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借着平清的琴送走那些在这徘徊不前的鬼魂,黑白无常也跟着离开了。
何素还坐在一旁望着抬头望着萧清这块没有枝叶遮挡的天空,天边早已被落日染上橘黄。
温暖的阳光照在地上的白骨以及它身旁的平清身上,本该恐怖的白骨也被染上温暖的颜色,难得的宁静。
本以为这件事过后应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可真到了这时候怎么笑都笑不出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相对以前撞鬼的事件简直就是小打小闹,也意识到我未来生活也因为这件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天之内连续接收到这么多的信息,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实在消化不了。
“巫灵糖。”一直趴在萧清树根身上的平清叫住我。
我回她:“嗯?”
平清欲言又止,我问她:“怎么了?”
平清站起身看着我:“你老实告诉我,萧清是不是还能救活?”
我不由感叹她的敏锐,先前渡鬼魂的时候,我感受到那颗大树中灵的气息越来越强,平清身上的灵气也是如此。
不过等我弹完曲子后,那灵的气息也跟着消失不见了,我以为是平清靠的近的因素,所以没多想。
见我不说话,她继续问:“我那时候就感受到了,你身为灵师既然能救得了我,那一定能救萧清对吗?”
我很诚恳地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正想离开这里,毕竟快要天黑了,夜晚的林子,路可不好走。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是一连较小声“咚咚咚”声似重物砸在地上。
我猛的回头,就见平清跪在地上,不停的朝我磕头,一下比一下用力。
我真被她这模样吓到了,立即去拉她起来:“你这跪,我受不住,起来!”
可平清不管我怎么拉都拉不起来,甚至还让她抱上我的脚,更加用力的磕头,我想躲都躲不了。
“巫灵糖,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救萧清,我愿意付出代价,什么代价我都能愿意付出,我求求你了,救救萧清吧,救救它吧。我可以拿我的命换,我……”
我一边扒开她的手一边企图让她冷静下来:“平清,你先起来好吗?先起来,先冷静一下好吗?嗯,你先冷静一下,你要是还这样我就不考虑和你的交易了。毕竟,我得保证我的交易对象是冷静的保持清醒的,不然我分不清他们是不是自愿的。”
这话果然有效,平清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我不管她是否真的平静,只要不继续跪着就好。
灵师的寿命本就短,再被别人这么跪着不想折寿都难。
何素在一旁冷眼旁观:“这跪你还是受得住的,灵师能力再强,一天之内渡灵这么多的鬼魂已是不易。再加上你之前使用灵力修复她的本体和净化这个地方的怨气已是极限。本就不该再冒险使用灵力,若在使用轻则透支灵力重则折寿。”
我好不容易哄好平清站起身好好说话,何素这么一说,眼见平清又要跪下。
我的头突突的疼,带一些责怪意味对他说:“算我也求你了,闭嘴吧。”毕竟心累也很折磨人,离折寿也不远了。
平清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要是你嫌弃我弱我也可以赠送寿命为代价,只要你救萧清,要了我的命都可以。”
我被缠着实在不好受,平清力气又大,怎么挣都挣脱不开,听着她的话越来越往违法犯罪的方向发展,我无奈拒绝:“平清,杀人是犯法。”
“噗嗤,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何素不嫌事大,捂着肚子大笑:“你要的是灵命又不是人命,怕什么!”
我坚持自己的立场:“在我眼里,都是生命。”
平清低泣不成声:“那你怎么可以要了朱珍的……”
我已经有些生气了:“因为她救了我,我没想要她的命,我欠她一条命!在没还清她的命前,我是不会躲避逃跑,而如今她的命我已经还清了。现在我也请你们不要在逼我了,从一开始我都处于被动的状态,如今变成这样,也不是我本心所为。”
“什么……”平清跌坐在地上,大哭。
何素连声啧啧道:“你们不是朋友?我以为你会同意呢,这么铁石心肠啊。”
铁石心肠吗?那为什么没人多可怜可怜我,自出生起就一直被孤立着,就连灵师如此重要的血脉,家人也把我蒙在鼓里,现在又是不明不白被拉进这个地方。
我简直不敢想象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稍稍走错一步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惹你们心情不好,只需稍稍一挥手就能杀了我。
死也不给一个痛快,活着又受罪。对于你们感情深厚,为了救自己的在意的人可以随意要了无相关的人的性命。
难道你们就不是铁石心肠吗?难道你在意的人的命才是命,那些无辜的人就不是命吗?
