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来到教室的时候,铃声也响了。我转头看向白竹晰,她正好也转过头来看我,莫名的笑起来了。
剧烈运动过后,心跳得飞快,久久不能平复。
第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偶尔会来管纪律。大都多数同学都开始放飞自我了,吵吵闹闹的。
唯有我们这里,唯有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在知道白竹晰的家庭后,我渐渐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不用为所谓生计而忙碌。
想到大哥和二哥他们自出去求学后再也不向爸妈要过一分钱,也从不抱怨一分,他们的求学生活是不是和白竹晰一样,被孤立被排挤?想到这,我心中犯苦,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成为她这样。
现在交朋友都加上这些标准,人的价值渐渐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如此趋利避害。外面世界生存规则如同一条条枷锁一直在冲撞着缚束着我原有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且不堪一击。
我盯着眼前的英语课本,只觉得页面上的字母如此的混乱,每一个字母像蚂蚁一样在纸上爬来爬去的。
当我还在和‘蚂蚁’作斗争时,右边手臂上传来几下轻挠,我生无可恋的看着白竹晰:“竹晰,你挠我干嘛?”
白竹晰笑着拿走我的英语课本,将课本翻到后面的单元单词表:“不是说要我辅导你的学科吗,忘了?”
我顿时打起精神:“你答应啦!我怎么可能忘,好了,我记下了,你可别反悔!”
她一改态度,突然认真起来,指着一列的单词下来说:“那就先从你的英语开始吧,你之前都没学过这门课,最好把时间多花在这上面。现在我可是你的老师了,等下课之前把这一列单词记下来,下课后我来考考你。”
虽然她讲得很有道理,可我还是一脸苦逼的哀嚎:“不要啊——”
白竹晰态度强硬,不理我的抱怨,继续看书。
我拿不准她的态度,怕她生气不理我,只好按照她的要求来将这些单词记下来。这些老师已经讲过了,也让我们读了很多遍,但还是有好多我都忘了怎么读。
遇到不会读的单词,我下意识的看向白竹晰。
她好像在等我似的,在我转头要问她时,她拉过我的课本:“哪些不会读?”
见她还是理我的,并没有放弃我,不敢再抱怨,一连下来将不会的单词全圈出来。
她挑眉说:“这么多,看来我得加强对你的训练了。”
我的内心在听到这话表示痛苦不堪,脸上却还要保持着开心的微笑:“收到。”
不过白竹晰是真的厉害,她教的很有耐心,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在她的指导下,我仅用一节课就已将将她规定的单词全记下来了,甚至还超额完成了。
接下来的几周,经过白竹晰的魔鬼训练,我的英语水平也提上来,老师讲的我也渐渐听得懂。
这几周的中午只要白竹晰的花店那不忙不用回去帮忙,她的午饭都是由我来包,要不是她不愿意我都想直接将她的三餐全包了。
要是花店很忙的时候,我也死皮赖脸跟着她一起回去帮忙,慢慢的我也和白母熟悉起来了最能看出来的就是她会特地为我准备属于我的便当。
有些时候忙的顾不上午饭的时候,白母都会给我们都包了一份便当,让我们拿去学校吃。不过话说回来,白母做的便当是真的精致还很好吃,厨艺也比大哥好多了。
经过连续几周的死缠烂打和软磨硬泡,我们的关系已经达到密不可分的程度了,当然这是我认为的。
大多时候都是我主动缠着人家,白竹晰从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习惯和放任了。
离开学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天也渐渐凉了,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期末考后就是放假和过年了。
我已经把班上的每个同学的名字都记全了,和他们都保持一段不那么陌生的距离。
本来也有人主动和白竹晰交朋友的,直到后来他们知道她家是开花店后,就不怎么和她说话了。
甚至还有人要我也别和她玩,我心里虽然明白大家远离白竹晰的原因,但见当事人不在意,我也懒得管。
反正他们不和白竹晰做朋友是他们眼瞎,白竹晰这么好的一个人能愿意当我朋友,我高兴都来不及。况且知道白竹晰只有我一个朋友时,我还不由在心中窃喜,她只是我一个人的那种独占欲不受控制的增强,甚至增强到我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我觉得我是犯病了,这种心理一点都不正常,哪怕是对待家人我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反应。
直到那一天,这个情感再一次突破我的心理防线。班上有一个男生在体育课的时候,故意拿篮球砸白竹晰的时候,那些平常看起来很和善的同学再次漏出那种恶心的笑容。
我站在一旁将这些单纯的恶意看得一清二楚,即使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但我还是很愤怒,愤怒的同时是更多的心疼。
当我正要拉白竹晰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有人拉住我,让我以后也别和她做朋友了,那些人也劝着我。
