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包子咯!香喷喷的肉包子!”
繁华的长安街热闹非凡,两侧商铺摊贩鳞次栉比。孩童在柳树下肆意嬉闹,惹得大人纷纷注目。穿华服戴花钗的姑娘,执扇翩翩的少年郎,前呼后拥的行人比莫雪凝在五溪一年见到的都多。
莫雪凝拍去身上的茅草,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还险些扯掉了她的面纱。
“对不起。”
一声娇媚传来,莫雪凝抬头一看,竟是个穿着红色薄衫的女子。婀娜娇俏,一双杏眼眼波流转,尽显冶艳。
那女子勾唇笑道:“请问姑娘,长平巷怎么走?”
莫雪凝想告诉她自己也不清楚,可又担心身份暴露,只好胡诌道:“前面直走,然后左拐,见到一处乐坊后再右拐就是了。”语罢,她心虚转身,却被那女子一把拽住。
对方泪眼汪汪:“不如你带我过去可好?我和我的家人走丢了,他就在长平巷等着我。”
莫雪凝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拉着一路穿行,直奔小巷。
“喂姑娘!你听我说……”莫雪凝跟着她越跑越快,掐着腰直喘气:“对不起,其实我刚刚是骗……”
不对。莫雪凝抬头一看,这哪儿还有什么姑娘?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空无一人的窄巷里,四周昏暗无光,只能借着城楼上的灯笼依稀分清五指。下一秒,一道黑影从她眼前闪过,执着剑就要刺来。她慌忙摸抚上发簪,可为时已晚,只见一道寒光骤然划过,马上就要刺进她的头颅。
脑海中霎时浮现那晚洪选飞镖刺向她的可怕情景,却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竟真出现了一支星字飞镖!
“何人!”
洪选大喝一声,从屋檐上飞身而下,星字飞镖擦过那刺客的剑。可惜那剑实在是快,仍是紧紧贴着莫雪凝的侧脸劈过,森然冷光划破轻如薄翼的面纱。
莫雪凝冷汗直流,究竟是何人如此迫不及待,在她重新踏进长安城的第一天就要置她于死地?
她拼命睁大双眼想看清那人的长相,可那人戴着面具,只能从身形轮廓辨别出是个男子。
黑衣男子转身便和洪选开打,后者扭头大喊道:“小姑娘快跑!别担心你洪叔!”
又是嗖嗖几声,数十枚飞镖齐发,黑衣男子纵跃屋顶,被洪选紧随不舍。二人在夜空下飒沓如流星,冷剑与镖交错飞掠,眨眼间竟已过了十招。
莫雪凝紧贴着墙,尽管腿根已被吓得发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朝光亮处奔去。
不远处,两个身影在屋顶上翻覆起落。黑衣男子出剑迅猛,动作轻捷利落,几个侧身巧妙地躲开洪选的回旋镖。他刀柄一击,将洪选生生逼退数步。
洪选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凌空而起,百道冷光如雨瞬下。黑衣男子不惊不惧,执剑尽数挡回后半空拧身将他制服。那洪选本该忿恨不甘,谁知竟酐畅淋漓一笑:“高,实在是高。”
他不再出招,轻轻一顶撞开那剑,将星字飞镖一举收回。
“别装了。用着孤影剑,还能刺不中她。”
“是你吧?”
黑衣男子不做声,右手执剑立于月色下,衣角飘风。
“那日教你赛马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你平日里会骑,可一骑快又背着我泄掉了八成气力。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黑马性情刚烈,常人根本无法纵之?他哈尔努是个傻子,我可不是。”
黑衣男子转身便要离去,却被叫住:“阿拓,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雪凝跑至街上,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可四下张望,布衣匆匆毫无异常。她心里恐慌,只得加快脚步赶到一家名为云虚阁的客栈。
莫雪凝气喘吁吁地将一粒碎银丢到桌上,那老板先是瞅了她一眼,又瞅了瞅那米粒点大的碎银,不屑道:“你打发叫花子呢?”
“那要多少?”
老板头也不抬:“三两。”
“三两?!”莫雪凝惊讶不已,要知道四年前一身上好的罗裙也才三两,这长安城的物价何时涨得如此离谱了!
她转身便要走,却被老板叫住:“小姑娘可别嫌贵,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不是这个价。再说这么晚了,方圆十里也就我这没打烊了!”
莫雪凝回想方才路之所及,心中实在担心那刺客追来。
就当她犹豫时,老板突然变卦了,他膛口结舌道:“呃……是我说错了。小姑娘,我算你一百……哦不!五十文好吧!”
“啊?”莫雪凝疑惑不已,只见老板双眉紧皱,眼睛瞪得像是要掉出来,腰也一挺一躬,宛如抽筋了一般。他高声喊道:“三十!三十文!还送姑娘你一盘点心!”
莫雪凝心觉奇怪,把铜钱丢到桌上后便匆匆上楼。
待她离去,屏风后的拓谷愁终于撤下刀来,在暗处望着那熟悉的窈窕背影出神。
吱呀一声,莫雪凝看着屋里还算精致的装潢,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今晚的险遇,她仍心有余悸,潦草吃些点心后便脱衣躺下,暖和的被褥裹住身躯,好似这样就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她想云姑,想哈叔,想回五溪,可她更想找到阿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就在这长安城。
那日她又准备出门寻他,被云语晗再次拦下:“雪凝,阿拓兴许只是出去玩了呢?”
莫雪凝固执地摇头:“他向来不会去那么久,定是因为穆志平的死让他心里有了阴影。”
云语晗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只问她要去哪里找。莫雪凝想起那天小黑马撒蹄而去的方向,只道:“南方。”
“你要去长安?!”云语晗大惊失色,莫雪凝没有否认,但也不敢确定:“应该没那么远,还是先去趟熊山吧。”
云语晗沉默半晌,递给她一支银簪,竟是前阵子哈尔努带回的那支。“别嫌这簪子秀气,拔下时往簪头处一按,七支飞针够你防身了。”
“云姑……”莫雪凝想问她怎么舍得,对方笑道:“拿着!就是专门送给你的。你忘了吗,还有两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
莫雪凝这才反应过来。是啊,马上就是她的十八岁生辰,可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如果一切能够回到穆志平他们来之前该多好。
第二天清早,莫雪凝不舍地看了眼那扇屏风还有两张木床,将细碎的盘缠和吃食塞进包袱后便匆匆出发。
她先是去到熊山,将那翻得底朝天的五百里地界又翻了一番,又在杀死穆志平的石洞里坐了许久,连林荫偶有飞鸟掠过都仓皇跑去查看。
日暮时分,莫雪凝没等到阿拓,倒是等来了个从天而降的女刺客。那女刺客身穿黑红交襟行装,甩着一柄系碎玉流苏的匕首劈来。
慌乱之中,莫雪凝摘下发簪一针射去,趁对方闪避时迅速躲进了途径商队的储粮马车里。只感一阵跌宕,木箱似是撞上了巨石,震颤之大居然将她震晕了过去……
待莫雪凝再次醒来时,她掀开木盖悄然爬出,发现自己竟兜兜转转回到了长安。
夕阳下的长安,斜晖脉脉映照在街巷上,红墙与半天霞光连成一片。原来那五溪,也不过是天边小小一角。
莫雪凝扯下薄衫遮住面庞,在这片故土上热泪盈眶。
偌大长安啊,于高楼上可放眼天下。而她的阿拓,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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