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祯话音冷寒至极, 房门处候着的暗卫统领不敢置信的望向内室里祁祯所在的方向,心惊不已。
玲珑人在柜子里,祁祯整个将她挡了过去, 房门处的暗卫统领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形貌,只在心中暗暗猜测,这位沈姑娘, 究竟该是什么样的祸水模样,才蛊惑的素来理智的祁祯, 为着男女之情竟决意要杀了可用之人。
而那就立在柜子旁的女暗卫, 却瞧见了玲珑此刻形貌。
她只看了一眼, 便明白了主子为何决意要李睦性命。
沈姑娘此刻口脂斑驳, 唇畔破皮, 连腰带都半松半系,脖颈下的红痕更是分外刺眼。
明摆着是一副刚缠绵过的样子。
这么一副春情犹在的模样, 祁祯看到, 怎么可能不恨不怒,哪里又还会有什么理智。
外头的暗卫统领不知,她作为在玲珑身边贴身伺候的暗卫, 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祁祯待这位沈姑娘, 是素来霸道至极的,往日里,连宫里的内侍太监在沈姑娘跟前伺候都是万分容不下。
祁祯那样的独占欲,如今眼瞧着她与旁人缠绵过后的痕迹, 再想到那榻上的凌乱, 怕是恨的将李睦千刀万剐的心思都有了。
暗卫心道, 今日这一句简单的“杀了”, 恐都泄不去他心头之恨。
可这句在暗卫眼中简单的“杀了”, 却几乎逼疯了此刻的玲珑。
被祁祯拉下手掌的玲珑,原本浑身颤抖,摇摇欲坠,瞧着无枝可依脆弱至极。
可这样脆弱堪怜的弱女子,听得他这句话,却猛地挣扎了起来。
玲珑浑身颤抖,明明脆弱至极,却仍拼命挣扎着,试图挣开他的桎梏。
他们彼此相对,他屈膝半跪,将手臂横在她身前,玲珑满心牵挂着房门外的李睦,未曾侧首半寸,看一看身侧的祁祯。
她满心满眼都惦记房门外的李睦,泪眼朦胧望着门外那血水的方向,连半分眼波余光,都不曾留给祁祯,自然也不曾看清他的面容。
原本一直望着她的祁祯,终是受不住她的泪眼,将下颚抵在她肩头一侧,不敢再看她满是恨意惊惶的眼眸,只将视线落在她身后的衣柜上。
玲珑踢打撕咬,用尽了法子,祁祯偏就是拦紧了她,半分不放。
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无力。
玲珑崩溃绝望,哭喊的声音里满是无望。
她哭哑了嗓音,求着此刻身边的仇人,话音脆弱可怜,盼他高抬贵手。
“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去看看我的夫君罢,那里好多的血,我怕他疼……”她哭的歇斯底里,话音满是凄楚。
这内室里外的暗卫,被玲珑这声唤李睦的“夫君”吓得三魂丢了气魄,心道这沈姑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着主子的面,唤那夫夫君,当真是不要命了。
玲珑这声唤李睦的“夫君”,落入祁祯耳中,如夜雨惊雷劈在身上,让他痛彻骨髓。
她在他耳边,却唤旁人“夫君”……
祁祯心头痛意难忍,侧眸看向身边人,喃喃问她:“沈玲珑,你唤他什么?”