为什么要这样逼着我,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先前你们一个两个都想要了我的命,现在又来哭着跪着求着我帮助。只要施暴者认错,受害者就应该原谅他们的吗?那他们曾经对我的伤害就这样一笑泯恩仇了吗?
凭什么啊,我是人啊,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痛啊!
“巫灵糖?”何素收回脸上的笑容,担忧叫着我。平清也收住声,呆呆的看着我,动作有些无措。
我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反正都哭了,我没有理他们,默默擦干眼泪:“我现在好累,我可以先休息一下吗?”
说完,我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撑着伞靠在坐在离他们较近的一棵树,尽量缩进伞里避开他们的目光。
做完这些动作,擦干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出来,这都什么事啊!我真的好累啊,好想好想特别想睡一觉。
可是真的好难过,我用力咬着嘴唇,希望能通过疼痛转移注意力。
夕阳很快就落下了,深林渐渐转黑。我低着头看着那几只萤火虫,这还是我在这深林里见到别的生命。
其中有一种特别大胆,停在我的指尖,不管我怎么赶它就是不走。
我情不自禁放松下来,低声问它:“小可爱,你就这么喜欢我吗?不怕我害了你?”
“叮铃——”
回答我的是一串熟悉的铃铛声,我注意到一把红色的纸伞落在我的脚尖前,是朱珍拿走的那把。
我捡起那把伞,停在指尖的小萤火虫也飞走了,落在那具白骨的头颅上。
怪不得小小的萤火虫身上会有灵的气息,我站起身跟着它来到白骨前。
平清看见我走来,也跟着站起身,面露喜色:“灵糖……”
何素还没离开,他注意到我手中多出的红伞,轻声笑一声:“真是命大,这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问:“这也是灵器吗?”
何素应一句:“是。”
“我知道了,何素,这几天真的很感谢你能收留我的灵魂,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我难得轻快,心中也有了方向。
何素摇扇笑着说:“说这些做什么,怪煽情的。”
我也跟着笑出声:“哈哈哈,我也觉得好肉麻。”
随后我转向平清,将手中的红伞递给她,眨眼笑着说:“平清,你能替我拿着它吗?它有些重,我拿着好累。”
平清先将两手在衣服两侧擦干净,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好,好。”
我在她快要碰到时,稍微往后缩回一些:“你不打算问我一些别的问题吗?”
平清眼睛红红的,翘挺的眼睫毛还挂有几珠水珠,正呆呆的看着我:“你不是觉得累吗?”
我笑而不语,又递过去给她。平清刚碰到伞面,就直接消失在我面前。
何素这个不正经的难得惊叹一声:“这伞上有灵的空间!这是那个女孩的空间?”
我没有否认:“嗯。”而后又来到快要干枯的萧清身旁,将红伞放在它的根支上。
何素不明白我这样做的意思,问:“怎么了?”
放下伞,我还是迟疑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否正确:“何素,我现在很迷茫,你说要是我做错事了怎么办?”
何素来到我身边,想要揉我的头,被我躲开了,我希望他能认真一些,给我一个相对正确的建议。
他收回手:“这世间哪有什么对错之说,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每个选择的结果都不同罢了,关键是你能不能承受的了罢了。况且,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吐了一口混气,苦笑道:“你们神仙是不是都喜欢讲一些听不懂的大道理,我听得头大。你不想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何素动作顿一下,退到较远的地方:“灵师行事不受三界约束,你要做什么根本没人敢拦着,也没人拦得住。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出来,不是吗?”
