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回到五溪的日子越来越近,莫雪凝这几天和拓谷愁虽风尘仆仆,倒也乐在其中。

    “愁,你能不能帮我把树枝拿来。”莫雪凝弓着腰赤足踩在溪水中,那条肥美的鲈鱼她盯了有小半天,现在只需木枝一叉,晚上就有香喷喷的烤鱼吃。

    眼瞧它摆动尾巴就要游走,莫雪凝急得双手直接探进水里:“愁,你倒是快点呀!”

    拓谷愁从树上飞下,他轻踏几步,在水面上点起朵朵涟漪,一手抓着鲈鱼一手将莫雪凝从水里给捞了出来。

    他将莫雪凝抱至磐石上:“你既想吃鱼,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呢。”

    “你懂不懂什么叫体验感!”莫雪凝嗔怒,脚底被石头咯得生疼。

    拓谷愁拿来靴袜替莫雪凝穿上,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覆住少女粉嫩的脚踝。他低着头,隐约露出面具下白皙的皮肤。

    莫雪凝好奇道:“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它?”

    “什么?”拓谷愁抬眸,见对方俯视自己,才知指的是那遮掩。他语气淡漠:“我生来丑陋,不便示人。”

    “那有何?你可知美人在骨不在皮。”莫雪凝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说丧气话,什么“生来”,什么“注定”。她知晓他身世凄苦,亦时常与他对这难测的命运感同身受。

    莫雪凝安慰他道:“草萤有耀可为火,世间贪慕皮囊之人众多,只见金椟未惜珍珠,可真正爱你的人才不会在乎这些。”

    “是吗?”拓谷愁指尖稍顿,“那……什么是爱?”

    莫雪凝与他的视线短促相交,男子亮若星辰的眸子里有好奇,有向往,甚至有几分信任,一时间竟让她想起了阿拓。

    她心头一揪,深吸气道:“言语难明。”便抬脚从他手中抽离,捡起还在地上扑腾的鲈鱼朝柴堆走去。

    刹那间,溪谷中尘风四起,十几个着披风的蒙面人突然从林间气势汹汹地窜出来,寒光利刃直指莫雪凝。

    拓谷愁快速将她护至身后,正当莫雪凝以为要亲眼见到他杀人之状时,拓谷愁挥剑砍下衣袍一角。

    “戴上。”

    “怎么了?我不是看不得鲜血。”

    “戴上!”他语气骤然凌厉,几日来从未如此,莫雪凝不禁疑惑道:“你莫不是怕武功绝学被我偷学了去?”

    谁知拓谷愁情急之下竟喊出了她的名字:“雪凝听话,你不是劝我不再做那杀人的勾当了吗?”

    莫雪凝愣神,他竟然……可当她戴上那黑布后,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惨绝人寰的喊叫声和求饶声在空荡的溪谷间此起彼伏,还混杂着血液飞溅的呲响。

    直到半柱香后,周遭才重新陷回平静。

    莫雪凝摘下布条,拓谷愁站在她面前,身姿挺立,呼啸林风吹扬起他的马尾,飒爽凛凛。一滴刺眼的猩红顺着铜雕面具的沟壑流下,滴至夜行衣的暗纹上。

    莫雪凝这才发现他腰腹处多了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鲜血在黑衣上迅速晕染开来,大团的深色印记不断蔓延。

    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若不是她今日非要吵着去河边抓鱼,也不会害他此番涉险。莫雪凝双手哆嗦,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小屋走去,谁知竟被他一把拉住。

    拓谷愁抚握着她的手心,气若游丝:“别,别回去。”

    “为何?”

    他不再回答,随后竟双眼紧闭一个踉跄跌进了莫雪凝怀里,吓得莫雪凝慌忙抱住他:“喂!你怎么了!”

    拓谷愁紧紧靠在她身上,冰冷的面具下偶有微弱气息。莫雪凝冷汗直流,拼命晃动他的肩膀道:“你不会要死了吧!你醒醒啊,你要是死了谁送我回家啊!”

    可无论她如何大喊,怀里的人都如沉睡过去了般。她咬咬牙,抬起他的胳膊架到脖子上,使出吃奶的劲半拖半抱地将他往反方向驮去。

    拓谷愁暗自一笑,自然地将头枕在少女的肩颈处,想起从前在五溪只有她捉弄自己的份,这回也让她好好体会一番。何况这些时日不比在五溪,她已经许久没有抱过自己了。

    不知走了多远,莫雪凝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复将食指放到拓谷愁鼻下试探。

    忽见不远处的竹林有个白点跳动,后方雾气飘飘似是袅袅炊烟。莫雪凝惊喜不已,猜测定是遇到了乡野人家,一鼓作气蹒跚而去。

    她单手拨开层层竹叶,定睛一看竟是个身着白衣的小男孩,四五岁模样,长相喜人,胖嘟嘟的小手里紧攥着一根糖葫芦。

    小乐瞧见二人,粉嫩稚气的小脸上满是震惊:“你,你们是谁?”

