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朝歌到的时候,秋月白正坐在亭中抚琴。

    看得出来秋月白确实是精心打扮了一番,那身粉色衣衫配上这满堂的荷叶,倒称得上一句出水芙蓉般的亭亭玉立。

    可惜了,朝歌心道。

    他抬脚往亭子走去,秋月白听到脚步声,有些惊喜地回过头:“晏……”

    她看到朝歌,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猛地放大,半晌,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不是梦……”

    “美人,不是,仙子,不对……”秋白月语无伦次:“这位,这位……”

    “我叫朝歌。”

    “啊啊啊,声音好好听!”秋白月捂住双颊:“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她这副反应朝歌倒确实没有料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下去,只要带着询问了一句:“姑娘?”

    “叫我秋月白就行,当然月月或者白白就更好了!”秋月白狠狠地搓了一下脸,这才恢复了平静:“你别害怕,我只是看你长得太好看了,啊不是,”

    她说完又懊恼地扶了一下额:“我就是从小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真的,但我不是坏人,我来自落霞宫,落霞宫你知道吗?”

    “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秋月白问:“朝歌到这儿是……”

    朝歌睁眼说瞎话:“园中景色不错,进来看看。”

    秋月白见到更漂亮的,瞬间将晏清抛到脑后:“我也是,不如一起坐坐?”

    朝歌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秋月白着急在美人面前展示自己,思虑了一圈,终于想起了身后被她拿来装格调的古琴,问道:“你喜欢音律吗?”

    朝歌摇了摇头。

    “啊太好了,”秋月白火速抛弃古琴:“其实我也不喜欢,我爹逼着我学的,非说什么女孩子就要三从四德琴棋书画,不能整天打打杀杀。”

    朝歌一挑眉:“我倒是挺喜欢打打杀杀的。”

    秋月白没听懂他这话里的意思,自顾自觉得他是说喜欢打打杀杀的女孩子,当即往桌上一靠,开始讲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光辉事迹。

    她说到兴头上,早就把礼仪丢到了一边,夸张地手舞足蹈:“我当时还以为那朵花里是个蝶妖,谁知道是只蜂,咬了我满头的包!

    朝歌没想到这姑娘是这种性格,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安慰道:“没事儿,“我之前除妖的时候也遇到过。”

    “哇!朝歌也是修仙门派的吗?那个派的啊,我之前居然都没有见过你。”

    “小门派,不值一提,现在已经散了。”

    “啊?那你的师长们呢?”

    朝歌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水面,轻声道:“不在了。”

    “嘘,”秋白月突然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他的胸口:“蝴蝶。”

    许是朝歌经常躺在幽昙花中的缘故,他这人特别招蜂引蝶,特别是像他现在身上这种,奇奇怪怪的红色蝴蝶。

    这颜色几乎和他的衣裳融到了一起,若非是秋白月提醒,朝歌自己恐怕都未曾发觉,他刚想说没关系,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道白色身影。

    “别动!”秋白月轻声道,她没什么男女之别,一只手依然伸到了朝歌胸口。

    结果她刚碰到那只蝴蝶,身后的栏杆一晃,朝歌整个人直直地向下倒了下去。

    秋白月还没来及震惊,扑通!不远处又是一道落水声。

    直到她手心蝴蝶扇动翅膀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才看到晏清浑身湿透,抱着脸色惨白的朝歌上了岸。

    晏清的脸色看着比朝歌还冷:“秋姑娘,如果有什么消息,您可以亲自去司天台找司正商议,不必单独邀在下来这种地方。”

    “咳咳……”朝歌咳出两口水,有些难受地在抓紧了晏清的袍子,晏清立刻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还好这园子里有随时供客人休憩用的空房间,晏清脚下生风,急急忙忙将朝歌抱进屋放在床上,焦急地问:“阿朝,你怎么样?”

    “哥哥,”朝歌睫毛上还粘着水汽,眼睛湿漉漉地,呢喃道:“我冷……”

    “好,我这就去让人拿暖炉来。”晏清匆匆吩咐小厮:“再烧些热水,拿身换洗衣服。”

    小厮看了看同样湿透的他:“客官,您自己不要吗?”

