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星辰闪烁,  李睦枕着自己的长剑,低低叹了声。

    有个同样身负刀剑的男子,沿着屋檐往他这边赶来。

    李睦听到动静,  下意识握住了枕下剑鞘,侧耳细听。

    稍一细听后,  便从这轻功的步音,认出了来人是谁。

    认出来人是谁后,  李睦周身的紧绷卸去,松开了握剑的手,重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闪烁的星辰上。

    来人到他身旁后,  垂眼瞧他这副闲逸的模样,  朗声笑了下。

    李睦下意识凝了眉,  指尖抵在唇上,  示意他噤声。

    “院子里内室睡着为姑娘,  秦岳你莫要太闹,吵到了她。”他声音低低,似是对来人大笑的行径不满。

    那秦岳闻言,神色满是探究,好奇道:“一年半载未见,李睦你竟也开始流连温柔乡了,  也不知当初那救了洛阳花魁,  惹得人家花魁自荐枕席,却将人易容扮装送去边塞为你那祖父侍奉汤药的人是谁。”

    李睦半年前,  在洛阳寻那洛阳守将私通鞑靼的证据时,偶然在那守将府上的公子院中,  撞见了那公子对一妓子施虐的场面。

    那人,  正是当初的洛阳花魁云娘。

    他当时救了她,  顺带着将她带出了洛阳守将府上。却没想到,救人也会给自己救出麻烦。

    秦岳这话,倒是让李睦想起了半年前的那段麻烦事,拧眉有些不悦,却并未搭他的腔。

    这时候,洗漱过后的玲珑散着头发推开了窗,探出头来,朝着那书房亮着灯盏的窗户方向,喊道:“李睦,你晚上什么时辰回来睡呀?我要不要给你留灯啊。”

    玲珑的话音传到屋顶两人耳中,那秦岳,耐不住好奇之心,垂首往屋檐下玲珑所在的窗看去。

    这一垂首,倒真瞧见了玲珑的面容。

    “你……”秦岳回身看着李睦,欲言又止。

    李睦抬手点了他哑穴,随后便将他放倒在了屋檐上,压低声音道了句:“一刻钟之后便解了。”

    话落,从另一侧的方向,翻窗进了书房。

    那头玲珑唤了声没人应答,有些纳闷的拧了眉头,又喊了句:“李睦,我问你话呢?你听见了吗?”

    刚刚翻进书房的李睦低低咳了声,扬声回道:“我还要一会儿,你早些睡罢,你晚间瞧见灯亮不是睡不安稳嘛,将灯盏都熄了就是,不必为我留什么灯盏。”

    外头的玲珑听到,有些不开心的瞪了眼窗户的方向,想到今日李睦已然抽了时间陪自己,也不好再打搅他办正事,便呐呐道了声:“好。”抬手阖上了门窗,一并也吹灭了灯盏。

    内室黑沉一片,房顶被点了穴的秦岳心中暗骂李睦这厮,好生不讲情份,他什么话都没说,竟都动手点了他哑穴。

    秦岳压着心中的吐槽,一刻钟后,也跟着翻窗进了书房。

    他一翻进书房,还未瞧见李睦人,便骂骂咧咧道:“好你个李睦,我什么话都未说,竟都点了我哑穴,我问你,你既是喜欢这一款的,怎的当初不收了那芸娘。”

    书房内,李睦听着秦岳这不着调的话,冷了眉眼,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这金屋藏娇养着的女子和那云娘生的这般相似,还说不是喜欢这一款的姑娘。”秦岳笑得促狭。

    李睦的脸色却是更沉了。

    “这院子里住着的姑娘,是我少时故人,你莫要污人姑娘清誉。”

    秦岳听的李睦这话,一拍脑袋,似是想到了什么,回道:“少时故人?那就是说,你认识这姑娘在前,救那云娘在后?怪不得怪不得,你去趟洛阳守将府上偷通敌的证据,还偷了个花魁回来,原是这花魁,和你少时情人,生的相似啊。”

    秦岳话落,李睦抬手便将手中的狼毫砸在了他身上。

    这一砸,用了七成内力,直接李睦砸的骨头都隐隐泛疼。

    李睦的话音,也沉的厉害:“我救顾云娘,是我本就见不得龌龊事,与她样貌生的如何,无半分干系。”

    他这话,的确半分不假。

    这些年来行走江湖,李睦早不知救了多少人了,这些人有男有女,甚至有宫中太监。

    他救人只是因为遇事不平罢了,与这些人身份如何,相貌如何,无半分干系。

    半年前救顾云娘时,他在将她带离洛阳守将府上前,根本就不曾看清过她的脸。

    又怎么会是因为她的容貌,才出手救她。

    不过她与玲珑容貌的相似,倒是也影响了李睦,若不是她那张脸,李睦大抵只会将她送回原本的青楼,或是让她自己去寻个去路。

    眼瞧着李睦当真发了怒,那秦岳忙听了这话头。

    “好好好,是我小人之心了,咱们的李少侠,那可是最是正人君子的主儿,孔孟在世,怕也不及您守礼。”

    李睦听的眉心紧拧,烦躁的叹了口气,问他道:“你来寻我,就为了说这些废话的不成,究竟有没有正事?”

    秦岳闻言,一拍脑袋,神色恢复正经,忙提及了自己此行真正要说的话。

    “你不是一直想见一面昔日的太子如今的新帝吗?我在京中听闻的消息,说是,京中已有准备,新帝要御驾亲临洛阳。”

    “御驾亲临洛阳?是为何事?”李睦攥了攥掌心,开口问道。

    那秦岳挠了挠脑袋,回话道:“那倒不知道。”

    李睦低垂眼帘,眸色暗沉,从身上摸出了一沓子书信。

    秦岳瞧见他手中拿着的一沓子书信,愣了愣问:“这就是那宋宜城私通鞑靼的书信?”

    李睦点了点头,抿唇未语。

    秦岳啧啧了声,又问道:“那你说,这些证据,送到咱们如今这位新帝跟前,能不能求的他开恩重查旧案?”

    李睦眸中神色更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是的确不知道,这些年来,李睦查了不少牵扯进当年旧案的朝臣,手中也握了不少的证据,可是,他并不能笃定,如今的陛下,真的如传言般那样是个肯听冤屈不公的君王。

    祁祯在朝野上下的好名声,大都是早年做太子时攒下的。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皇帝,在做太子时兢兢业业攒了一身清名,待一做了皇帝,便原形毕露。

    李睦从未见过祁祯,无从判断,祁祯会不会重查旧案。

    他低叹了声,口中道:“无论当今陛下肯不肯重查旧案,我都要拼死一试。”

    话落重又取了支狼毫,悬笔在书案上摊开的纸张上停了良久,才落笔写了页诉状。

    瞧见了当真伏在书案上写着些什么东西的李睦,秦岳想到这些年来,他为了族中满门的冤屈,背负的许多不堪,长叹了声。

    “罢了,你在洛阳候着帝驾就是,记得小心些,莫要露了踪迹,被那宋宜城给查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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