我颔首低眉:“确实,不过谢谢。”
落在白骨头颅的萤火虫飞走了,混入它的兄弟姐妹中,直至寻不见踪影。
白骨身旁站着刚刚消失不见的平清,这次她眉间那股忧伤淡了许多。我不知道她们在空间里说了什么,也没打算问。
平清出来后对我下跪得很干脆,没有哀求和哭声,平静的说了一句:“巫灵糖,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让我们再相见。”
我错开身:“举手之劳,不过圆了萧清的愿望罢了。”
平清仍跪着:“巫姑娘,我求求你,收下我吧!朱珍和萧清都走了,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以其孤身一灵没目的的活着还不如跟随与你四处闯荡。”
我没有能力收下这么一个大活灵,被她这请求吓得一愣,不知要怎么回答她。
好在何素替我打破尴尬:“之前不是要寻死吗,怎么这回想活着了?”
平清摇头笑笑说:“我到底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何素只是摇摇头,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怪哉,怪哉,终是了于情一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太累了,脑子懒得思考问题,不想再纠缠此事,最后竟然答应她的请求。
直到怪异的散发着绿光的绿色圈子在我们脚下浮现,圈子外围是一串绿色符文,圈子中心则是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
我下意识伸出手,只见平清化成一团绿色的光芒缠绕上我的手腕,最后消失不见,地上的怪圈也在她之后消散干净。
何素的声音在一旁传来:“恭喜你拥有第一个灵,感觉如何?”
“没什么特别感觉。”我仔细查看被缠绕过的手腕,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她不会是进到我的身里了?”
不等何素回答,平清再次出现:“主人,平清只是自己藏起来而已,只要主人召唤,自会现身。”
我咧着嘴尬笑:“你还是叫我灵糖吧,主人什么的听起来真奇怪。”
平清不卑不亢应下:“灵糖。”
我捡起红伞顺带折断萧清身上的一根树枝递给她道:“能拿着它们藏起来吗?。”
平清愣了一下,颤抖着手接过去,红着眼道:“当然可以。”
我颔首:“那就去吧。”
平清抱着东西如流沙般化开消失后,现在就这剩下我和何素两人了。
何素原来的笑容逐渐消失,带上担忧:“还能撑得住吗?”
这话就如同一个开关,我的腿瞬间软得跟煮烂的面条一样,再也坚持不住向后倒去,快要接触地面就被人拦腰抱起。
我以为是何素,没再强撑,安心闭眼睡去。已经还几天没有合眼的身体,终于到达极限。
“呵——”
这不是何素的声音,是谁!
我挣扎睁眼,勉强能睁开一条缝,只能看见那人刀削般的下额线,想再看清楚一些就被他捂住眼睛。
“睡吧,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就是了。”
这次我听出是谁了,是朴木卜。我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无奈身体卸了力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中。
“巫灵糖……”
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一遍一遍唤醒我的昏沉的意识,我不想理它继续沉睡。
那声音反倒越来越起劲、越来越清晰,我不用睁眼就能感受到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我的身边。
我也睡不下去了,郁闷地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不是我的房间,也不是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
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识海吗?”那声音从身旁传来,充满好奇与幼稚:“好干净,好空旷。”
我实在头疼,坐起身揉了揉两边太阳穴才觉得好些:“萧清,能让我睡到自然醒吗?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没错那说话的人正是本应该散灵而去的萧清,我将他的灵分离出本体,带进我的识海里养着。
临走前,折断的那根树枝勉强能撑住它多活那么几天。
这个方法正巧是我在何素带我去的那个房间里翻看的那本书上看到的,我翻开的那页正巧就讲到如何最小伤害将灵分出本体的方法。
我不止一次怀疑这是不是何素故意让我看到的,可那时候我都是将注意全放在他身上,他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分神做这些。
难不成他有预知能力不成,知道我会问出要检测自己能力,知道我会拿起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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