白竹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我看到她紧握成拳的双手,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我被同学孤立着,每次活动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就特别希望能有一个人能来到我身边,哪怕一句话都不说,我也乐意。
可惜没有。
这是我做过最出格的事,我将那个带头起哄的男生给打了,女生都被我这举动吓得不敢出声,唯有几个被打男生的跟班上来帮忙。
我冷笑看着那些事不关己的同学,早些认出他们的脸面对我来说损失不大。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个人对五个男生,最后还能将他们打得爬不起来。
本来白竹晰也要上来帮我,但我想到白母扛着比她人还大的纸箱的身影,死活不让白竹晰帮我。
幸好,我将他们都打趴了,老师随后才赶过来。我自己也和那些男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着疼痛。
眼前的画面都变成血红色,应该是有雪流进我的眼睛了,刺痛使我睁不开眼睛。
看到老师来的时候,我强撑站着的身子终于撑不住倒下,就被人抓着胳膊紧紧抱着,不让我倒下。
我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白竹晰,忍不住安慰:“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
后来我们都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了,因为情节过于恶劣,参与打架的人都被叫家长了。
其中包括白竹晰。
明明她没有加入打架,可那些同学都说她参与了,我那时候差点想撕烂他们的嘴。
要不是被白竹晰死死抓着我的手,我可能要当着老师的面再打他们一遍。寡不敌众,老师也难做,白竹晰还是被叫家长了。
我心里全是不甘和委屈,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总是对别人产生这么大的恶意,我不明白。
白竹晰的母亲来了,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的工作服,显然来的很匆忙。
从老师嘴里了解情况后,白母只是紧紧抓着白竹晰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些男生的家长来的时候,看见白母那身模样,眼里的轻蔑不屑都要溢出来了。
我站在她们母女两人身后,白母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小晰,妈对不起你!”
我惊讶的听着白母的话,隐约看到她在风中颤抖的身子。
白母注意到我后,拉着白竹晰对着我弯腰:“灵糖,是小晰给你带来麻烦了,是阿姨没有能力。阿姨对不起你,要是你不和小晰做朋友,阿姨也不怪你……”
她们弯腰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山崖边上那课长得曲折的松枝,一阵雷雨过后折了腰肢,摇摇欲坠。
面对她的道歉,我不知所措地站着,这是要我以后不要和白竹晰做朋友吗?凭什么,做错事的人是那些肇事者、是我啊,又不是她们,为什么要她们来道歉?
我害怕的看向白竹晰,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而她只是看着我,笑着摇头:“巫灵糖,以后还是别管我了。”
在她说出那句话后,我仿佛失去力气,一直强撑身体的疼痛也在我意识松懈的那一刻,卷土重来。
那些贵妇们的辱骂、白母的眼泪和白竹晰无所谓的姿态变得朦胧,离我远去,最后只剩下一片纯白画面。
“叮铃——”熟悉的铃铛声响起,白色飞速褪去。
入目的是一根根交横绸缪的红线和一片片挂在红线上的木牌。
“咦,你来了啊!”何素一手拿着一片木牌,一手拿着毛笔,座位旁是已经堆成一个小山的木牌。
我看到地上那堆木牌上的字都被划掉了,想来是他的手笔了。
我走过去,在那堆废木牌旁席地而坐:“我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何素不停手中动作:“怎么说?”
我拿起这些木牌看上面的字:“这些倒是奇怪,连你也一样。”
“哈哈哈,你认为我是你的幻想出来的?”何素趴在桌上不顾姿态礼仪大笑,拿起笔对着空中比划:“那我还真打算给你看个更奇幻的东西。”
我盯着他的笔,只见随着他的动作,笔尖所过之处多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全是我不认识的。
这些字围成一个圈绕着何素保持一定的距离,等最后一笔落下,更奇异的事发生了。
本来只有一排的字迹,一层又一层向外延展出一圈圈字迹,形成一个巨大阵型。
将这片被红绳缠绕的树林全都覆盖后,何素挥挥手,阵型随之破碎,化成一片片带着金光的树叶。
随风而起,穿梭在红绳中,每当触碰木牌时,就化成一道利刃,划过木牌上的字,木牌随之消失。
我不由感叹:“真神奇!这就是你的工作吗?”
何素喝了口茶,苦笑:“工作?算是吧。”
“那看起来挺幸苦的。”每天每时每刻都待在这里,面对眼花缭乱的木牌和无边无际的黑林,想想都使人抑郁。
对了,他又不是人,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自然和常人不一样。
何素拿笔指了指地上那堆木块:“这些木牌代表着一个人的愿望,他们的愿望都会来到这里,被一缕思绪化成的红线牵绊着。”
愿望吗?那他就是人们口中的神咯?
何素像听出我心所想:“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守护者,守护这些愿望直到它们自己消散,但并不是所有的木牌都那么容易消散的。”
我看着那些没有消散的木牌:“既然是守护者,为什么将把些木牌全划了?”
