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伊娜的,伊娜说诊费要收一块钱,这简直就是抢钱。但是我也没收开始设想的三个铜板。
我给柳小姐开了方子,收了她五角钱。五角钱是二斤肉钱,我觉得这个价还是很合适的,我现在想好了,不管以后是铜板也好,法币也好,我的诊费就收二斤肉钱就好了。
这已经不少了。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正所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和林穗搭档办案赚的钱已经足够我生活,而且能生活的很好。
我把毛笔放下,拿着这五角钱,这是两张两角五分的纸币,我越看这玩意越不靠谱,还是铜板现大洋实在啊。不过也没办法,现在国家不让用铜板了,也不让用银元。就连警署给我们发的顾问费都是法币了,一元钱等于以前的一块现大洋。说心里话,我不喜欢这种纸币,我还是更喜欢铜板。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这东西也能买来肉。
柳小姐没有自己去抓药,而是去了楼上。很快陆英俊下来了,他拿着方子到了我屋子里,说:“柳小姐病了吗?他让我帮她去抓药,还不说得了什么病。”
我说:“女人的病。”
陆英俊说:“到底什么病啊?”
我说:“月假紊乱,七天之内就能好。”
陆英俊哦了一声,说:“怎么得的?”
我说:“失眠,焦虑,劳累,着凉,营养均衡,总之,多方面引起的。也可能是孤单,寂寞,冷!”
我说完不怀好意地看着陆英俊嘿嘿笑了起来。
陆英俊没反应过来,他很着急,他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又说:“用注意点什么吗?”
我说:“多喝热水。”
陆英俊说:“还有别的吗?”
我说:“别喝凉水。”
陆英俊这时候回过味来,他看着我笑了,指着我说:“蝎子,你小子学坏了。”
我也呵呵笑着说:“行了你,快去抓药吧。回来我教你怎么熬药。”
我看得出来,陆英俊喜欢柳小姐。这柳小姐多半也是红党。即便俩人不是情侣关系,这也是同志关系,同志之间互相关心是正常的事情。比如我和林穗,也是同志关系。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重感冒的患者,这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儿,她高烧很严重,一直咳嗽。我一摸额头烫手,听她咳嗽的声音,急火已经入了肺部。
带孩子来的两口子自我介绍,他们是前面街口开裁缝铺的,孩子已经发烧七天了,在济世堂开了方子,吃了三天了,好像没管用。
我说:“我也不给你开方子了,这病得用盘尼西林,这种药一般人也搞不到。西医治疗这种病最拿手,你们去玛利亚国际医院。”
男主人叹口气说:“去玛利亚国际医院治病太贵了,挂号费就要一块钱,只有达官贵人才去得起。而且盘尼西林这种药比金子都要贵,济世堂的大夫告诉我说,一盒药需要几百块钱。我们只是小本生意,我们去哪里找几百块钱呀。”
女主人这时候哭哭啼啼起来,看着我说:“先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咳嗽就治不好了吗?”
我说:“孩子得了肺病,盘尼西林是特效药。我治慢性病见长,治疗这种急性急病,还是要去马里亚医院才行。”
我低头看着这个女孩儿,大眼睛,瓜子脸,长得特别可爱。她已经烧迷糊了,躺在女主人的怀里,在说着胡话。
她说:“别动我的药,你看,药洒了一地。”
我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我大声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听到了我说话,睁眼看看我,但是没有回答我,她又把眼睛闭上了。她精神很差,她现在很危险,随时有可能死掉。
我知道不能等下去了,我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出来上了楼,林穗正和房东太太择菜呢,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说:“医馆来了个小女孩儿,病得很严重,要是没有盘尼西林随时可能会死。但是盘尼西林特别贵,要治好孩子,起码得一百块钱。”
房东太太听了之后愣住了,说:“一百块钱,这药比金子还要贵呀!这怎么治得起啊!”
林穗说:“一百块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黑市上,一盒盘尼西林能炒到五百块。就算是五百块,也是一药难求。”
我说:“孩子才六岁,小姑娘,长得挺可爱的。”
林穗说:“苦命人很多,你能帮多少?”