他问这话时双手都是颤的,桎梏着沈玲珑的力道,也松了许多。
被他桎梏着的玲珑,哪里有心去听他问了什么,只留意着他困着自己的力道。
一察觉到他那桎梏自己的力道松了许多,便猛地将他推开,往门外疾奔而去。
一心只牵挂着她的新婚夫君,
甚至,未曾留意到,这人,唤着她的名字。
祁祯被她唤李睦的那声“夫君”,逼得满心痛意,眼瞧着她往门外跑去,怔愣了瞬,才起身追了过去。
玲珑满脸泪水疾奔出了内室房门,祁祯则在门槛处停步。
她衣衫乱着,暗卫不得祁祯命令,自是不敢拦她,除却那些女暗卫,其余的暗卫都赶忙垂下了眼,唯恐多看一眼招来杀身之祸。
玲珑人到房门处,一眼便瞧见了被拖到房门一侧,满是血迹的李睦。
他倒在血泊之中,满身的伤淌血不止,是玲珑从未见过的血腥场面。
重伤的李睦倒在血泊中,这血腥至极的场景,她只看一眼,便浑身颤抖无力。
玲珑急急往李睦倒着的地方奔去,却只迈一步,便砸到地上。
门槛处的祁祯,下意识伸出了手。
可玲珑,未曾回首半分。
她明明已然脱离倒在地上,明明浑身颤抖不已,却仍是在一地血水中,爬到了李睦身前。
玲珑的手颤抖不已,将李睦从血泊中拉起抱在怀中。
她颤着手去探他鼻息,只触到那微弱的生机。
可仅是这微弱的生息,却也让玲珑眸底染上庆幸。
她紧抱着怀中的李睦,唤他夫君,也喊他的名字,一遍遍要他醒来。
却始终唤不回他半分意识。
祁祯立在门槛处,攥着门沿的手指青筋毕露,指节泛白,不止强压下多少怒意恨意。
一旁的暗卫统领瞧玲珑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不忍,扫了眼那被主子攥得裂开的房门,又担心她这一声声的夫君,更加激怒祁祯,便小声开口劝她道:“沈姑娘,您别喊了,李睦是重伤,喊不醒的。”
是啊,玲珑无论怎么喊怀中人,都唤不醒他,只能眼睁睁瞧着他的生息一点点消失流散。
她怕极了他死,愈加抱紧了怀中人,抬眼看向那方才劝自己的人,走投无路到去求害他伤他的仇人救他。
玲珑拉着那暗卫统领满是李睦血水的衣摆,跪地哭求。
哭音沙哑哀痛:“求您救救他,求您救救他,他不能死,他不能死的……”
她语无伦次,哭的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可怜极了,便是素来心狠手辣的暗卫统领,都被这哀痛至极的哭声逼出了几丝不忍。
可他不能违命,祁祯要李睦死,他更加不可能为着这么一点不忍,去救李睦。
于是无论玲珑如何哭求,如何叩首,那暗卫统领,始终都不曾应下一言一语,更不曾施以半分援手。
祁祯攥的木门碎屑碾落,眸光尽数落在玲珑身上,瞧着从来不肯在他跟前低头的沈玲珑,为着李睦的性命,跪地哭求。
他掌心紧攥,已然辨不清心底是恨意还是痛意。
逼着自己阖眼掩去眸中的血色暴虐,强压着心头翻涌的情绪,才重又掀开眼帘,抬步踏出内室门槛,到了玲珑跟前。
祁祯屈膝低首,扶住了跪倒在地的玲珑,面色伪装的平和温善。
口中道:“地上凉,起来。”
说出的话语,好像是今日什么都不曾发生,他与沈玲珑,仍旧如同多年前在南苑时那般,恩爱相处。
被他扶着的玲珑怔怔抬眼,望向这扶着自己的人。
这是今夜,她头一次看他。
泪眼依旧朦胧,玲珑只隐约看到眼前人的面容。
她莫名觉得这人熟悉,头却猛然痛的厉害。
这一次的头痛,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百倍。
可玲珑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只想着,不能让李睦死。
想到方才求他让自己见夫君一面之时,他骤然松了的力道,玲珑满心盼着他能稍存怜悯,高抬贵手。
于是她紧拉住眼前人的衣袖,苦苦哀求他。
“求您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祁祯听着耳畔沈玲珑的哭求,看着她颈上的刺目红痕,唇上的斑驳口脂,被撕咬之后破皮的唇瓣,以及,那一身不整的喜服,甚至是,那为了李睦性命,不断叩首哀求,被石砖砸出血痕的额头。
每一幕,每一寸,都让祁祯心头的痛意浓烈翻涌。
沈玲珑怎么能?她怎么能,这样辱他。
短短数月而已,女子情意便如此善变吗?
她忘了她从前说生生世世都只欢喜他吗?
忘了她当年是同他说的——‘玲珑骰子,入骨相思’吗?
忘了旧时所有温情吗?
她怎么能同旁人燃龙凤喜烛,怎么能同旁人洞房花烛,又怎么能同旁人交颈缠绵。
她怎们能,在他耳边,在他怀里,却唤旁人夫君。
又怎么能为着那人性命,跪地哭求,舍去所有在他跟前的骨气。
她只求他饶她的新婚夫君一命,可有想过他?
她想过他的情意?
想过他的痛楚吗?
想过他长生殿困守十余年,燃尽孤灯的无望吗?
想过他辗转两生,耗尽无数心头血,只盼能再见她的渴求吗?
想过他观月楼大火中,满心的绝望吗?
李睦算什么?一个不过相识短短数月的人,凭什么得她倾心相护?凭什么让她这般牵挂。
又凭什么拥有她!
祁祯心头痛意难当,既恨又疼。
他强压着那股子想要将眼前人揉碎的疯狂念头,逼着自己戴上那副温和伪善的面具,将声音压得轻缓,抬手抹去玲珑眼尾泪水。
话音温柔至极,言辞却冰冷彻骨,同她道:“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我要他拿命来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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