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话音刚落, 皇后手边的杯盏便失手落了下来。
瓷器落地砰的一声,皇后心头也是跟着一跳再跳。
她压着怒气问道:“没寻到人?怎么回事”
嬷嬷见皇后疾言厉色,暗暗抹了把汗, 忙据实回道:“依着您的吩咐, 咱们的人先在观月楼后房放了火, 待火势渐大,便引了殿下安排在观月楼的暗卫前去救火,之后宫人趁机进了观月楼内殿, 可一入观月楼内,却见观月楼内殿的床榻也起了火, 榻上还放了具焦尸, 宫人说, 那样短的时候,绝不可能是沈二姑娘的尸体被烧焦成那般模样。塌下便是暗道口, 宫人猜测沈二姑娘,是从暗道口逃了出去, 可火势太大, 宫人进不了入口。”
皇后原本想着, 登基大典这天, 祁祯会因忙于登基大典, 疏忽对观月楼看管, 可以趁此机会将玲珑从观月楼的暗道带出去, 再放一把火,做出玲珑死于火场的迹象。
这皇宫许多处都藏着暗道口, 可每一处暗道口的布置安排, 只当朝皇帝知晓, 按着惯例, 每逢皇帝临崩,才会将暗道的布置悉数告知即将即位的新君。
因着皇帝人如今还在扬州养病,祁祯是自行即位,并未从皇帝口中知晓所有暗道的布置,这观月楼床榻下的暗道口,又是前朝某一位皇帝在新建了观月楼后,为宠妃另修的连接宫中密道的入口,更是隐蔽不为人知,祁祯自然也不知晓。
皇后自己还是初嫁皇帝之时,因着皇帝顾忌时局不稳,她刚怀上皇嗣,皇忧心动乱会牵累到她,才破例让她看了宫中暗道图。
眼下刚出了事,皇后也没有心思多费时间去想究竟是谁知晓暗道,趁机带出了沈玲珑。
无论是谁带走了沈玲珑,亦或是她自己发现了暗道寻法逃走,总之她是不在观月楼内了,这局面于皇后而言,也算是达成了一番费心布局的目的。
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让祁祯以为沈玲珑死在了这场大火中。
皇后如此想着,开口问道:“可有按早先的吩咐拦下观月楼的暗卫去太庙禀告此事?”
“回娘娘,拦下了,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登基大典要紧,任何事,都不能惊动了太庙的殿下。”
听了嬷嬷的回禀,皇后心中稍安。
原本皇后计划的是将人带走后,便在内殿也放一把火,两场大火烧着,一切的痕迹都会被火势烧净了,沈玲珑在世人眼中,自然是葬身火场了。
为保计划万无一失,皇后还命人从慎刑司寻了具宫女的尸体,只等宫人将沈玲珑带走后,将尸体投入火场,以假乱真。
却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动了手。
皇后低眸思量,紧接着吩咐道:“好,将准备好的女尸,一并扔进去,将在观月楼做事的那宫人,马上送离宫中。”
皇后这是要做出两具尸体,让人以为观月楼内的两具尸体,一具是沈玲珑,一具是皇后安排在观月楼的那宫人。
沈玲珑“死”了,她身边的宫人若是还“活”着,祁祯怕是饶不了这宫人,到时皇后也恐这宫人扛不住刑罚说漏了话。
她话落便抬步往观月楼去了。
皇后到观月楼时,火势已经烧的极大了。
内殿的火,在高楼上蔓延,后房的火势也不住的往前蔓去。
观月楼的暗卫被皇后派来的宫廷侍卫扣着,有皇后的懿旨在,加之今日的登基大典的确紧要,而观月楼内的沈玲珑又是个无名无份的主儿,暗卫自然也认为她的死活,不足以影响登基大典和封后典礼,更不值得为着这事,冒死违旨触怒皇后。
只有原本东宫里的管事太监,候在此处,忧心焦灼不已,提着的心如被油煎。
皇后在宫中设局将玲珑带走之事,并未告知这如今已是祁祯身边大太监的原管事太监。
故而管事太监,是真的以为,玲珑被大火困在高楼之上,生死难料。
皇后来了观月楼后,一直远远守着观月楼。
她虽吩咐宫人救火,却只是为了防置火势蔓延罢了,丝毫没有要为观月楼灭火的意思。
宫人来来往往提着水来灭火,却只被允许围着观月楼外围泼去,至于观月楼内,烧的却是愈加的厉害。
那管事太监瞧着皇后的做法,满心的惊骇。
他想,这皇后,好似是铁了心要这场火烧死观月楼内的沈二姑娘。
如此想着,心中更如油锅煎熬。反复思量着,究竟要不要去给祁祯报信。
