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森然的大殿,拓谷乾坤高席御座之上,布满沟壑的苍手轻抚一张连珠古筝,桐木斫通体熟栗泛着不朽光泽。

    玄墀下的拓谷愁单膝而跪,手中稳然端捧一匣黄花梨盒。他脸颊余有斑驳血痕,却神情淡漠:“北雁的项上人头,还请师父过目。”

    拓谷乾坤面不改色:“不必,吾儿办事,我自是放心。”

    这几年来,煞榜四宗师北雁屡坏他大计,继苦之后,众弟子中唯有拓谷愁可与之相敌。如今四大宗师皆死,终于得以高枕片刻。

    他放下古琴,迈至拓谷愁身侧,缓缓道:“那丫头你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拓谷愁低垂着头:“徒儿以为太师之位至今空悬,实乃堇帝疑虑为之。袁沅一介弱流并无威胁,现既已住进羽林军幕僚府上,日后定能为师父所用。”

    “哦?你倒是对她了解不少。”

    拓谷乾坤托起木盒扫了一眼便随手丢进式炉的饕餮口中,热浪霎时汹涌翻滚,他一边翻覆着苍老的手背烘烤,一边悠悠道:“云氏商会公子的身份,用着可还舒服?”

    “师父放心,长安城大小客栈均已打点妥当。”

    “你啊你,这性子真是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半点关心的缝隙都寻不得。”拓谷乾坤会心一笑,“不过也只有你才能这般缜密,那怜啊、怨啊说到底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语罢,他搀扶起拓谷愁,阴鸷深邃的眸中饱含慈怜脉脉:“吾儿,这谷主之位迟早都是你的。”

    闺房内香气弥漫,莫雪凝泼起清水缓缓擦洗肌肤,丝毫没注意到房梁上正坐着一个身型修长的黑衣男子。

    拓谷愁静静俯视着少女光洁的肌肤,不禁喉头一紧。

    四年来,自己虽贪她秀色可餐,却也未见过如此光景。只感脸颊止不住的灼热,他指尖微颤,稍扯那铜雕面具才得以透气。

    浴桶中的少女还在发呆,莫雪凝回想起住进这萧府的两月有余,每日不是戴着斗笠在大街上游荡,就是溜到书房中翻阅户谱,还得时刻提防着萧楚玥先她一步。

    可长此以来,她愣是连阿拓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根本没来长安,或者已经回去五溪了呢?

    一日,她终于从朱珠口中得知了这萧府大院的秘密。

    “说来也是我们命苦。”朱珠拾起帕子轻叹了口气,将莫雪凝拉至无人处,“你可知……这看似器宇不凡的师爷在床榻上的模样?”

    莫雪凝顿时脸蛋扑红,只听朱珠道:“他萧楚玥!堂堂羽林军师爷,竟然不行!”朱珠眼里满是哀怨,险些将帕子揉碎于手心。

    莫雪凝看着眼前风情万种的她,又想象了一番萧楚玥,差点吓得惊掉下巴:“这,这是真的吗?”

    “我骗你作甚!我和大夫人倒还好,只可惜那巧儿啊,好歹也是名门长阳林族的嫡女,当初跟她爹撕破脸、寻死觅活地要嫁与师爷,谁知如今……哎!”

    莫雪凝想起那日初到萧府的情景,本以为林巧儿的哀怨是因为醋意,不料竟是这一层。

    他人的闺房秘事被戳穿,莫雪凝觉得好生尴尬,拉起朱珠便往小厨房走。她捧出木桌下藏着的酒坛,掀开盖子,酒香顿时溢满了整间小屋。

    “二娘,咱不说这个了,你且尝尝我酿的果子酒如何?”

    朱珠激动得捧起酒坛大口啜饮,片刻抹去唇角的琼浆连连夸赞道:“味甘醇正!妹妹好手艺!”她俏皮地撞了撞莫雪凝的胳膊:“若哪日妹妹你嫁人了……姐姐我还能喝到这么好的酒么?”

    “你又来!”莫雪凝娇羞低头,对方好似想起些了什么,关切道:“雪凝,你那情郎可找到了?”

