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被调查到的人反馈, 他们看到的是你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找他们询问情况。”
“是‘我’。”
“对，布鲁斯韦恩的外貌。”
“还没有调查到那个女孩子的模样？”
“监控都已经被修改了, 真正看到那个姑娘的人说, 她戴了面具, 他们没能真正看到她的脸。”
“衣着呢，身材呢。”
“……”
“回答。”
蝙蝠洞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凝。
那个“跟外星人搅合到一起”的女孩黑客水平很高,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找到的都是人证，除此之外, 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她是真实存在的。
可, 越是这样，蝙蝠侠的警惕心就会越强。
越是这样, 那个姑娘就越不会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
红罗宾都快要露出一个苦笑。
他们确实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可是蝙蝠侠做事，不是法院审判。他们目前收集到的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初步锁定一些有高嫌疑的目标了。
名单上, 某个温柔又直率的姑娘列然在目。
……
布鲁斯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自己又是什么心情？
提姆德雷克一时居然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应该庆幸吗？艾薇最近的状态不好，没有留意到他们波动着的情绪。
否则，这个家的气氛，绝对会比现在诡异一万倍。
“姐姐。”
“……”
“姐姐, 歇一下吧, 你忙得够久的了！”
莉莉第n次发声抗议。
手头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艾薇也终于听清了这位人工智能说的是什么, 她本能地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然后在刚迈出一步之后，头昏脑涨，天旋地转。
“姐姐？！”
莉莉机械冰冷的嗓音里透出浓烈的担忧。
“我没事, 我没事。”
好在，这些日子的锻炼，让艾薇能够及时站稳，而不是头一晕“噗通”一声栽倒。再说，她这几天天天头晕眼花的，都快习惯了，这已经快要变成正常现象，完全是小case。
黑发的少女轻轻揉着太阳穴，晃了晃脑袋。
虽然思绪好像很轻松，可实际上，她还是微微蹙起眉心，苍白的面孔上快要看不到血色，连嘴唇的颜色都比往常淡了几分。
也是，她状态糟糕是正常的。
艾薇最近晚上总是睡不好觉，白天一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聚精会神地做实验，直到她的身体发出抗议的警告号——还得是一堆警告号才行。
这也就是她是奥特曼人间体，还能扛得住，她要真是个普通人，布鲁斯现在大概已经得把她扭送去医院了。
艾薇扯了一下唇角，努力给莉莉一个笑容。
她跌坐回那张椅子上。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呀姐姐。”
莉莉的语气里浮现出一丝忧虑和烦躁，“实验也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着急吧，还有那么多时间，你慢慢来不行么。这些器材又不会丢”
这些器材确实不会丢。
可是，我真的还有“那么多时间”吗？
艾薇盯着桌子，眼神似乎有些许的飘忽。
“姐姐？”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莉莉的声音里逐渐透出迷茫来。
最后还是黑发黑眼的女孩子又晃了晃头，强行拉回思绪。
“我也不仅仅是在做实验，你知道的，莉莉。”
她轻声道。
艾薇现在其实主要是在整理自己以前搞出来的发明研究，列一张清单，让之后看到的人能够立刻知道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也是为了让他们别看得迷茫，她才要把每样发明都配套做出样品来——以前的样品有点老套，她正好升个级。
然后她也需要整理这些发明的用途，写上自己之后想要怎么使用它，继承它们的人最好怎么做。
她能够给自己的老父亲提供些什么。
又能给种花家提供些什么。
——说到这个，布鲁斯应该不会阻止她表达对那个国家的爱吧？他一直表现得还是很开明的。当然，如果他有私心，试图昧下这些发明，莉莉到时候应该能够帮忙。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她觉得最没有可能背叛自己的，大概就是莉莉了。
甚至是作为“人类”，而不是人工智能。
但是现在不能跟莉莉说这个。
莉莉一定会闹脾气的。
她最不愿意听的，就是关于“分开”的事情了。
“你到底在着急什么，姐姐？”
