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那句“不想见他”,落在祁祯耳中,他脚步微滞。

    略一顿步后,才温声问:“醒了?身子好些了吗?”说着话,重又往床榻边走去。

    床帐里的玲珑抱膝垂眼,不愿看他,不愿回话。

    祁祯只得自顾自向她那边走去,待行至玲珑床榻旁,方才停步。

    他驻足停步,抬手撩开床帐,低眸瞧着床帐内的玲珑。眼前的玲珑身子单薄,抱膝埋首,眼睫颤着,可怜兮兮。

    祁祯喉间微动,伸手欲将她眼尾那缕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沾湿的发丝掖在耳后。

    玲珑下意识侧首躲避,祁祯刚刚触到的那缕发丝,又从他指缝溜走。

    他指尖微缩,收回了手。

    玲珑侧首低眸,正好瞧见祁祯腰间系着的锦囊。

    她视线微顿,认出祁祯眼下腰间系着的锦囊是自己绣的那只。

    玲珑眸光怔怔,愣愣抬眸,正好与祁祯视线相撞。

    祁祯迎着玲珑视线,眉眼温敛,缓身落座在玲珑对面,抬手重又将那缕发丝掖在玲珑耳后。

    这回儿,玲珑却忘了躲开他的手。

    祁祯如愿将那缕发丝掖在她耳后,心中稍安,温声道:“玲珑,孤从前对你说的话,并非假话。我确实对你姐姐,没有男女之情。”祁祯说这话时眸光微闪,却仍是脸不红心不跳。

    他想,这话应当也不算是骗她。

    这一生时至今日,他的确是对沈沁柳没有男女之情。

    至于今生这一切的特殊,一切的看顾,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那场梦境罢了,或者说,是因着前世的纠葛,可那又怎能算是男女之情。

    祁祯如此想着,同玲珑说这番话,自然也就没有多少羞愧,那隐隐的愧疚,也都被他轻易压下。

    玲珑低垂眉眼,不曾言语,想到他日日戴着姐姐所赠的锦囊,不敢信他的话。

    祁祯自然明白她的犹疑。

    他俯身凑近她耳畔,一言一语认真道:“你是知道我的习性的,旧物用惯了便不舍得丢了,原也没有什么旁的用意。”

    祁祯的话语落在玲珑耳畔,带着蛊惑的意味。诱她飞蛾扑火,再蹈覆辙。

    玲珑紧攥着掌心,让那折断的指甲刺的掌心肉痛,逼着自己清醒。

    “殿下的话,玲珑不敢信,您从前再珍爱的旧物,也大都收藏了起来,唯独这锦囊,你日日戴着,如此珍爱,玲珑不信您只是因用惯了才如此。”

    其实莫说是玲珑了,祁祯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什么用惯了才不舍得换,不过是与玲珑相处的三年里难压情动,又对梦境中的女子心生愧意,故才将这锦囊日日戴着,偶尔也借此想一想梦境中的女子。

    可他自己心中如何想不重要,因为眼下要紧的,是骗得玲珑相信他,莫要再与他就这事闹腾。

    祁祯如此想着,遂摇头笑道:“你稍想一想便知,我珍藏不用,偶尔一观的,才是更为珍爱之物,至于这日日戴在身上的,却不过只是用惯了罢了。若真是万般珍爱,如何舍得让其磨损。”

    祁祯说的这话,倒也并非全是虚言。

    圆房那夜玲珑赠他的那件坠子,祁祯从未戴过,除却他不爱那些小玩意外,也是因着玲珑骰子材质易碎,恐跌了碰了。

    祁祯这话,着实正点在玲珑的心结上。

    她那般在意这锦囊,何尝不是因为祁祯日日戴着锦囊,却从未戴过她那日赠他的坠子。

    玲珑抿唇不语,神色却有了松动。

    祁祯瞧她神色松动,也想起了那坠子,贴在她身畔,低声温语,哄道:“从前你赠孤的坠子,孤不是不珍爱。正是因为珍爱,才不舍得日日戴着,唯恐跌了碎了,再惹你哭鼻子。”

    玲珑的性子,祁祯再清楚不过了。

    小姑娘家家,爱娇爱闹,稍哄一哄,什么都肯信他。

    他自负玲珑爱他念他,认定了玲珑会一次次的信他的鬼话,自然也就能一次次的哄骗玲珑。

    全然不知若是哪一日信任没了,爱意没了,这些哄骗欺瞒,会让玲珑如何恨他怨他。玲珑爱他念他的那些情意,又会化成怎样伤她心口的利刃寒冰。

    祁祯借着坠子的由头来哄玲珑,却不知那坠子已然丢了,更不知那丢了的坠子,会因着他今日所说言语惹得玲珑如何伤心。

    若是他此时知晓那丢了的坠子,会在日后惹来那些麻烦,今日定是要换个由头来说。

    可惜,他不知道,日后自然也不可避免的为他今日的一番言语痛悔至极却无法挽回。

    祁祯话语温柔,字字句句哄在玲珑心坎上。

    玲珑紧攥的掌心,下意识松开了些。

    她紧咬着下唇,眸光怯怯,抬眼道:“我不信你,你莫要哄骗于我。”

    话虽如此说着,眸光却已没了昨日时的气怒坚决,只剩下仍未淡去的委屈。

    祁祯被玲珑怯怯的眸光望的心头颤颤,下意识攥了攥掌心。

    他压下心头颤颤,抬手捧着玲珑脸颊,紧锁着她双眸,话语认真虔诚道:“玲珑,再信我一次?嗯?”