正当他焦灼不安时,又有宫人来禀皇后说宫中另一处起火了。
“娘娘,中宫烧起来了!”宫人急急禀道。
皇后身旁的嬷嬷闻言猛地一惊,忙问火势。
宫人如实禀了,说是人都撤了出来,无人伤亡。只是火势较大,今日的新后带入宫中的一应物件和中宫的其余摆件,怕是要被烧的干净了。
中宫可是皇后旧时所居的寝殿,住了二十余年的旧宫,刚刚挪出来便起了火,嬷嬷想着皇后定是在意心焦的,神情忧虑的暗暗打量皇后神色。
却没想到,皇后听到这中宫起火的消息后,那一直瞧着观月楼火势紧拧的眉头,骤然松了下来。
这观月楼的火势越烧越大,太庙那头又不算多远,很快那头大抵便能知晓宫内起火了。
皇后正愁祁祯知晓起火后若得知是观月楼起火会赶回来。
这中宫起火之事,正好能瞒下观月楼起火的消息。
何况,皇后本身对中宫那宫殿压根就没有多少在意,中宫起火又未曾伤了人,她自然不会为这事心焦。
“吩咐下去,太庙那边,若是问起宫中起火之事,便告诉太子,中宫意外走水,并无伤亡,让他莫要为此耽搁了登基大典。”
皇后这话一落,那一直候在一旁的管事太监,心头更凉。
今日,皇后怕是铁了心不让人救观月楼的火了。
另一头,太庙。
典礼之上,祁祯果然瞧见了宫里的火烟。
黑烟浓重,盘旋在宫城的上方,祁祯心中渐生不安。
他抬手召了个小太监近前,吩咐他去问一问是何处走水了。
那小太监出了太庙去问了人,果然得到了皇后此前吩咐下去的答话。
太庙距离宫中虽不算太远,却也算不得多近,小太监在太庙这里,自是瞧不清楚宫中究竟是何处起火,故而也并未多想宫里递出来的这消息是真是假,便将这话带回太庙内回禀了祁祯。
祁祯得知是中宫走水,眼下并无人员伤亡,心中稍安。
可不知为何,他今日在这大典上,总会不自觉想到玲珑,每每想到,便心慌难抑。
祁祯拧眉低叹了声,压了压心头的情绪,又吩咐这太监道:“去观月楼看看,问一问今日伺候姑娘的宫人,备下的汤药,姑娘可有定时喝。”
今日登基大典,祁祯分身乏术,故而无法如前些时日般亲自过去观月楼照料玲珑饮食起居,不得已便吩咐了宫人入殿内照料玲珑。
那领命照顾玲珑的宫人,便是皇后安排在观月楼内的人。
祁祯吩咐过后,小太监便领命离开太庙,往宫中去了。
此时,上头的礼官看了眼天色,提醒祁祯:“殿下,时辰到了,该上表祭天了。”
祁祯闻声回神,暂且搁下了旁的心思,取了礼官呈上的祭表,抬步迈上玉阶,往祭天坛而去。
祭天之礼,是登基大典最要紧的一步,祁祯心中清楚,自然知晓马虎不得。
他神情肃穆,手中呈着祭表,行到祭坛处停步,打开祭表,启唇念着表上字句。
光影之下,祁祯身上的红色喜服衬得他眉眼愈加沉冷肃穆。
他将祭文上的字句缓声诵出,随着那一声声话音落下,身后宫城内的火焰,也愈加浓烈。
祭文念至最后一句时,有人闯入了太庙祭坛。
来人是祁祯身边的大太监,故而并无人阻拦。
那太监刚一踏进此处,心中便隐隐生出了悔意,暗道自己不该淌这趟浑水。
祭坛上的祁祯察觉动静,侧眸看了眼此时入内的太监。
太监暗窥祁祯视线,因着心中的犹豫徘徊,垂首又避开了祁祯的视线。
祁祯看了那太监几瞬,握着祭表的手微紧。
片刻后,回眸将视线重又落在祭表上,继续诵着那祭文。
最后一句祭文诵完,祁祯将祭表放入祭坛中,捏着眉心,回首踏下玉阶。
他行至那太监身侧,捏了捏眉心,启唇道:“说罢,什么事。”
太监心头一紧,暗恨自己作甚多事赶来,犹豫要不要开口。
正当他犹豫之时,祁祯方才派去观月楼的小太监赶了回来。
那小太监行色匆匆,满脸的焦灼,匆匆奔来之时,因跑的太急,还一下摔了下去,额头砸在了祭坛的玉阶上,淌了好一片血。
祁祯见这小太监如此慌乱,心中那股子不安,分外浓烈。
他心头连连颤着,甚至未敢开口问那太监半句话,便抬步急急奔出了太庙,往宫内跑去。
那大太监和方才摔了一脸血的小太监,见祁祯疾奔而去,着急忙慌的追了过去。
祁祯从太庙往宫中奔去,满心的颤意也随着疾奔愈加剧烈。
距离宫中越近,他心中那股子颤意忧惧,便愈加的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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