莉莉又问了一遍。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女孩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幽幽闪烁过波澜，显出一种复杂的光彩，“是因为你最近做的噩梦吗？”
“呃……”
“你最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半夜总会惊醒。”
“我想……”
“然后我问你你梦到了什么，你又不肯告诉我，这个为什么不能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确实记不太清了。”
这是实话。
我干嘛要欺骗莉莉呢？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就是莉莉，她绝对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我当然什么都可以跟她说。
……
好吧，如果是涉及感情上的事情，自己还是要小心的。很明显，莉莉一定会愿意对她偏爱的人（非亲情）搞些恶作剧，艾薇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so——自己最好别坑了无辜的倒霉蛋。
“所以的确是跟你的梦有关了，姐姐？”
莉莉敏锐地追问。
她有时候真的敏锐到叫人郁闷。
艾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话，于是就变成了默认。
莉莉的神色也逐渐沉郁下来。
不知道这样的静默持续了多长时间，黑发的少女才重新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视过周围的这些器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莫名的急躁感。”
她轻声说，神色郁郁。
人工智能看过来的目光中浮现出更明显的担忧。
“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我以前可能有过这种感觉。而且最糟糕的是，这些预感总是会实现，所以——我最好还是提前做个准备。”
所以这就是姐姐你准备另类“遗书”的原因。
莉莉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再次停顿了几秒后，艾薇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我本来还想着慢慢攒钱，给你做一具身体的，这样花的都是我的钱，也许你会更高兴。然后，买零件的钱也不至于被父亲发现不对，被他查出来我要干什么——我总觉得布鲁斯不会喜欢我搞一个人工智能，还要给她做身体，所以有点防着他。但是现在……抱歉莉莉，也许现在还不算晚？”
“我不需要。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姐姐。”
“我以前做过真正的机器人吗？我说的是失忆之前？你得盯着我点，莉莉，万一把你变成了一个非主流，你大概真的就要哭了w。”
“我说了我不需要，姐姐，你——”
“你会一直跟着我吗？”
“……当然。”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也很奇妙，莉莉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她的回答丝毫没有卡顿，如此果断，如此真挚，艾薇就忍不住露出了更加柔软的笑容。
“谢谢。”
她轻声说。
但是，但是，正因如此，自己才更要给莉莉准备好之后的一切。
也许莉莉愿意跟着自己，可是，在恢复记忆之前，艾薇并不能保证，莉莉一定就能继续陪在自己身边。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自己提前给莉莉准备好身体。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莉莉就不至于被新的主人用这个卡住行动——如果她找到了新的主人的话。如果她不愿意跟随旁人，那也能用人类的身份在地球上继续生活下去，这也很好。
本来是想保密。但现在的自己做仿真机器人，肯定会被布鲁斯查出账目中的问题来，完全保密有点困难。
不过，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父亲看在她仅存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太为难莉莉？
再说，他应该也很难真的为难到一个人工智能。
莉莉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
“你不要再想这么多了，姐姐，你这纯粹是多心。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休息。”
她轻声说。
艾薇的神色却丝毫不变。
看得出来，这姑娘现在不是一般的固执——固执到终于有了人间体该有的样子，也搞得莉莉又急又气。
人工智能深吸一口气。
“你确定不休息吗，姐姐？你今天下午还有一节格斗课。”
“我——”
“不要说你准备把课推掉，我不同意，你需要继续锻炼。这还是你当时说的，如果你要偷懒的话，我必须阻止你。”
“……”
“再说，真的要请假，你自己去给那个教练发消息，我不帮忙。”