“充满恶意的愿望,也是愿望啊。这里不是垃圾桶什么愿望都收的,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倘若稍不注意让这些恶意的愿望实现就会给三界酿成大祸。”
“恶意的愿望?”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是啊,有人许愿谁死,也有人希望谁永远倒霉等等。我可是良民,不干这种损阴德的事。”何素说着手中的木牌随之消散:“可有些愿望执念太强,还得亲自来解决。”
我也跟着拿起一片木块,上面刻着‘平平安安’四字,怎么也看不出这是充满恶意的愿望。
何素看到,解释说:“有些东西善于伪装,你且仔细瞧瞧就能发现和真正祈福的那些木牌存在差异了。”
我拿着那块木牌随机找了一块牵在红绳的的木牌进行对比,仔细观察真的发现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手中这块上面的字比红绳上的还要入木三分,其次就是手中这块的颜色是暗红色的,挂着的是鲜红色的。
何素拿过我手中木牌,随意摇晃两下,木牌慢慢褪去原来的暗红,露出极致的黑,‘平平安安’四字也变成了‘不得好死’。
我看着上面的字,能感受到其中浓烈的怨气,稍微远离它:“没想到真面目竟这么可怕,我还碰了它,这上面的怨气会不会转移到我身上?”
何素拿笔在木牌上重重画了一笔,等木牌消散才不紧不慢地说:“没事,它那点还伤不到你。”
我甩了甩手说:“还真的会转移啊,那你呢?你每天都要触碰这些,想必就会有沾到更多的怨气了,你不怕吗?”
何素坐回位置上,手中的笔一晃间变成了一把竹扇,边摇边说:“我?就这些还不够看,唉,我什么都怕就不怕这怨气,正巧就来到这里打工了。”
我跟着坐在他对面的位置,盯着桌上的茶杯,听着他的话不知是该羡慕还是同情:“那也挺无聊的。”
何素将话题转到我身上来问:“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来我这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托着腮,把玩手中的茶杯,想到今天所发生的事,好心情都被抹上一层黑雾般不得解放:“我好像做错一件事,不知该怎么办,然后就来到你这了。”
何素颇有兴趣,语气难得变得轻巧愉悦,做出一副八卦模样:“哦,说来听听,我看能不能给你一些建议。”
我将在学校里打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何素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插过一次嘴,倒是一个素质很好的听众。
直到我说完全部的经过,心里的委屈逐渐泛滥:“你说说,我这时候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何素给我倒一杯茶:“先喝茶静静心。”
装着茶水的杯子递过来,看着杯中浅黄的茶水,心中的那股委屈也跟着淡了不少。
接过喝了一口茶,顿时心旷神怡,这时何素那清淡的声音想起:“这件事确实是带头的男生的错,但是你打人也不对。”
我以为他会帮我说话,有些沮丧:“我知道,所以我没让她加入,可还是搞砸了。”
何素点头说:“可以看出你真的很在意这个朋友,这世上很少有人像你一样这么真诚的对待一个人了。我想,即便你知道结果是这样,还是会选择今天这个做法。”
我有些懵懂,如果我知道会这样,还会出手吗?听了何素的话,有一种茅塞顿开的错觉。
我心情愉快许多,坚定的回答:“当然,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允许我的朋友被欺负。即便她做错了事,也不应该由他们来批判。”
何素:“那我呢?”
我上下打量他,就数他这体型,能欺负他的人得是什么样的能力啊,实在幻想不出那个画面。
不过真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定义不容辞:“你被欺负了,我也一定会尽所能的帮助你!”
我刚说完何素憋不住拍桌大笑,我有些无语:“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别看我是女生,至少能帮你挡半分钟。”
何素许是被我这认真的语气打动了,严肃起来握拳挡在嘴前:“咳咳咳,我信!我只是太高兴而已。”
我不疑有他,毕竟我都看到他的双肩还有些颤抖,应该是被我打动得哭了:“那你说说我现在应该要怎么做,真的很焦急!”
何素又咳了几声,喝了一口茶,语气正常一些:“其实这件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你那位朋友想来也不过是为了不想让你受伤才说那样的话。只要你在这件事弄清楚后,继续缠着她就好了。”
我有些怀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要是她是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我这样缠着她让她更讨厌我呢?”
何素拿竹扇拍了拍我的头,倒是没用多大力道,我捂着头不解地问他:“拍我头干嘛!会长不高的,而且我现在是很认真的问你!”
何素坐直身子,摇扇扇风:“嘿,你这奶娃娃,还敢质疑我。我吃的米比你吃的盐还多,信我,按我说的方法做,保证成功。”
我将信将疑,还没问他怎么缠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身体,然后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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