    “还未。”

    “别说二娘嘴贫,这么久……该不会是和别家姑娘跑了吧?你说你们同吃同住同睡,他会不会是玩腻了不想负责!”

    莫雪凝被她的脑洞逗笑,阿拓怎么会是那种人,更何况……也没到那地步呢。

    毕竟阿拓什么也不懂。

    “也罢,我看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朱珠醉醺醺地指着桌案上的猪头破口大骂,害得莫雪凝连忙搂住东倒西歪的她,寻思到底是她酒力不胜还是这果子浸太久了。

    思绪随着雾气飘忽缭绕,莫雪凝才注意到肌肤早已被熏得粉红。

    她前脚刚迈出浴桶,扇门外就传来萧楚玥焦急的声音:“雪凝,你睡下了吗?”

    萧楚玥眉头紧蹙,指节叩在门上不停敲动,发出急促的砰砰声。

    “我有要事找你,关于你……”

    “等一下!”

    莫雪凝已裹好衣裳走至门前,却不得不大声喝止住他。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脖颈上,只要身后那人稍动,就能让她立刻小命呜呼。

    拓谷愁左手持刀,右手紧紧搂住薄纱蔽体的莫雪凝,冷声道:“告诉门外的人,你已经睡下了。”

    莫雪凝浑身血液凝固,正准备暗示萧楚玥屋里有刺客时,却被对方一举揭穿:“赶紧照我说的做,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就杀了我?”

    莫雪凝向来心直口快,身后之人见她如此胆大倒也噤声。

    拓谷愁身躯微微前挺,夜行衣硬挺的布料隔着薄纱轻擦过莫雪凝水珠未涸的肌肤,霎时惹得她浑身发麻。

    虽说到长安的这段时间,莫雪凝被追杀的次数已不下十回,可在她沐浴时来刺杀的,这人还是第一个。

    她涨红脸,低声骂道:“淫贼。”

    “你说什么?”

    莫雪凝不想再搭理他,视死如归地盯着扇门。只感下一秒天旋地转,拓谷愁竟圈着她,将她生生推倒在了床榻上。

    他单手覆在莫雪凝的腰侧,目光灼灼如同那晚在木屋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萧楚玥你已经睡下了。”

    莫雪凝望着那骇人的铜雕面具,隐约嗅到淡淡血气。生怕对方大刀一挥将自己毙命,只好大喊道:“萧大哥,你回去吧,我已经睡下了!”

    “可……”萧楚玥无奈作罢,“好吧,那我们明日再议。”

    待门外脚步声逐渐淡去,莫雪凝脖颈上蚀骨的凉感终于消失。拓谷愁默默将匕首收回鞘中,换而双手撑在她的两侧。

    屋内光线朦胧,浴桶还未散去的热雾和香气缭绕,旖旎气氛顿时让莫雪凝慌乱无措。她灵机一动,趁眼前人发呆时,抬起膝盖朝他大腿处猛踹了一脚。

    对方闷哼一声,她紧接着挑衅道:“你是谁家派来的刺客?如此有闲情逸致,不杀我倒跑来和我睡觉了。”

    本以为对方马上要抽出匕首血溅萧府,他却笑了笑:“有情如何,睡觉又如何?”

    拓谷愁趴在莫雪凝身侧,温温薄息故意擦过她的耳廓:“你才认识他一天就唤他萧大哥?你知不知道外面的男人都很危险的。”

    “比如你?”莫雪凝怒瞪他一眼,此时此刻还有谁比他更危险。她偏头犟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萧楚玥就这般好?”

    “与你何干?”

    莫雪凝只感此人啰嗦,虽说萧楚玥大男子主义又偶尔偏执,但归根究底还是个好人。不过听这人的意思是……他已经跟踪自己许久了?

    莫雪凝脊背发凉:“所以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采花贼。”她警惕地盯着他脸上的铜雕面具,倍感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拓谷愁不禁被她逗笑:“是啊,专采你这朵小白花。”

    他起身,扯来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莫雪凝身上:“想回五溪,三日后同我城隍庙见。”

    莫雪凝躺在床上瞪大眼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就身手利落地翻到了窗外,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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