我，我要是能请假，我当然就不需要你了啊莉莉！
以前让你发消息你都是迫不及待的，还要偷笑几声的那种，让我怀疑你跟蛇仓教练有什么八百辈子的私仇。你今天怎么表现得这么异常？
（莉莉：还不是因为姐姐你状态太烂了！）
艾薇的神色变了又变。
但是，在对上莉莉的视线之后，少女到底叹出一口气，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好吧，好吧，我等下就去休息，准备下午上课。”她轻声说，“我把这个东西做完就去补觉，可以吧？”
“……只要你别做这个实验到上课之前。”
我对姐姐你一直是很放心的，但是科学家限定版本的你绝对除外。
莉莉双臂抱胸，露出一个非常有深意的表情。
艾薇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满脸无辜。
乖乖认错，坚决不改jpg。
“哈——欠。”
“我已经说过了，艾薇小姐，来上课的时候要保持好状态，不然很容易受伤。为什么你总是不听呢？”
“啊，不可抗力，这真的是不可抗力……”
我也不想这样的好吗，难道我就不想好好睡一觉？
谁能想到自己会天天做噩梦啊。
哈——欠。
艾薇含含糊糊地做解释。
更具体的理由说出来总像是借口，她也就不太想说了。
蛇仓教练微微挑眉，神色里浮现出一丝玩味。
“你今天的训练还继续吗？”
“我觉得我可以的。”
“你确定？”
“嗯——嗯——”
其实倒也不是那么确定。
但是我不太想要停课唉。
我觉得我需要锻炼，更高强度的锻炼，让我能尽快变得更厉害，能够打败更可怕的怪兽。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我觉得，我一定要这么做，必须要这么做。已经没有我继续纠结磨蹭的机会。
我的时间似乎所剩无几。
明明我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间”这么紧迫。
坐在长椅上的少女似乎在发呆。
男人仿佛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仿佛没有。
“你的黑眼圈可很重的样子，艾薇小姐。”
他曼声道。
女孩子揉了揉眼睛。
……早上起床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发现这个事实了。她对自己说。但是她以为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很多。
难道还是很明显吗？
现在翻小镜子出来一定会被嘲笑吧。
那还是算了。
“虽然我很愿意训练你，但这种事情不能着急，受伤了永远是得不偿失。”坐在艾薇身边的蛇仓翔太这么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是笑着说话，语气调侃，都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抚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些烦躁不安的少女居然逐渐觉得安稳起来。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
“要再在这里补觉吗？我没有意见的哦，艾薇小姐。”
“我其实也没有意见，但是——”
“？”
但是，我真的能睡得着吗？
我又能睡得好吗？
我最近不太愿意睡觉的原因之一，就是我总是做噩梦，总是会惊醒，一点都起不到“休息”的作用。如果总是这样，我还不如用这些时间来做实验呢。
我现在都快要害怕闭上眼睛之后的感觉了。
一身冷汗真的很不舒服。
心脏砰砰作响的时候更是难受得要命。
奥特曼人间体也禁不住这种折腾啊。
黑发的姑娘微微低头，不再说话。
蛇仓翔太，不，应该说是伽古拉，专注地凝视着那张俏丽的面孔。几秒钟之后，他微微挑眉，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
“不准备休息？你还是决定继续训练？”
“不……倒也不是。”
他说得对，我现在这个样子，80的可能性会受伤。要是怪兽真的来了，我刚好把手腕或者脚踝给扭了，那才搞笑呢。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离谱。
那就，试着睡一会儿？
也许换个环境，我能歇息得好一点唉。
长时间没能真正放松，艾薇的脸色显得苍白许多，甚至快要透出病态。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甜美，此时看着都莫名让人心生怜惜。
“睡吧。”
伽古拉这一声格外温和。
艾薇合眸。
脖颈后突然一痛，然后她眼前的景色就突然暗了下去。
我睡得有这么快吗？等一下，你别——
想说的话卡在唇边，最后只变成了柔软的呓语，仿佛是一声叹息。
少女如断了电的玩偶，倒向一旁。
男人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缓缓躺到长椅上。
——有些孩子之前嫌弃我，说靠着我的肩膀睡觉容易落枕。
我只能大发慈悲地让她躺下来了。
这笔账也记小本本，之后再算~。
做哥谭地下势力的首领，其实是个很困难的事情。
毕竟这座城市的特点……啧，不说也罢。
因为阿卡姆疯人院发生的事情，一开始，绝大多数还没有真的疯掉的普通人，是心怀畏惧的。他们不得不顺从于伽古拉斯伽古拉的“统治”，听从他的命令，于是这座城市也维系了短暂的和平。