我说:“能帮一个是一个,钱这东西不就是用来花的吗?要不先借给这一家人一百块钱,他有了钱再还呗。”
林穗说:“反正钱是你的,我只是替你保管,你愿意借就借,不过我警告你,借出去就别指望别人还。指望还,就不要借出去。”
我说:“去拿钱吧,救人要紧。钱没了还能赚,人没了就真没了。”
林穗起身出来,我跟着她回了侦探社,打开了保险柜。我们收的都是现大洋,一百块钱拿出来之后我用双手掐着往外走,到了楼下进了医馆的时候,却看到一家三口不见了。
我出了医馆锁了门,刚要走,林穗也下来了,问我:“人呢?”
我说:“走了,我得去找他们,孩子不能耽误了。”
林穗说:“开车吧,直接带孩子去医院。”
林穗开上车,我们去了裁缝铺,到了的时候,这两口子正围着孩子哭呢,一边哭一边商量给孩子办后事。
我过去就把孩子抱了起来,我说:“去医院,孩子必须救活,这钱我替你们出。”
上了车之后,林穗快速地开着车到了医院,直接就去了病房。医院的人都认识我和林穗,见到是我们带来的孩子,还以为是我俩的亲戚呢,立即就开始诊治了。
伊娜进了病房,说:“怎么回事?”
我说:“感冒引起的肺火,需要盘尼西林。”
伊娜说:“别检查了,立即做皮试。”
二十分钟之后,就给孩子打上了吊瓶。我知道,孩子的命保住了。
我从病房出来到了院子里,林穗她盘着胳膊靠着车门等在汽车旁。
“钱花出去心里就舒服了吧!”她看到我之后笑了,说:“你这不是开医馆,你这是开救济站啊!我俩那点钱,很快就要被你赔光了。不过也好,以后你得多赚钱才行,不然扛不住你赔呀!”
我说:“这钱我自己出。”
林穗说:“钱是我俩赚回来的,这钱也得我俩一起花。走吧,回去吃饭。房东太太估计要等着急了。”
……
第二天一大早,汪斌开着车来了,我和林穗站在窗户前,看着急匆匆的汪斌闯进了楼梯间,接着噔噔噔上了楼。他这一来,我们就知道来生意了。他进了屋之后,先摘了帽子往茶几上一摔,挠着头皮说:“我真是日了鬼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案子。”
林穗笑着说:“看来我们又有买卖了,说说吧。”
汪斌说:“平京国税管理局出了个蹊跷的案子,就在昨天一大早,会计科的屠科长从津门回来,打算处理一些报销单,结果打开保险柜的时候,里面竟然蜷缩着一具尸体。这人刚死不久,应该是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你说这人是怎么死在里面的呢?”
我说:“丢钱了吗?”
汪斌说:“一分钱都没有丢,这才是我理解不了的。你说要是谋杀吧,打闷棍,沉河,下毒,直接勒死,怎么不行啊?为啥要把人塞进税局的保险柜里呢?再说了,这保险柜没被撬开,这人是怎么进去的呢?”
我说:“这保险柜平时装多少钱?”
汪斌说:“这不是金库,平时收上来的大笔税金都放金库,这个保险柜就是日常开销用的一些钱,但是里面也有不少,大概得有三万块钱法币。”
林穗说:“保险柜是什么锁?”
汪斌说:“进口的保险柜,不过不是带密码的,而是钥匙直接就打开的,不过锁芯特别好,我检查了,没有撬锁的痕迹。”
我说:“这确实有点奇怪。”
汪斌说:“有兴趣吗?一起去看看。”
我站了起来,就要跟着汪斌往外走。
林穗却在一旁说了句:“先谈谈价吧,我们这是侦探社,两张嘴要吃饭,也和你们警署一样需要钱过日子。”
汪斌点点头,他说:“警署资金也紧张,这样行不行,案子破了,一百块,案子破不了,五十块。”
林穗说:“翻倍就去,不然免谈。”
汪斌一咬牙,一跺脚说:“行,按您说的,案子破了两百块,破不了一百块。”
我心说,这林穗是真黑啊!但是不黑又有啥办法呢,我俩也得过日子啊。没钱的日子不好过,想吃肉都舍不得。我很馋,不吃肉可不行,我现在一顿不吃肉都活不下去。没有肉的饭菜就觉得没滋没味的,心里空落落,郁郁寡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