    玲珑被他眸中光亮话中诚挚蛊惑,犹豫好一会儿后,紧望着祁祯眼眸,问道:“你当真不曾骗我。”

    祁祯心口颤颤,勉强维持住神情面色不变,回道:“不曾。”

    这句“不曾”话落,玲珑泪意汹涌而出。

    祁祯慌了手脚,忙上前给她抹泪。

    玲珑抿唇哭着,倒在祁祯肩头,哭嗓呜咽,喉头哽咽,

    “我最讨厌旁人骗我,我这般信任你,你若是再骗我,我便恨死你了。”

    小姑娘哭音娇娇,口中的娇骂落在祁祯耳畔,好似怯怯的娇吟,不痛却痒。

    “好,不骗你。”祁祯拍着怀中人后心,温声哄着。

    世上从无后悔药,祁祯今时今日所言,来日字字句句伤玲珑千分万分,也皆会化作应在他身上的苦头,让他受尽折磨万般痛悔。

    玲珑哭的颤颤,抹着眼泪问道:“方才我听你在外头说东宫要添人,可是真的?”

    祁祯动作微滞,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哄她道:“玲珑,不论东宫进来多少女人,在孤心中,无人能越的过你。”

    玲珑心中也明白,她嫁的是储君,是来日的君王,不可能只她一个女人。可她总是盼着,旁人能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好让祁祯能再陪她久一些。

    玲珑不想贤惠,也学不来大度,分毫不想与人分享爱人。

    她伏在祁祯肩上咬唇低喃:“夫君,玲珑不想让你有旁人。”

    祁祯无奈低笑,口中道:“天色还早,再睡会儿,孤还要赶着入宫上早朝,下了朝再来看你。”

    他仍旧哄着她,却又什么都不曾应她。

    玲珑怔怔从祁祯肩头起身,眸光微暗,祁祯自然也瞧出她眸色变化,却只是抚了抚她眉眼,哄她快睡。

    “你还病着,多睡会儿,孤进宫上朝去了。”

    皇城中宫,刚刚从东宫回来的皇后坐在食盘旁,瞧着满桌子的早膳,食不下咽连声长叹。

    跟着她去了东宫的嬷嬷在一旁瞧着主子愁的吃不下饭,开口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分,殿下打小便不是个需要娘娘费心的性子,想来皇嗣之事,殿下也是另有打算,娘娘就不要太过挂心了。”

    皇后听罢,神色却没有转缓,心中反倒愈加烦闷。

    搁下手中食筷,扶额道:“本宫也不想操这心思,可皇家最忌讳无嗣,祯儿膝下空虚,早年又受过伤,朝中不是没有臣子私下议论说祯儿不能生,便是本宫,早些年也忧心过这事。原想着祯儿既和那沈二姑娘圆了房,这皇嗣便指日可待,却没想到,他竟将那镯子给了沈家姑娘,本宫着实想不明白祯儿为何如此。”

    若是不喜欢,大可不圆房,便是扛不住美色圆了房,出了南苑寻个机会打发了,另择合心意的入东宫便是。偏生祁祯三年来房中却也只那沈家姑娘一个女人,更不曾在出了南苑后寻个由头将她打发了,瞧着不是不喜欢的样子。

    可若是喜欢,作甚又不许那沈家姑娘诞育皇嗣。

    祁祯膝下空虚,沈二姑娘若能诞下长子,日后也能有个依靠,定是一生荣华。

    可祁祯,却不肯让她生育。

    皇后怎么都想不通祁祯的心思。

    索性不再去想,由着自己心意道:“罢了,祯儿既不肯让沈二姑娘生育,那便换些女人。本宫记得三哥家中有个庶女正待嫁,你回一趟国公府,问问三哥三嫂的意思,若是可行,本宫便下道懿旨,封了侧妃纳进东宫。正式纳侧妃耽搁的时候久些,侧妃入东宫前,在东宫挑两个宫女开脸提作侍妾。本宫记得从前东宫是有两个预备给祯儿晓事的宫女的,便就那两个吧,从前也是在祯儿身边伺候的,若不是祯儿出事进了南苑,她们两个,也早是东宫的侍妾了。”

    候在一旁的嬷嬷闻言,神色微动,忙应了下来,告退出去办皇后吩咐的事儿。

    那两个婢女可是打小在祁祯跟前伺候的,虽说不能进书房,可在祁祯进南苑前一直是这两个宫女在寝房伺候。嬷嬷自己都早以为她们两个会是祁祯东宫里头两位得了主子宠幸的,若不是南苑一事,恐怕如今东宫盛宠的,也未必是沈二姑娘。

    可惜是那两个婢女如今都已过了双十年岁,比不得沈二姑娘娇俏貌美。不过年岁大些,却也有年岁大些的好处。皇后特意选了她们二个,未曾另择年轻貌美的宫女送入东宫,大抵便是看中了这两个婢女刚过双十年纪,正是好生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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