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还有没有救。
尸体蜷缩在保险柜下面那一格里。保险柜有两米高,分上下三格,上面的那一格最小,中间次之,下面的那一格最大。里面也没多少东西。中间那一格里放着几沓子法币,什么面额都有,上面那一格放的都是票据。就是这下面,因为放下面放东西需要蹲下,所以干脆什么都没放。这些钱基本都是税局的零花钱,办公经费之类的钱都从这里出。
尸体侧着坐在保险柜最下面这一格里,他是活活被闷死在里面的,头皮和脸、脖子都被自己抓烂了,看着像个血葫芦。
汪斌蹲在我旁边说:“法医看过了,符合窒息的特征,具体是不是窒息而死,需要解剖!”
林穗站在一旁,扶着打开的保险柜的门。这门很厚,锁芯确实很复杂,没有撬动的痕迹。钥匙在上面插着,钥匙在钥匙链上,钥匙链上还有很多钥匙,我数了下,有十多把。
这种锁用钥匙打开之后,钥匙就拔不下来。锁门的时候也必须用钥匙才能锁上,锁上之后,钥匙才能拔下来。
这人死在里面,只有一种可能,他进去,外面还有一个人锁了保险柜的门。最关键是,这里面的小伙子看着挺健壮的,别人让他进去,他就老老实实进吗?起码得搏斗一阵子吧。
林穗说:“身份查清了吗?”
汪斌说:“死者叫吕兴,祖籍山西的,对外自称是吕洞宾的后代。曾经入室偷过振民烟馆的烟土,被当场抓住,判了两年。去年放出来的。”
我说:“这么说是来偷钱的呀!这门是怎么打开的?”
汪斌说:“没有撬动的痕迹!”
我说:“那就是有钥匙。这门钥匙和保险柜钥匙都在谁手里了?”
汪斌说:“门钥匙刘玉梅会计有,财务科的屠科长有一把。不过屠科长前天在津门开会,只有刘会计在。刘会计下班之后就锁了门走了,昨天早上来了之后先打扫卫生,然后屠科长来了,打开保险柜的时候,看到了这尸体。保险柜的钥匙只有屠科长才有。”
我说:“门没撬开,保险柜没撬开,人死在了里面。你说是同伙作案吧,同伙为啥把他锁里面呢?拿了钱就走俩人一分不好吗?”
林穗说:“会不会是有内鬼?虽然屠科长不在,但是不能排除屠科长不是内鬼,也许屠科长和刘会计都是内鬼,里应外合。”
汪斌说:“里应外合也得有目的啊,难道里应外合就是为了把吕兴关在保险柜里闷死吗?这吕兴要家产没家产,甚至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弄死他干嘛?”
林穗说:“立即调查一下吕兴和屠科长及其家属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还有吕兴和刘玉梅刘会计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汪斌说:“成,我去调查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你们要不要见见屠科长?”
我说:“屠科长和刘玉梅一起见见吧,去会客厅。”
我和林穗在会客厅见到了屠科长和刘玉梅。
屠科长是个矮胖子,腰和水缸那么粗,脑袋又大又圆,脖子短,坐在椅子里,就像是一个球。
刘玉梅长得不好看,但是挺干净的。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胳膊细,腿也细,大脚板儿,手就像是鸡爪子那么干。这样的女人没福气。
我和林穗来的时候,俩人已经在会客厅等我俩了。他俩给我们鞠躬,然后我们一起落座。
林穗说:“蝎子,你问吧。”
我说:“咱就开门见山,屠科长,你这门钥匙和保险柜的钥匙一直都在身上吗?”
他说:“一直在我身上,根本就没离开过身。钥匙不可能丢。再说了,我前天在津门开会,晚上住在津门,一大早才赶回来的。就算是钥匙丢了,津门的人捡到钥匙也不可能知道是开这保险柜的呀!”
林穗说:“就这一把钥匙吗?”