可是畏惧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想让哥谭真的变成什么好好都会，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现在，已经有一些胆大、或者说是不要命的傻子，开始尝试搞事，试探这位新首领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自己有没有可能推翻他。
很烦。
他当然能应付，但是小蚂蚁多了，也是很烦的。
伽古拉“啧”了一声。
他敲打着手机屏幕，唇角勾起，然而黑色的眼眸里几乎没有笑意。
如果哥谭的这座城市没有那么过分，那么离谱，他一个宇宙雇佣兵，才没有兴趣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对管理一群疯子丝毫没有兴趣，好么？
但是，他如果不插手，面对阿卡姆的必然就会是某个奥特曼人间体。
就算艾薇不管，那些疯子也会主动找上她。
这姑娘应对怪兽外星人也许还ok，应对这些毫无良善可言的神经病……
呵呵。
伽古拉觉得会发生什么自己都不用想。
结果他就自作孽，把自己绑在了一个他根本就不稀罕的位置上，天天被一堆人类烦得脑袋大。
男人停止动作，短暂地沉思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情。
在这些人类低头臣服于高压统治的时候，他处理了绝大多数无药可救的垃圾，剩下的人未必善良，但至少足够识时务。
趁着这个机会，韦恩家也推行了很多政策。
——哥谭的烂，烂在这些疯子的身上，也烂在他们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政府不施为。因为这些疯子，政府没法管理城市；因为政府不出手，越来越多的人无法面对现实，变成疯子中的一员。这似乎是没有止境的恶性循环。
蝙蝠侠永远不会主动采取这种做法。但在他雷厉风行处理掉一批神经病之后，韦恩家立刻选择了对现在的哥谭最好的处理方式，把之前无法施行的政策都推动了下去。
hei帮里绝大多数都是暴力狂，但也有爱着这座城市的聪明人，他们也在尝试用hei帮的思维配合这些政策。
伽古拉乐得让他们处理这些琐事。
自己被架空什么的——
当他喜欢这些麻烦事？谁愿意一直被绑在一颗星球，甚至是一座城市上啊，到处晃悠难道不好玩吗？
希望不需要我在离开之前，还要给哥谭的地下势力选一个新首领，我真的没闲功夫。
这些家伙自己竞争去吧。
你们自己挑一个厉害的上位。
走神几秒，就又收到了一堆的消息。
他的副手现在几乎负责所有的工作。伽古拉说了无数次，自己不需要了解这些内容，他自己处理就行。但是这位“聪明人”认定了这是老大的考验，更是事无巨细一一上报，看得伽古拉简直脑袋疼。
这真的是他遇到的最讨厌的地球，几乎没有之一。
男人回了个单词，表示已阅。
就在这时，安静睡在长椅上的姑娘突然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
伽古拉看了一眼手表。
她好像还没有睡多久吧？
男人走过来。
艾薇似乎再次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她眉心拧起，面色苍白，细密的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滑落。她似乎在说着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的呓语。
伽古拉俯身看了几秒。
熟悉的气息也就接近了这个姑娘。
明明她还是失忆的状态，可，那种信任和依赖好像已经刻进了艾薇的骨子里。少女眉眼间的不安消退了几分，挣扎的幅度和力度都在变小——这是件好事，不然长椅这么窄，她等下非得摔下去不可。
男人伸出手，像是要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
他的手突然就被抓住了。
“……”
伽古拉挑起眉梢。
艾薇还是没有醒来，这只是一个本能的动作。但是她抓着男人的力道有点大，指尖都快要陷进对方的皮肤里，却又像是怕弄疼了他一样，微微放松，反复几次，纠结的心理令人一览无余。
“对于一个人间体来说，一直在做噩梦，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男人这么说道。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屋子里不存在的第三个人。
短暂的停顿后，他笑了一下。
“现在叫醒你是不是也不太好呢，艾薇小姐？”
“……”
“那就算成是你的欠债吧，之后我都会一一讨回来的哦。”
伽古拉将少女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环绕着她肩膀的手臂格外有力，动作却如此温柔。
艾薇的呼吸居然真的逐渐平稳了下来。
“你醒来之后应该不会再跟我讨论落枕的问题了吧。”
他笑着这么说。
少女当然没有回答。
她蹙起的眉心一点点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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