下了朝廷重任,结果差点全军覆没。我听说是天威神功的传人救了他和我另一个师弟谭链。这才没几天,朝廷就托风影馆将你招来这里,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无关系。一向我行我素的“孤影侠”又与天威神功的传人又有什么关系?

    孤霄没想到嵩岳上人竟然如此机敏、消息又如此灵通,他强抑心惊,淡淡回应:“上人,我知道的事情可没有您那么多,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茅耀镖局的两位当家,竟然是您百戏派一脉。我只是听说炅图押镖差点出事,幸亏正轩军及时赶到接应才化险为夷,此事令朝廷忧心。而在津海府成立辕奇会召集咱们江湖同道为国效力,事关国家百姓安危,为稳妥起见,考虑到我多年混迹江湖,又是轩辕盟弟子,才会将我调来,辅佐令师弟。”

    嵩岳:孤影侠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也应该知道,我百戏派一脉信奉江湖商贾派理念,而你不仅是众所周知的个性武学派,还对轩辕盟信仰过分执着,与我们商贾派素来不合。如今,在辕奇会尚未正式成立之前,朝廷竟然将江湖中两个对立派别的代表都招来津海府,恐怕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如果你就是天威神功传人,我师弟冒充你们门派,差点有损贵派名声,我在这里道个歉,我们认栽,我愿带师弟就此离去。如果你不是天威神功传人,请告诉我一句实话,是否朝廷已不信任我师弟?我师弟再没出息,我身为师兄,也不忍看他即将身败名裂却不自知。

    孤霄:上人多虑了,我已说过,辕奇会事关国家百姓,朝廷自然会极为重视,对令师弟绝无任何不利想法。不过,如果有可能,还请您带句话给您的两位师弟。

    嵩岳:请赐教,什么话?

    孤霄:忠义不可交易,爱国并非买卖,请自重!

    嵩岳:(皱眉)这话怎么讲?

    孤霄:恕我直言,从我对商贾派的了解来说,你们任何事都要跟生意联系上,人情往来是生意,为国效力也是生意……

    嵩岳:(不耐烦)这有什么不对吗?如果为国效力能一本万利,岂不是更多人愿意为国效力?

    孤霄:如果为了赚钱才肯为国效力,那么面对更大利益诱惑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叛国或者选择对国家百姓置身事外?

    嵩岳:(一时语塞)这个……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商贾派也是爱国的,只是希望爱国同时能赚到钱而已。

    孤霄:但你们商贾派为了能赚到钱一向是不择手段,甚至夸大其词、欺下瞒上,唯恐朝廷知道还有真正心怀国家百姓、不计小我、德才兼备的江湖侠士的存在。你们不但堵塞了真正忠义之士的道路,还因为误导朝廷,隐瞒自己真实能力水平,关键时刻差点误国误民!

    嵩岳:(恼羞成怒)够了,不就是我师弟差点失手一次吗?你至于否定我们所有商贾派吗?我们商贾派就那么不堪吗?

    孤霄:(不由冷笑一声)那请问上人,既然谭链是您师弟,那么“兴阳丸风波”之事,您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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