    “小弟弟别怕,姐姐……”

    还未待莫雪凝解释,男孩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他好奇地揪起拓谷愁的小拇指,奶声奶气地问:“姐姐,哥哥是死了吗?”

    莫雪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打住道:“小弟弟别胡说,小心哥哥醒过来揍得你屁股开花!”

    “哼,谁打得过谁还不一定呢!”小乐口出狂言,水汪汪的大眼睛轱辘一转,直勾勾盯着莫雪凝腰间别着的桦木弹弓。

    莫雪凝心生一计,趁机引诱道:“小弟弟,想玩姐姐的弹弓是吗?”

    她艰难地从拓谷愁身上抽出手,摘下弹弓摊到那小家伙眼前又快速收回:“你若是愿意带我们回家,我就把它送给你。”

    “可是阿娘说过不可以带陌生人回家!”

    “陌生人也不一定是坏人呀。”莫雪凝极力讨好他,“小弟弟,姐姐怀里的这位哥哥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他醒不来的话,姐姐会很伤心、很伤心的。你就当是姐姐求你了好么?”

    她说着,话音也不禁哽咽起来,惹得她怀中装晕的拓谷愁都有些不忍。

    小乐紧张地搓起小手,纠结了一番后终于妥协:“那好吧,漂亮姐姐不要哭,小乐带你们回家找阿娘,阿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莫雪凝没想到这小家伙竟和阿拓一般好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拿下。她瞬间喜笑颜开:“原来你叫小乐!乖小乐,姐姐也替哥哥谢谢你。”

    莫雪凝扛着拓谷愁,跟小乐走至一座农家小院的篱笆口,木棚下一位裹着草蓝头巾、穿淡粉布袍的妇人正在剁菜根。

    小乐远远看见她,兴高采烈道:“阿娘!小乐回来啦!”

    木羽闻声抬头,素面朝天仍掩不住淡雅清丽的气质,仅是一个抬眸便美妙绝伦。莫雪凝一时看得出神,对方与她四目相对,迅速放下手中的菜刀,赶来将小乐一举抱走。

    小乐趴在她肩上挥舞着小手:“阿娘,阿娘,你快放小乐下来!小乐还要找姐姐玩弹弓呢!”

    “娘教过你多少次,不许带陌生人回家,你是不是又忘了!”

    莫雪凝看着对方决绝的背影,求道:“这位姐姐,我们……”

    “姑娘还是请回吧。”木羽头也不回,将篱笆栏彻底阖上后,径直走进木屋中。

    木门紧闭,莫雪凝心急如焚,她深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道理,大喊着:“姐姐,我们在归家途中遇到劫匪,我的朋友为救我身受重伤,可否求您予我们一个落脚之所!”

    “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待我朋友醒来后我们便马上离开!”

    “若您不介意……我愿意为您洗衣做饭!也可以教小乐读书识字!”

    可无论莫雪凝说什么,屋内的人都毫无反应。眼见竹林里冷风四起,乌云密布阵阵惊雷,不时就要下起雨来,可怀里的人还是那般不省人事。

    莫雪凝拼命晃动拓谷愁的肩膀,但也叫不醒这个装睡的人。

    “愁!你醒醒啊!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怎么我还没死你就倒下了呢!”

    她想起这几日来与他一同品尝烧鸡、烧鸭、烤鸽子的畅意自在,又想起他违背命令、不顾一切带自己回五溪的坚持,眼睛不由酸涩起来:“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武艺高强,原来就只是这般!”

    怀里的拓谷愁不忍再装,他薄唇微启,却猛溢一口鲜血,这才意识到方才拓谷乾坤派来的几个小贼中有一人使得是西域剑法,剑刃上还涂拭了蝎毒。

    面具下俊朗的额头冷汗直流,拓谷愁无奈自己本想捉弄莫雪凝一番,竟险些把小命搭了进去。趁莫雪凝不注意时,他往伤口处的穴道速点几下,硬生生逼出了体内剩余的毒血。

    抱着他的莫雪凝忽感手心一片湿润,翻掌一看,乌血深黑如墨,量大如泉涌,俨然将男子精壮的腰身湿透。

    顷刻间,豆大雨滴瞬下,莫雪凝抱着拓谷愁慌乱无措,只得紧紧捂住那伤口抽泣:“愁!我求你了,你别死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吃烤鲈鱼了!”

    拓谷愁刚要抬手,木门吱呀作响的声音突然传来。

    木羽站在门口望着莫雪凝和她怀里的拓谷愁,还有那在雨中映着点点金光、与记忆中人所戴相似的铜雕饕餮面具。

    向来波澜不惊的她此刻眸中斥满惊诧,她紧张地问向莫雪凝:“你方才叫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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