    “啊,”晏清这才想起自己,道:“那就麻烦备两份吧。”

    等他回到房间,朝歌已经将外袍脱了下来,雪白的单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线条,领子从修长的脖颈到清晰的锁骨,一路往下……

    “哥哥,”朝歌指了指晏清:“你身上还湿着。”

    其实还有件事朝歌没说,他们本就不是凡人,捻个净身决就好了,大可不必费这么些周章。也不知道晏清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哦哦哦,”晏清收回目光,颇有些心虚:“我没事的。”

    “可是哥哥身上还有伤。”

    “伤口早就结痂了,不妨事。”晏清蹲下身握了握他的手腕:“还是有些凉。”

    他皱了皱眉,像是终于才想到自己是个修士,从乾坤袋里将装着乌梅糕的沉金鼎拿出来,细细调好温度塞到朝歌手里:“先拿这个暖着手。”

    随后又抽出客房里备好的毛巾,帮朝歌擦着头发。

    人们总爱青丝寄情,想来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绵密的发丝一到晏清的手里,他的思绪也变得惶乱了起来,他忽然在想,若是以后,他能日日为朝歌这般烹茶束发,那该有多好……

    “嗳,这里怎么有乌梅糕?”

    朝歌倒了倒沉金鼎,将里面的糕点翻出来:“哥哥也喜欢吃这个的吗?”

    晏清心下懊恼,刚刚一时心急,忘记这糕点还在里面了,他原本是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房间,现下被朝歌率先发觉,一句“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朝歌忍不住出言提醒:“哥哥,你弄疼我了。”

    晏清这才将手上无意识拽进的头发一松:“对不住对不住。”

    “还是王家铺子的,”朝歌仰起头问他:“我可以尝一个吗?”

    “那是自然。”本来也是买给你的。

    松软的糕点入了口,朝歌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这才主动提起:“哥哥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又和秋姑娘发生了什么吗?”

    晏清的答案十分标准:“你没事就好。”

    “那如果我说,是她故意把我推下去的,你信吗?”

    晏清点点头:“信。”

    “我说什么你都会信吗?”

    “信。”

    朝歌仰头朝他绽开了一个笑容:“骗子,你不会的。”

    晏清刚想张嘴说什么,小厮就敲了敲门:“客官,您要的东西好了。”

    晏清看着小厮支起暖炉放好水,这才道:“你先洗。”

    “哥哥不一起吗?”

    绯红瞬间爬上耳梢,晏清急匆匆推开门:“不了,我去隔壁洗就好。”

    等朝歌洗完换好衣服,晏清还没出来,倒是秋月白一直等在不远处,一见他出门便迎了上去:“对不住。”

    她诚恳道:“虽说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但如果勉强要说呢,大概是太没有自知之明,差点做了插足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你都知道了?”

    “那封信根本不是晏公子写的,我就是再傻也猜的出来,还有你,美人儿,”秋月白此刻知道了二者的关系,倒也不再端着叫他朝歌:“让一个人喜欢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用伤害自己为代价,可是最不明智的一个。”

    “况且,我看的出来,他分明对你也是有意的,你大可不必……”

    朝歌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他不信晏清,也不信他自己。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他必须要用一些事情确证它的存在。

    “好吧,也许我是不明白,不过你下次做这些的时候跟我提前说一声也好啊,让我给你做做准备,那水多凉啊……”秋月白深沉不过瞬间,又捧着心脏恢复了那副花痴的模样:“美人落水,我的心都要碎了……”

    晏清这次洗的时间确实比往常久了一点,他一闭眼,全都是朝歌青丝散乱,衣衫半露的样子,好似身上的那层白色终于被剥离,露出他原本的,漂亮惑人的样子来。

    朝歌眼尾泛红,声线暗哑,破碎的尾音像是碾在他的心上……晏清很快地发现,自己的某个部位十分尴尬的抬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发觉自己对朝歌的欲望。

    他从前可以安慰自己是觉得熟悉的故人,想要照顾的弟弟,生死与共的挚友……可现在他发现,这些似乎全都不是。

    他虽对感情迟钝,却不是傻子,身上的反应清清楚楚地提醒着他,这一切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朝歌和晏清各怀心事的回到望津楼,一进门就看到双双等在大堂的惊风和端睿。

    朝歌跟着惊风上了楼,端睿一把拉住想要跟上去的晏清:“你见到秋姑娘了吗,谈的怎么样啊?”

    晏清一路恍恍惚惚,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想起端睿平时不离手的话本子,于是跟他坐了下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师叔,假如有一个人,你见不到他的时候会很想他,知道他喜欢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想给他买来,看到他伤心难过会比自己受伤还难受,这是什么感情呢?”

    端睿心想剑尊这进度可以啊,这才见了两面,就有这么多心理活动了?

    他心中狂喜,面上还是假装郑重的拍了拍晏清的肩:“那你多半是喜欢这人了。”

    晏清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知为何,心中的那种慌乱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他想,原来我一直喜欢阿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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