屠科长说:“那肯定不是,一共三把钥匙,另外两把钥匙都锁在金库里了。那都是备用钥匙。我们已经自查过了,金库里的钥匙还在呢。”
我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钥匙被人配过了。”
屠科长立即摆着手说:“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不可能被人配过。再说了,这钥匙多复杂啊,一般人没有这种钥匙坯子,配不出来。”
我这时候看向了刘玉梅,我说:“刘会计,你前天几点下班走的?”
刘玉梅说:“我下午四点半离开的单位,然后去接孩子放学。一直都是这样。”
我说:“你确定锁门了吗?”
刘玉梅说:“我记得很清楚,我百分之百锁门了。这种锁,要是不锁上,这钥匙就拔不下来的。我们这财务室里就怕犯低级错误,选的都是这种进口的锁。”
我说:“你会不会忘记锁了呢?”
刘玉梅说:“不可能,我做事很认真的。”
林穗插了一句:“前天一天,你自己在这里,对吗?”
刘玉梅说:“财务室就我和屠科长,我做账,屠科长管钱和审批,我俩都是有分工的。屠科长出差,前天只有我一个人。”
林穗说:“你离开过吗?”
刘玉梅说:“没离开过。”
林穗说:“确定没离开过吗?你一个人,比如去厕所的时候。”
刘玉梅说:“那肯定去过厕所,不过出门右转走到头就是厕所,那才多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穗说:“你去厕所没锁门,对吗?”
刘玉梅说:“办公室里抽屉都是锁着的,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保险柜也是锁着的,我去厕所都不锁门。我回来的很快,用不了多一会儿。最关键的是,即便是我去厕所这功夫进来贼了,他为啥钻进保险柜呀?”
屠科长说:“是啊,钱没丢,贼进去了,然后另一个人把他锁里面,转身走了。这俩贼是来玩的吗?”
我说:“你为啥觉得是俩贼呢?”
屠科长说:“要是一个贼,进去之后拉上保险柜的门,锁不上啊!”
我说:“这么说你也觉得贼是有钥匙的,对吗?”
屠科长摇着头说:“不不,我不这么觉得,我这钥匙一刻都不离身的。不可能被人偷走配钥匙。”
我说:“一旦证实你的钥匙被人配了,你这科长可就当不成了,搞不好你得去大门口传达室混日子了。你很怕是自己的过失造成了钥匙被人偷配,对吗?”
屠科长说:“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没说实话是吗?”
我说:“屠科长,你得说实话,不然以后要是真的查出来,对你很不利。你这是在替罪犯打掩护。”
屠科长哼了一声说:“你这小同志,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我这钥匙从来就没离开过我的身体。我对天发誓。”
刘玉梅说:“我也发誓,我这门钥匙也没丢过,我每天生活很规律的,下班接孩子回家,做饭,吃饭,睡觉。早上来上班,中午就在单位吃。礼拜六我上半天班,下午在家带孩子,礼拜天我不上班,也是在家带孩子,我就没离开过家,钥匙一直都在我的身上挂着。”
说着,她也把钥匙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她的钥匙很简单,一共两把,一把办公室的,一把家里的。
我站了起来,我说:“行,今天到此为止吧。以后有需要我再找你们。”
我们相互握手之后,我和林穗转身离开。
到了税局的院子里,我们围着院墙走了一圈,走到后面的时候,看到院子外面有一棵大柳树,一根树杈从院墙外面伸了过来。我和林穗停下,看着这大柳树下面的地上有两个很深的脚印。
我俩都蹲下看着这两个脚印,然后抬头看着上面的树杈。
林穗说:“吕兴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
我说:“我去叫人过来采样,然后和吕兴的鞋比对一下。”
到了中午的时候尸体就拉走了,我们也就离开了税局。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汪斌来电话了,告诉我们鞋印对上了,那就是吕兴的鞋印。另外,尸检报告也出来了,吕兴就是活活被闷死在保险柜里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